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该是了解淳歌的。”淳歌并不解释,他清楚地了解苏见豫,此时此刻你若是多说一句,那便是辩解,若你以沉默相待那便是默认。
苏见豫脸上的,那哪里是笑,所谓的欣慰不过是冷笑背后的表象而已,跟在苏见豫身边多年的淳歌,对于这点还是揣摩得相当到位的。淳歌与林相,林相于淳歌,这两人分别代表着南与北。都说大臣之间要‘相濡以沫’,当然这只是说说罢了,在苏见豫的眼中,这两者还是争吵,斗争的好,为什么呢,很简单,两个字,平衡。
所谓的平衡,就是在淳歌得意洋洋的时候,林相暗暗地踩上一脚,因此淳歌将来不及得意就与林相开战,亦或是林相风头正盛的时候,淳歌插上一脚,最后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最终受益的都将会是苏见豫。倘若淳歌与林相手拉手做个好朋友,那么身为皇上要是不慌张都对不起头顶的这顶皇冠,你想朝廷里最有势力的两大人物抱成一团,你作为皇帝,能睡得安心吗。故而苏见豫脸上假如扬起了笑容,淳歌认定那是十成十的客套。
果然苏见豫收起了笑意,淳歌这个回答,并不是他最满意的,但却是他最放心的。于淳歌而言,林相是林洎的父亲,那么以苏见豫对淳歌的了解,淳歌便不会与其合作,但是因为林洎林相开脱却是意料之中的。
“但朕却有疑惑。”苏见豫平淡说道:“淳歌与北王交情匪浅,为何会在此时乘人之危呢?”
“非也。”淳歌摆了摆手,说的却是他心中最真实的话:“臣与北王相识数年,北王的为人,臣虽不甚了解,却也略知一二,此人韬光养晦多年,试想。一只虎为何要盘着?”
淳歌自然知道苏见豫是不会回答的,因而他便自己解答道:“有两个可能,一是病了老了,二是有所图。”
“据臣所知。老虎总是在觅食的时候,隐约林中,等待最佳时机一举拿下猎物。”此时的淳歌并没有想到自己与北王他们的过往,他只是站在一个忠于国君的臣子的角度上,说出他的观点:“北王,成名于几十年前,可臣为官也有十余年了,却从未听闻北王有何动静,若说是北王老了病了,那么北王旗下的一干人等。为何还能忠心耿耿。”
“说句难听的,连南王此等才智的人,也想夺天下王之,何况是北王这样有大智慧的人呢?”淳歌深深地记得,他爹在世时提到北王时。脸上的神情。
“要说北王看淡了权势,那么这么些年他为何要独揽北方大权呢?”淳歌朝着苏见豫走进一步,接着说道:“凡此种种,皆可说明,北王所求非凡。”
“北王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退则余有荣光。他进便只可为帝。”淳歌的眼角显出了不同寻常的狠辣,低声道:“所谓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北王此人乃是有苏大患。”
“淳歌这一番话说得是真情实意,可不免有护短之嫌吧。”苏见豫笑而不语,他承认淳歌上述言语的真实性。但却怀疑淳歌说此话的动机。
“短?”淳歌挑眉说道:“林相还称不上短,臣只能这么说,要是北王谋乱,臣只能拼上性命去阻拦,但对于林相。臣却能将此事抑制不使其发生,望皇上相信臣。”
“淳歌”苏见豫搭上了淳歌的肩膀说道:“朕自是信的,然而此时的朝廷百废待兴,国库空虚,负担不起任何的军事变动啊。”
苏见豫一句话,道尽了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说白了他就是一句话,我没钱,那什么打仗啊。
“臣这些年,与商家交往密切,算得是小有资产,要是臣舔着脸筹资,还是能得到些粮饷的。”淳歌一个屈身,摆出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当真。”苏见豫喜上眉梢,音调一抬。
“只需皇上允臣三件事,臣愿散尽家财。”淳歌说这话的时候,心脏第一次跳得十分厉害,他这般言语已经不是一个臣子该为帝王分忧的,而是一个合作者与另一个人的交易。
“什么事儿,你倒是说来听听。”淳歌的家财,在账面上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样的诱惑,苏见豫很难不去动心。
“此时还不是说的最好时机,等皇上拿到了军饷,臣再说之,倒时是否应允,在皇上的一念之间。”淳歌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他有胆子交易交易,却不敢在这个时候直说,只能婉转地采取‘货到付款’的方式,谁让对方是掌有生杀大权的君主呢。
“好,只要淳歌你拿得出,朕必当答应。”苏见豫顺手扶起了淳歌,安心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处在兴奋中的淳歌并没有关注苏见豫,他一心想着梦寐以求的事即将变成现实,便已经开心得不能自已了,哪里还能看到苏见豫转身后眼角眉梢的冷漠及嘴角那一抹嗜血地冷笑。
苏见豫回到房间并没有马上安寝,他在等,等他最为杰出的儿子,苏祐君。
“父皇”苏祐君并没有安然入睡,而是在统卫来寻时便以起了身。
“平身吧。”苏见豫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可知,朕方才遇见谁了?”
