“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淘淘拉拉佐幽的袖子,佐幽示意他附耳过去。
“你阮玉哥哥已经接到我的信号,相信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找到这里,只是这里防卫森严,凭他一个人怕是护不了你我周全。”
“叔叔,淘淘不怕,淘淘保护叔叔。”淘淘壮起胆子,佐幽为了他自断一臂,他也要为保护佐幽出点力。
佐幽难得笑笑,这逆境中还能笑得如此光鲜动人的,淘淘还是第一回见,“叔叔,我看那黑衣人真不知羞,长那么高大,竟然还在领子上绣小花。”
“小花?”佐幽心里一凛,“是什么样的花?”
“就是金丝的,大概十个瓣,中间是空心圆。”
太阳花。佐幽突然很头疼。此番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叔叔?”淘淘不解,小手摸摸佐幽紧皱的眉心。
“淘淘,那边似乎有凉气吹进,可能墙后面是条暗道。”佐幽突然拉过淘淘,用秘境传音告诉他。
“可是若想轰开它,必然被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又跑不快。”淘淘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佐幽右腿上的刀口。
“淘淘,你能轰开它么?”佐幽仿佛没有听到淘淘的疑虑。
“能倒是能,可……”
“好,我数一二三,你就发力,然后迅速跃上屋顶,那些人看不清,一定以为我们沿着暗道跑了,我们再从正门出去。”
“真是好办法,叔叔你先上去藏好。”
说是藏,其实真没什么地方可藏,这密室也就十步见方,又不是特别高,佐幽若没有幽眼魔君相传的绝世轻功,真不可能依附在光滑的屋顶上。
淘淘这孩子十分聪明,用佑冥教给佐幽的现代词汇来说就是狡猾,故作惊奇地冲外面大喊大叫,“叔叔叔叔,你看我发现什么了,这里漏水,肯定墙后面就是出口。”话音刚落,淘淘就运气于双手抵住墙面一发力,墙体应声碎裂。借着墙体返回来的力道,淘淘也一跃而起,佐幽拉住他,助他贴在墙上。
外面的黑衣人听到淘淘的话皆是一惊,又随即听到墙体倒塌的巨大声响,不敢怠慢,鱼贯而入,怎奈烟尘太多,屋子又太小散布出去,黑衣人顿时慌了阵脚。
“你,去通知头儿,我们去追。”佐幽可不怕那些烟尘,听得那去报信的人即将走出密室,摸了淘淘怀中的石子,向他打去,封了他的行动和声音。其他几个黑衣人却不知道,都沿着暗道去“追”人了。
两人也不敢滞留,怕动静太大引来更多的人,急忙逃出密室。
刚才的确太过惊心动魄,两人下垂的衣摆几乎凑到黑衣人眼前,还好烟尘太多,没有被他们发现。
两人共经历过这般危险,劫后逢生的喜悦荡漾在淘淘心里,“叔叔我们快走。”淘淘低声说,怕惊扰了别人。
“想走?”淘淘刚拉起佐幽的手,就听见对面传来那为首黑衣人低沉的声音。“离左使,你还没有交出地图,就想走,不怕江湖人耻笑你出尔反尔么?”黑衣人冷笑一声。
“你这人,怎么这般……这般……”淘淘年纪小,虽然刁蛮任性,却识不得几个骂人的词,半天才憋出来一个“无耻,我离叔叔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用这等下流手段逼迫,就不怕江湖人耻笑?”
“好小子,伶牙俐齿,将来一定成大器,只可惜,活不到那时候了。”黑衣人迫上前来,一记鹰爪功就向淘淘肩头袭来,淘淘身形灵活,肩膀一塌,轻松躲过。
“怕是你活不到那时候吧。”淘淘咧嘴一乐,反绕到黑衣人身后打算戳其腰眼。
黑衣人方才只是小看了这孩子,见他这样灵活惊了一惊,急忙全神贯注对付,淘淘逐渐落了下风。淘淘挨了黑衣人两掌,内息紊乱,也怕是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佐幽在昏迷之时,非常小器让黑衣人摸了去,只有离魂还藏在隐蔽的地方,只是现在佐幽的身子驾驭不了离魂,只能等待更成熟的时机。
佐幽十分担心淘淘,却又无法救援,突然他耳朵一动,略带疑惑地叫出声来,“袁应轩?”
