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将至街上已早早显露出年节的氛围,一路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相较于年味儿十足的街,夏府却仍是一片愁云,夏之流的病情呈直线上升的趋势,也没见个缓和,去杭城请秋家的人也没见着回来,夏家的店铺大多被人捣乱,生意下滑得很严重。再瞧着夏家府里的下人们个个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儿,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夏家会就此落败。反正益城的人们都是这样看的,要不然此时夏家门外早已是人满为患了,哪会像现在这样门庭冷清。
夏家书房
“二公子,我们还是找家主吧。”一位大约是五十来岁的男子,面带犹豫,有些尴尬但终究是开了口。
一个人打开了话匣子,接着就会有更多人延续这个话题。夏家的一干人也知道夏之流病重,可如今陆家大有重新入主夏家的意思,倘若在让夏之敛再代行家主之职,不消一个月夏家必然走回老路,到那时处境真真是堪忧啊。所以他们不再等着夏之流自己好,必须得要问个清楚。
“二公子,找家主吧。”
“二公子,还是问问家主吧。”
“二公子,让家主决定吧。”
几个人半句话离不开家主二字,倒是配合的十分的好。
“好了。”夏之敛说出了他平生最威严的一句怒斥,他原想着,没有大哥的夏家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可万万是没想到,才半个月,夏家的内部就乱成一团浆糊,这样的夏家真的一直是靠着大哥,就算是他也知道了原来看似如日中天的夏家,竟是如此弱小。
“我哥昏迷了,找他也没用,你们还是自己想想如何解决这事儿比较好,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再来吧。”夏之敛实在是受不来了这群五十来岁的老人家,喋喋不休的要找他大哥,他大哥年轻漂亮的待嫁姑娘,哪里用得着他们这样热情,便找了个托词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房内的这五六位老者都是夏家的骨干也非无能之辈,一听夏之流昏迷便知道这回的磨难可要靠自己了,并不多做纠缠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不过各人表情不一,其心中的想法更是各异,至于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瞧着这帮子是出去了,夏之敛终于得了个清静,只见他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是多吸半口气都懒得吸了。
“看来你确实不是的当家主的料。”一直躲在书房屏风后的淳歌,笑着走出来。
“我本来就不是,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哪用得着听这些人瞎嗷嗷。”阿敛幽怨的盯着淳歌,要不是这人那天带着满面的春风,忽悠他接了这档子事儿,他何至于此啊。
“哈哈”淳歌笑得愈发灿烂了,咧着嘴说道:“哎呀,俗话说,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啊,我还是看看那小小姐的八字合不合你
。”说着淳歌还真的起身,似乎就要找个算命先生,算算。
这可将阿敛吓得不轻,急忙拉住淳歌,一个劲儿的讨好:“我的姑奶奶,您行行好,就饶了小的这回吧。”
这厢淳歌还没回答,同样在屏风后的阿流走了出来,促狭道:“小歌是什么人,也就你不知死活的撞撞南墙。”
阿敛自是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挠着脑袋问道:“啥意思,别欺负我一个练功夫的。”
“他的意思很简单,说你,明知说不过我,可偏要在话里留个缺口得罪你姑奶奶我,等到了疼了你才知道,姑奶奶我不是好惹的,这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什么。”淳歌一口一个姑奶奶,叫的好不得意,好不顺口,那摸样硬生生是将阿敛震得‘三魂少了七魄’。
“我不跟你们说,我走了举鞍齐眉。”阿敛瞅着匪气十足的淳歌,总觉着他若是再待下去,他的小心脏可就危险了,于是乎,脚底抹了油溜了。
看着这一阵风似的人,阿流与淳歌都摇着头,笑了。
“淳歌,这几日你也算是了解了夏家的内部,有何见解啊。”季乾三天前回到山匪的营地,在次之前夏家兄弟是很少见着淳歌的,阿流也无法和淳歌说些什么,现在正好有机会了,阿流自是抓紧问问。
“你在夏家人心是有的,可合拍的人却太少甚至没有,这可不好。”淳歌想起那些夏家的老人一个个以夏之流惟命是从的样,就觉着夏家潜在的危机还是挺大的。
“这话怎么说?”阿流和这些人一起将夏家提到了一定高度,论默契程度那可是极深的,怎么会被淳歌说成没有合拍的人,阿流十分不解。
“人常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往往你缺的不是办事儿的,而是和你一起想事儿的,你自己想想,这些年夏家的决定有人参与过吗,或者根本就是你说了算,而下面的人去做,嗯。”淳歌的眼睛同样是无声地询问阿流。
阿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自打夏家重振好像就是他一个人做决断的,近年来更是无人提出过质疑,同淳歌说得相差不大。
“似乎真的是这样的。”阿流经过思考,终是赞同了淳歌。
“所以说,你若是击败了陆家,定要给夏家找几个好脑子,否则你就太累了。”淳歌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一半正经一半打趣地说道。
“这事儿我记着了,不过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我可没见你找那个陆家的公子啊。”阿流这些天虽不是天天与淳歌一处,但淳歌做了什么他还是知道的,照着淳歌的计划,不是要去找小小姐的哥哥,让陆家内讧的吗,可淳歌这些天都不见动静,此时又如此向陆家示弱,阿流是真心想讨教了。
“哦,陆家公子啊,我哪儿说过要我们去找他,那得多倒牌子啊
。”淳歌下意识的说了句宁波那儿的方言,看着阿流一脸的茫然,耸了耸肩解释道:“是多没面子啊,我们等着那公子自个来。”
“他为何要来?”阿流对那公子还是知道的,因为不是嫡出故而人也还算安分,怎么可能自动找上他们夏家呢。
“以前那位小小姐来夏家,虽见不着阿敛,但也是好生招待的,可你说这种敏感时候,那小姐来了,受了什么委屈,他做哥哥的能不为妹妹出头吗?”淳歌的右手抚上了左手的拇指,面上尽是胸有成足。
“原来示弱为的是这出啊。”阿流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淳歌的奇招,愣是让人不知所措却又环环相扣。
“做了那么多,怎么只可能为了这点儿事呢。”淳歌赏了阿流一记青白眼,这才接着说道:“人在两个时候会用上全部的力量,一是弱至极点,无可奈何而用,二是强至极点,得意忘形而为,你自个说说,我示弱是为那般啊?”点到即止似乎已经成了淳歌的一个特色,可正是因此,淳歌的朋友们才会觉得自己离淳歌不是很远,这交情才能没有距离。
“你是要夏家示弱,陆家显强,得意中的陆家会大意,而我夏家便可乘空。”阿流可不是蠢的,淳歌话说的这般明白,倘使他再不懂可得去跳黄河长江了。
“还有一点,你要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暗中留心夏家可疑之人,乘势将夏家内部打造成一个铜墙铁骨,那你以后行事便可少了后顾之忧。”淳歌就是典型的送佛送到西,一股脑把安排都说了个遍,也不知是怕忘了,还是他自有打算。
阿流这次连答都不用开口,直接朝着淳歌作揖,以表他那滔滔不绝的敬佩之情。
淳歌见了也懒得说话,小手一挥,就当是知道了,不过还是不由得发出几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