苏祐君转念一想,张口便答道:“淳歌。”
“是他。”苏见豫笑了,笑道分外得灿烂。
但苏祐君却知道,苏见豫失望了,极度的失望。
“可是淳歌说了什么?”苏祐君试探地问道。
“说得可多了。”苏见豫闭上了眼,答道:“将北王与皇室的利弊,数得清清楚楚。”
“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除了林家父子,唯独是他看清了北王,也了解了北王。”这一点,苏见豫必须为淳歌声明,本来最该看不出北王障眼法的应是与北王一家交情匪浅的淳歌,可偏偏就是淳歌看得透彻,将北王的心思,那叫一个娓娓道来啊。
“可见淳歌心中还是有父皇的。”苏祐君听得出苏见豫对淳歌的不满,但他却不能直说,怎样的话才能让他得到最大的效益呢,装糊涂,一来他这样说显得他与淳歌很是亲厚,二来他不能表现出他已经看透了苏见豫,否则他将面临的就是猜疑。
“哼,他心中有朕?”苏见豫终于睁开了冰冷的眸子,冷冷说道:“他的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可这话是为谁说的?”
苏见豫指着自己说道:“是朕?”苏见豫一挥袖,否决道:“是林相。”
“但凡他站在朕的角度想过一次,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他看不透。”苏见豫勾起了嘲讽的笑说道:“是他再也不会将朕的利益当成利益,否则他怎会看不透朕的局,正所谓当局者迷。”
苏祐君适时地低头,一言不发。
“朕,养了多年的狗,结果反被咬一口,他今日说要奉上家财,助朕拿下北王,说好听了是为朕分忧。”苏见豫直接将茶盏往地上一甩,怒道:“说白了,他是威胁朕,要是对付林相,他便覆了我有苏的财政,他的杭城如此奢华,不正是威胁朕,警告朕,说他官淳歌做得到吗?”
不知为何,听到此处,苏祐君放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
“如此也好,那父皇便不用再顾念什么旧情了。”苏祐君的眉间带着狠意,说的话是苏见豫最愿意听到的,即便他的心不是这么想,他的脑子,他的眼耳口鼻都已经这么做了。
苏见豫此人天生冷血,可却偏要装作自个儿多么有情有义,苏祐君的话正好给了他伤害淳歌最为名正言顺的理由,在他看来并不是他不念旧情,是淳歌背叛了他,无论未来的结果如何,一切的一切都是淳歌该承担的,他是帝王,帝王是不会犯错。
这厢的苏家父子‘同床异梦’,那厢的淳歌却是兴奋得睡不着,只要一想到苏见豫应允了,他的心就像是飞到了天上。苏见豫虽是无情,却是不是不守承诺的人,当然淳歌忘了许多的事儿,可这会儿他却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索性敲响了林洎的大门。
睡意朦胧的林洎,半眯着眼开了门,一见是淳歌,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兴喜之情,淳歌便扑到了他的怀里,顺带关上了门,一个劲儿地说着他这一夜的成果。
彼时的淳歌天真如同一个稚子,林洎何等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或许他猜到了很多,但他的选择是闭口不谈,只是静静地听着,是不是地笑着,好似这边是他的一切了。他愿意分享淳歌的喜怒哀乐,但却舍不得淳歌陪他忧心忡忡,淳歌想知道的他知无不言,淳歌忘了知道的,他闭口不言。
或许林洎能给淳歌并不是很多,但这个男人却愿意倾尽所有,也许在淳歌而言,此时的林洎并不是一切,还有皇家的恩情、官家、官派、至交好友等等,牵绊着他的一生。然而林洎却只愿意要一个淳歌,这便是这两份爱的区别,一个在爱里看似义无反顾却夹杂些许理智,一个看似冷静却爱得疯狂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