黑衣人以为佐幽来了救兵,缓了动作,向门口张望,一瞥不要紧,门外却毫无一人,黑衣人大惊中计。
两枚石子,分别从淘淘和佐幽两面袭来,黑衣人下意识挡了一下佐幽那边的,却发现这石子绵软无力,而淘淘这边的却运足了十成功力。
“啊!”黑衣人捂着眼睛却仍挡不住鲜血的涌出。
“叔叔,我们快走。”淘淘立刻奔来,扶起佐幽,趁黑衣人疼痛难忍之时,带他逃离这个院子。
“小心!”佐幽听得在淘淘身后一阵掌风袭来,急急推开淘淘,伸手去迎。
“叔叔!”佐幽在和黑衣首领双手相抵之时,吐出口鲜血,这黑衣人眼睛受了伤,变得更加凶狠,已经使出全力,佐幽中毒加受伤,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而现在两人僵持,也是在耗他最后一点内力。
淘淘见一旁供桌上有个烛台,上端尖利无比,立刻抄起来拿在手中,狠狠向黑衣人后心刺去,黑衣人虽知道他在身后偷袭,却不能撤掌,他深知撤掌是死,不撤也是死,干脆先耗死佐幽。
淘淘拿着烛台刺入黑衣人后心,烛台没入黑衣人后背之时,黑衣人护体内力竟把淘淘震向柱子。
“噗嗤……”淘淘吐出一口鲜血,从柱子上滑下来,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力不从心,站都站不起来。
呜呜,爹爹,早知道今天会命丧于此,还不如听你的话乖乖在家呆着,爹爹,你要为我报仇啊。淘淘越是胡思乱想,内息就越是紊乱,眼前一片漆黑,渐渐失去意识。
此时黑衣人已是强弩之末,佐幽亦然,本想抽出离魂,却才想起另一手已经被自己弄断,无论如何都是动不了的。
“不要……杀他,地图……在我着……”淘淘摸出怀里一块锦布,是他离家之前悄悄从他父亲的密室中偷出来的,那日他虽睡着,却记得袁应轩和佐幽讨论中提到地图,于是就带了出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给佐幽,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形。
佐幽本来怕毒性扩散不敢使力,却听的淘淘的气息越来越弱,黑衣人又有弃他而去拿地图的心思,当下把最后一点护住心脉的真气抵在掌上,终于趁他分心时毙了那黑衣首领。
“淘淘?淘淘?”佐幽单手撑地,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一点一点爬过去。
“叔叔……”淘淘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佐幽苍白的脸,“叔叔……”淘淘抬起手,摸了上去,带走一片冰凉,“叔叔不哭,淘淘的功夫叔叔也知道……边睡边练,淘淘只睡一会……一会武功增强了,救叔叔出去……叔叔不哭……不……哭……”一句话,淘淘声音气若游丝,声音越来越小。佐幽眼睛里掉落的水珠也快练成了线。
“淘淘,不要睡,淘淘……”佐幽摇晃着淘淘的身体,却怎样也唤不回那曾经璀璨的生命。
一向无血无泪无心无情的离佐幽,今天流了血流了泪失了心动了情。
“左使!”阮玉冲进来的时候,天突然晴了,月亮从乌云后面射出柔和的光线。子时过后本就容易起风,灌进屋中,吹动了佐幽凌乱的长发。
“左使?”阮玉抱起佐幽斜过头刚好看见已经没了生气的淘淘。
“玉儿,救救他……”佐幽语气颤抖,紧拉着阮玉的前襟。阮玉只一瞥就知道淘淘已经死了,无论洛神府医术如何超绝,也决计救不会来了。
“左使,你中了什么毒?”阮玉给佐幽接好断臂,佐幽连脸色都没变一变,呆呆坐在那里。
阮玉没有佑冥那样医术高超,只能封住佐幽经脉防止毒素侵入他五脏六腑。又输了些内力给他,见他脸色稍好了,便对他说,“左使,这里终究不安全,我们先离开吧。”说着,便扶起佐幽。
“我能走,你把淘淘也带着。”佐幽恢复了平静,甩开阮玉的手。他那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显得很阴沉。
“左使,他手上有张地图。”
地图?没想到他说得是真的,也对,汾陶王也算贵胄,家里有地图也说得过去。
“你收好,出去后传给弄亭。”佐幽恢复了些力气也能正常行走了,便走到黑衣人尸体旁,摸了摸他的领子和袖口,果然有太阳花的绣纹。
“侯爷,你只不过是要地图罢了,何必杀了淘淘?”佐幽起身,语气平静,丝毫不像呆立在那里的阮玉一样不知所措。仿佛预料的了袁应轩的突然出现。
“谁叫你明着是同我合作,却从来没给我看过地图呢。”袁应轩背对着月亮,看不清表情。
佐幽的脸则苍白的可怕。
“佐幽既然答应找到宝藏后所有神兵利器都归侯爷,侯爷这又是何必呢。”
“神兵利器?哼,既然你知道我想要兵器,就应该知道我下面想要做什么,你挡我的路,我就必须除掉你。”
佐幽没有说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野心勃勃,自己既然同这危险的野狼为伍,就已经做好了被他反咬一口的准备。
袁应轩衣着华丽,高高在上地俯瞰二人,淡黄的领口,滚着金丝绣的太阳花,隐日山庄特有的标志。
“我今日不杀你,因为你还欠我件事没做,我们后会有期。”袁应轩转身离开,佐幽没有阻拦,留得青山在,不怕报不了仇。
“哦,对了,你身上中的是赤车使者和仙茅混合的毒,想你这小跟班就能解。以后可不要乱喝别人递给你的鸡汤了哦。”袁应轩的声音从淡淡的薄雾中传来,渐渐远去。
原来那赎罪似的温柔,根本就是个美丽的陷阱,他递来的乌鸡汤,佐幽喝第一碗的时候试过毒,以后就疏了防范,两人终究,棋差一招。
“左使,左使?”见袁应轩走远,佐幽突然脱力倒下,这一夜,无比漫长。
“阮玉!”汪二带着莫问齐齐赶到,见左使昏倒,阮玉怀中的孩子又没了生气,十分惊骇。
“先离开这里再说。”莫问抱起佐幽,阮玉收好地图,听水阁一干弟子齐齐跃起,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这一夜,再漫长,也会过去。
赤车使者和仙茅的毒很好解,只是若没有袁应轩相告,恐怕没有那么快找出相克的草药。
佐幽命人把淘淘的尸体运回京师给他爹爹,自己则留下了地图。
“左使……”
“京师我们先不回了,想必袁应轩回到那里必是一场血雨腥风,我们还是找寻地图要紧。”佐幽只一夜就回复了他无血无情的样子,只有阮玉知道他那夜有多么悲伤。
“公子,神仙居的地图,还是没有找到。”
“嗯,连着消息和地图一齐给弄亭捎去,我们在这里等他消息。”
水将军府、皇宫、雷门、神仙居、汾陶王、昔流年的两张,现在只差一张没有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