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临这几天都完全不想搭理谢蕴。, 明明好几次都想着原本那就是天御司的公事,自己本来也答应过不干涉,那便若无其事就好了, 也想过有什么话不如索性同他说开。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 一看到谢蕴那张好像她理不理他都没什么所谓的淡然从容脸就心里来气。
更让她不爽的, 是她分明在等着他能主动解释点儿什么, 哄哄她。可他不仅没有, 反而她话少,他的话也就更少,好像成天心里总装着什么事似的。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似冷战非冷战的模式。天祭仪式前, 谢蕴甚至就住在了天御司里,又是连续好几日没有回来。宋月临表面上不介意, 转过身却又暗示胡管家去打听那边的状况, 不问还好, 一问才知道柳明贤几乎天天都去天御司那边报道。
她听了,半天没有说话。
老胡管家瞧了她半晌, 说道:“公主,小的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
她随意允了一声:“说吧。”
“这个时候,您更需要冷静。”胡管家道,“有些人和外面那些轻薄浪荡的女子不同,做的都是看上去合理合情让人无可指摘的事。但您若是沉不住气先发了难, 旁人就会说那是您好妒, 不讲理。这么一来, 人家这四两拨千斤的可不就遂了心愿么?”
出乎意料的, 宋月临自始至终的表情都很平静。
“你说得对,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她说,“对谢蕴这样的人, 越是用直接暧昧的手段越是不管用,只会让他心生防备和排斥。”她说着,不由淡淡一笑,“不得不说,这一回太后真的是找对了帮手。”
她早该想到柳明贤回来的时机太巧,也早该想到太后果真如宋怀璟所言如此器重柳明贤必有猫腻,就如同当初太后一心想极力促成她的姻缘一样。但她居然在春祭那天才反应过来。她实在是太迟钝。
说什么是因为从前就习惯了柳明贤做祭祀女官,所以才破例提出要她辅助在侧。呵,宋月临想,不就是为了钻个规矩的空子让天御司的人也不好表示异议么?
她站起身,说道:“帮我备车,我要去趟萧山王府。”
***
宋怀璟正无聊又不耐地坐在院子里听司礼监的人向他呈报这一年的良辰吉日,直到下人来报说永章公主来了,他才来了精神,当即直截了当地说道:“行了,就选今年最后一个良辰吉日。”
他和宋胤珝不同,成亲这种事非他自身所需,他自然是巴不得越晚越好。
宋月临来了后,也不拐弯抹角,落了座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关于谢蕴和柳明贤之间的什么事?”
宋怀璟没料到她居然是专门来问这个的,先是一怔,然后皱眉忙问道:“怎么?他们两欺负你了?”
“我像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宋月临终于笑了一笑,“不过是之前春祭的时候,我看太后和锦湖的态度总觉不对,好像话里有话。说我与柳明贤长得相似,又说担心谢蕴认错人。”
宋怀璟听了,脸上生出些厌烦的情绪:“这些越无关的人,越爱没事找事。”
“说吧。”宋月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姑姑想听你说实话。”
他沉默了良久,像是有些为难,又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我原先对她有些倾慕。”宋怀璟忽然幽幽说道。
“……”宋月临真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隐藏着宋怀璟搞单恋这么个八卦,但她此时也无心多打听,只等着他往下说。
“那时她对我虽然没有点头,但也并没有明白地拒绝,可说是进退有度委婉圆滑。我本以为那是她矜持,在给我机会。”他远望着前方那片荷塘湖水,唇边动了动,牵出一抹有些涩然的笑意来,“直到她当时那个未婚夫婿出现,我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的人是谢蕴。那时我才知道她不过是想用我引起别人的注意。”
宋月临心里有些发紧,她暗暗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问道:“那,谢蕴对她呢?”
“不知道。”宋怀璟这话倒是说得干脆利落,“那时我只听见她问谢蕴自己应该怎么办,又说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人,若是那人愿意留下她,她或许会不顾一切。”
她顿了顿,说道:“那……他怎么回答?”
“他说她的人生大事应该自己拿主意。”宋怀璟淡淡笑道,“接着就没什么然后了。”
这样的回答倒是一如他的风格。只是以谢蕴向来不肯言爱的个性,这样的回答,似乎又代表不了什么。她沉吟了半晌,问道:“那当初谢蕴答应与我定亲,你的惊讶之中是否也有别的原因?”
