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记得可清楚了,那位公子出价极高,无论多少都要,多少人都盼望着他能够再来。及至听了这次是七十文一斤,也是丝毫不在乎的。
这粉条的成本是多少,他们比谁都清楚。
至于大妮那边,得了苏二山亲自上门来送的消息,也是十分开心,让苏二山在屋里坐着等她,自己则把屋里的粉条全部打包装好,又搬上车,这才让李虎去村长家说一声,自己则先乘着车到镇上卖粉条了。
“当家的,等会儿你就去村长家说说这事,让大伙稍微快些,人家可是一直在秀士馆等着呢。我跟我二哥先走了,卖了好早些回来。”
可以预见的是,一会儿人会很多,除了她们村,还有熟门熟路的芦葭村,她可不想排队。
俩人一走,李虎掐着时辰到了村长家说明缘由。村长也是急性子,立即招了几个人到自己跟前,将事情说明后,便让几人赶紧通知下去。
不一会儿,家家户户都知道了,村里就慌乱了起来。
“红秀,红秀,你在家做什么呢?快跟我去镇上!”
“去镇上做什么……我忙着做粉条呢!”
“你还不知道么?也是,他们正在挨家挨户通知呢……镇上来了个大老板,专门收粉条的。快把家里做好的收一收,咱俩一起去,快!”
“你等等我啊……多少钱一斤啊,你知道吗?”
“大妮她二哥刚刚来了,说是七十文一斤。我这里可是有差不多二十斤,能换一两多!”
“真的啊?我……当家的,当家的,快帮我收拾一下啊!”
可以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忙乱,就等着把家里的粉条全部拿到镇上去换钱。
别人在外面排队,王氏和阮氏却不需要。银丝面和话本的钱一拿到手,俩人将银子装了,拿到后院,直接将门关了,坐在那里数钱。
一边数一边笑。
“说起来还是小羊厉害,让我们把铺子买了。一开始的时候啊,我是不想买的,觉得费钱,又没啥用。现在好了,银子又回来了!”
闻言,阮氏也抬起头道:“可不是,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是难得的清醒。也许是过惯了苦日子,手里头没个钱我心里就慌。现在好了,银子有了,铺子也有了。”
“对了,娘,我怎么觉得这次的话本好像卖得更贵一些?单单是银丝面卖不了这么多银子。”
“我看你这几天是忙晕了,所以才这样说。大山前几日不是说了么,这次的话本都是合订本,三本合起来算一本,自然是要贵一些的。”
终于数完了,王氏将袋子一收,有些发呆。
“这七十两就单放着吧,这几日开销会很大,其余的一会儿就让大山拿去钱庄存了,放家里始终是不放心……哎,你说这都十九了,小羊小伟咋还不回来?”
“是啊,会不会是请不到假,人家不放人啊?”
闻言,王氏有些不开心。
“怎么会!念书再重要,还能比亲姐姐出门子重要?再说了,前前后后耽误不了几日,我小羊又聪慧,回去补上就是了。”
婆媳俩拿着今日买到的东西出了门,便见大妮排在第三个,等着卖粉条。
没有办法,芦葭村比她哪里近多了,且又先得到消息,早就有经验的村民便立即赶了过来,占了个好位置。
“你二哥不是一得了消息就赶车去接你了么?怎么你倒是排上队了!”
等大妮得了银子,王氏便拉着她复又进了院子,准备去灶房烧些开水泡茶,端出来供村民们喝。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可做不到视而不见。
“没事,我前面才两个人,快得很。之前云儿不是恰好在楼上看书么?听说要收粉条,二哥还没出发,他就一路小跑着回家报信去了。”
“是么!这倒是个机灵的,还知道回去报信,也不枉小羊小伟那样抬举他……好了,你看着火啊,我让你大嫂来换你,咱娘俩好好说回话。”
自从苏润栀去县学后,苏润云便时常去苏家借书看。哪怕后来村里建了村学,前来支教的李夫子那里也有不少书,但苏润云还是喜欢去苏家借书看
无他,苏润栀全部做了笔记,写了心得体会的。单单是这个,那就是县里的头一份,谁那里也比不了。
等阮氏过来烧火,大妮便跟着王氏出去聊天了。
“记得拿大陶盆泡,泡好了就端出去吧。对了,再准备两三个碗,放一旁就是了,让口渴的人自己舀着喝。”
对此,阮氏是毫无怨言的,因为她总是在想大丫的事。等她出嫁后,回来娘家的时候,她也是会这样的吧?
麻利地将水烧开,又狠心多倒了些茶叶,阮氏这才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出去了。招呼过众人,说明了缘由,见曾氏也在排队,便给她使了个颜色。
见状,曾氏便借口说肚子不舒服,背着背篓悄悄退了出来,说是自己要上厕所。
“你也是个老实的,咋就跑去排队了,你来找我啊!”
“这样好吗?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
“放心,看见了也没事,来,跟我走,咱们去店里过秤。”
裴公子此刻派了俩个小厮在店门口做事,一个过秤,一个算账给钱。见阮氏来了,也算是认识,便优先给她称了,给了银子。
“哎,这下好了。你不知道,我刚刚看着这一群乌压压的人,直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轮到我。对了,这次怎么这么多人来卖啊,而且好多都不是我们村的!”