到了这一步,宋怀璟也就不打算隐瞒了。“是有些,”他说,“我想他既然没有留下柳明贤,却居然会愿意和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你在一起,所以有些意外罢了。”
“因为你觉得小姑姑比不上她?谢蕴连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在你们眼中可说是完美的女子都没有挽留。而我不仅和柳明贤长得有些像,还样样不讲规矩,彼时名声也不好,照理说更不应入他的眼,是么?”
宋怀璟怔了一怔,这才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劲,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实在是很难自圆其说,因为当初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虽然很喜欢宋月临,也肯定不准别人说她的不是,但那是因为他们是亲人。若从男女角度而言,他不得不承认,当初确实是没有想到谢蕴会和她走在一起。
“行了,别解释了。”宋月临却对他笑了笑,“反正当时被惊掉下巴的也不止你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小皇姑,”宋怀璟凝眸看着她,说道,“你放心,我和君上肯定都会护着你的。就算谢蕴是天御司少卿,他也不能随便欺负你。”
宋月临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不以为意地冲他一摆手,笑道:“瞎说什么呢。你这话说的,意思不还是看不上我,觉得我魅力不够呗?成天说自己比小时候英俊潇洒了,我看你啊,还是只小猪。”
极难得地,宋怀璟这次并没对这个称呼表现出什么异议,他只是望着她说道:“小皇姑,其实你比柳明贤好,真的。”
宋月临站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乖,下次姑姑和你联手把君上的脸涂黑。”
宋怀璟没有再多言,他知道宋月临的个性向来是从不肯将软弱处示人,即便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不安,但她却仍表现得潇洒而不在意。既然她不肯说,他只好也随着她将这页翻过去,再不谈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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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临最后还是决定淡然处之,有人希望她不淡定,那她就要偏偏如常无异。回到府中不久她又听说谢元华夫妇远行访友已经回来了,于是立刻二话不说,惦记着自己是别人儿媳妇的身份赶紧就张罗着要带些东西去看望两位长辈。
谢氏夫妇见着她自然是很高兴的,忙着就要往她的马车上搬自己带回来的特产。宋月临觉得心里有些暖,对谢蕴的埋怨似乎也更少了一分。
谢夫人毕竟是个女人,见宋月临独自回府,纵然知道是谢蕴近来公事繁忙,但还是先笑着代她声讨了一番:“流芳这孩子成了亲也是不解温柔,劳公主你挂心。”
宋月临似玩笑般地说道:“听说他身旁也有美女相伴,我想或许忘记我了。”
谢夫人正笑着呢,那边谢元华身为个护犊子的大老爷们儿闻言立刻就摇了头:“不会的,流芳既心悦公主已久,怎舍得辜负。他的个性我知道,绝不会生二心。”
宋月临觉得谢元华这护短的样子倒是很可爱,为谢蕴说的好话也很中听。不觉也真的笑出了声。
谢夫人也轻轻撞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嗔笑道:“公主开个玩笑,你这样认真做什么。”
谢元华如恍然大悟般,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算了,我是不大懂你们女人凑在一起说的话有什么高深的意味。还是你们两慢慢聊吧,我去看看花圃里的花。”
来谢府这一趟,宋月临觉得自己还是来对了。不仅尽了些儿媳妇的本分,也很意外地让自己连日来起伏不定的心绪得到了很好的舒缓,她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的,她想,等谢蕴忙完了这次的天祭仪式之后,她便要督促他向宋胤珝告假,两人离了都城去温养感情,由得某些想打他们夫妻主意的人跳脚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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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宋月临没有想到的是,天祭仪式后,谢蕴并没有等她督促就已经向宋胤珝告了假。不过他告假的理由是要去天壁峡静修,所谓静修,说穿了就是去过段时间的隐士生活。
宋月临听了这个消息就愣住了。这一回,应不算是天御司的公务了吧?可谢蕴还是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就已经擅自决定了。而这决定还把她给排除在了外面。
当天晚上,谢蕴回来后和她说了明天就要走。她心里有气,觉得凭什么你事事如此随心所欲不和我商量?而我就必须得追问,好像在求你给我个答复似的。于是便也故意做出一副淡淡的样子点了点头:“知道了,那你保重。”
然后,他也就彻底沉默下来,没再说别的。
她第一次不等他就先回房关了门。其嫣看在眼里,也是心生焦急:“公主,也许少卿他有话跟您说呢?”
“他若有话要说,自己知道敲门。”宋月临这么说着,也这么等着。等得她心里阵阵憋闷,等得她肚子又是隐隐作痛,可谢蕴却并没有来敲门。
他只是站在门口对老胡管家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公主,青凤大人开的药务必每天看着她喝下去。”
宋月临只觉一阵失望,身体十分不舒服的她索性也就钻进了被窝里蒙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