“是这样的,前头我大姑姐不是嫁到小伟姥姥她们村去了么?我娘想着大家都不容易,日子艰难,索性让我大姑姐教了他们。”
“这样啊,我就说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曾氏在心里想着,既然大家都会了,下一步势必还会讲价,可除了镇上,他男人又没那个本事把东西卖到县里去。
“没事,你不必担心,但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说啊,我只告诉你……”说到这里,阮氏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继续跟曾氏咬耳朵。
“我娘家二哥时常去县里,每次去的时候顺便就会把自家做的粉条拿去卖。你先做着,攒着,多了就来找我,到时候我让我二哥帮忙带到县里去卖。”
现在,周氏家又开始做银丝面了,虽然王氏言明必须卖给苏家,但他们哪里会老老实实听话?要不了多久,铁定会让阮二舅悄悄卖到县城去。
在外面排队卖粉条的不是大妮村上的,便是芦葭村的,因此都是认识王氏和大妮几人的。因为忙着来卖粉条,几乎都是小跑着过来的,生怕排在后面,人家不要了。
加上日晒,这会儿便有些口渴。
现在得了阮氏端出来的茶水,心里都十分感激,心道这一家子倒是大善人,又是教人做粉条,又是为他们找销路的,难怪人家家里能出读书人。
王氏几个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不一会儿便先回村去了。
另一边,同样是这日,吃过中饭,苏润栀便到孙教谕那里去了一趟,言明想请五天假。
“我上头有三个姐姐,却无一个兄弟,所以还望教谕大人通融一番,容我回去送送家姐。至于耽搁下的内容,我回来自会补上。”
孙教谕听了,立即就同意了。
且不说人家说的是实情,单单拿苏润栀的通透程度来说,不过几日,回来后稍稍看一下就赶上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
得了假的苏润栀立即就回屋拿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布包,冲到门口,言明理由,又出示了相关手续,这才叫了辆车,直奔青山书院。
他和苏润伟早就商量好了,十九这日下午在书院门口见。
等他下了车,一眼便望见了已经在那里等着的苏润伟。
“我还以为你请不了假呢,快走,车我都找好了。只是,要到半夜才能到镇上。”
“半夜就半夜吧,反正咱俩也有钥匙,住一晚再回去。”
不是他俩不肯早点请假回去,而是这些都是有先例的,无论是书院还是县学,都不会提前放人。
不过现在也算还好,反正回去早了他俩也帮不上忙。
只是,这一路上却是不太舒坦,因为同车的另外三人里有俩个老人,都是爱抽烟的,啪嗒啪嗒抽个不停,一杆接一杆的,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老烟枪。
加上夜里风大,帘子便是紧闭的,导致整个车厢里都是这股子味道,呛人得很。
但是,作为晚辈,俩人却是不好意思让人家不抽的,最后,好歹是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靠窗的地方,这才算是好了一些。
觉是睡不成了,苏润栀便闭着眼在那里想话本的事。反正上册已经写完了,要出版的话这次回去就可以办好。只是,是像以前那样一册一册的出,还是等全部写完了再出?
这真的需要考虑一下。
到了后半夜,大约寅时五刻左右,终于到了镇上。也不要那车夫继续赶车,俩人摸黑下了,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朝秀士馆赶去。
“小羊,反正都这会儿,倒不如直接回家吧。”
“你说现在啊?”
“对啊,回去睡也舒服点,我睡不惯这里的床。怎么,你还害怕走夜路啊?哈哈,咱们俩个人,怕什么?”
“行吧,那就回吧。”
就这样,俩人直接朝芦葭村走去。
说起来,除了下场考试,哪怕是念书,他俩也没起来这么早过。此刻,天黑黑的,月亮也不是很亮,四周寂静无声,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安静的可怕。
作为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苏润栀是不信鬼神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也并不妨碍他害怕走夜路。
“二哥,你走慢一点啊,这里太黑了。”
шωш •ttκa n •¢ 〇
大路上还好走一点,但是,等到了林间,苏润栀便觉得眼睛不够看了。难道,是因为他最近总是在晚上写话本,导致视力差了些?
苏润伟听了,这才放缓了脚步,等着他一起走。
走着走着,俩人就开始回忆当年苏大山举着自制的火把或者提着油灯送他俩上学的事。
这种环境下,聊聊天也挺好的。
要不然,气氛怪怪的。
就这样,卯时三刻左右,俩人终于走到苏家外面。
“叩叩叩”,苏润伟轻轻敲了敲门,这才长舒了口气。虽是夜里,但到底是年轻小伙子,俩人都走了一身汗。
见没人来开门,过了会儿,苏润伟又敲了几下。这一次,他稍稍用了点力,把觉轻的王氏给惊醒了,坐了起来,又踢了苏老头一脚。
“老头子,我听着似乎有人敲门哩。”
“瞎说,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人敲门,我看你是听错了。”
“可是刚刚真的听见了……”
“我懒得管你,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
说完,苏老头翻了个身,直接睡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难不成我还害怕什么?”
起身批了件衣裳,王氏当真下了床,朝院子里走去。反正有点月亮,灯都不用点。
又等了会儿,见还没人来开门,苏润伟正想大力敲门的时候,就听见“吱呀”一声开门声,想来是有人在开堂屋的门出来。
“阿婆,我和二哥回来了!”
苏润栀开心地对着门缝往里小声喊。要是把邻居给惊醒了,没准明天又有人乱加猜测。
“你怎么知道开门的是阿婆?”
“哎,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么?家里人就阿婆觉最浅,也最警觉,要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何其他人家里几乎都被偷过,就咱们家最太平?”
王氏原本也有些狐疑,生怕自己听错了,但一开堂屋门,便听见了苏润栀的声音,可把她给喜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是小羊和小伟么?”
俩人自然说是。
王氏听了,这下再无疑问,立即就开了门。别人的声音她可能会听错,但苏润栀和苏润伟的声音她听了这么多年,最是上心,是怎么都不会听错的。
将门一开,门外站着的可不是俩傻小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