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黄昏时分,军营中的士兵为了欢迎淳歌的归来,弄了个篝火似的晚会,其实很简单,一批士兵在林中打了一些野味,一批士兵负责烤,到了夜幕来临,那火光便照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香气飘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淳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晚餐,他似乎回到了那些年,打了胜仗了,与士兵们同吃同喝,庆祝的日子。只可惜,原来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各奔东西了。
“大人,大人您快出来,快出来啊。”外头的士兵已经在帐外叫嚣了,好似淳歌再不出去,他们就要冲进来似的。
“这些家伙。”淳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才几年没来,这帮人就已经无法无天了。
“太子的晚膳,可端去了?”淳歌抬头看向乐水,问道。
“端去了。”乐水坐的地方时淳歌下方的桌子,离淳歌较近,他们兄弟俩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工作状态,只可惜一直是分在南北两方,除了平定山匪,他们基本上是没有合作过的,但是默契就是一种说不清的事儿,即便隔了十五年。
“哥,如果我们三个人都在的话,那该多好。”淳歌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想起了那年在他怀中永远沉睡的人,心中不慎唏嘘。
“淳歌,这些年你做得很好。”乐水知道淳歌怀念的是乐山,他们的大哥,那个英年早逝的人,那个总让着他们的人。
“从未有人,像你一样,让官家繁荣到这般。这本该是我们的责任,可这些年却担在你的肩上。”乐水起先怨过淳歌,但看着淳歌自责的样子。实在是恨不起来,因为愧疚。淳歌将官家抗在肩上,让所有人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他自己却深陷在官场中,鱼人虚与委蛇,这么些年,乐水心疼着这个弟弟。
“哥,怎么说起这些来了。”淳歌放下手中的笔,笑眯眯地看着乐水。
“我知道。你这次请命,为的是官家,为了官家的名声,你不得不与林洎对垒,你不说,不代表你的难处我知晓。”乐水叹了一口气,自从乐山去世后,淳歌便严禁官家的人到京城为官,所以乐水帮不了淳歌。
“没有的事儿,我有我的打算。即便没有官家,我还是要接下这场硬仗的。”淳歌走下位置,拍了拍乐水的肩膀。乐水这些年越发成熟,人也越来越阴沉了。
“哥,我可是天下闻名的官淳歌,没什么事儿能难得到我,所以哥,你没什么好内疚的,我有桑青陪着,我幸运,很幸运的。”淳歌粲然一笑。之后便大步走出了营帐。
“大人,你怎么磨蹭了这么久啊。”外头的士兵们等得都着急了。不过那烧烤的香味,可真诱人。
“这不是出来了。”这群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家伙们。淳歌指着那一坛一坛的酒,说道:“不知何时回有战事,今夜不准喝酒。”
“那时自然的,这些可都是为了大胜之后准备的,这一次,大人您可等着。”他们依稀记得,大胜山匪之后,淳歌一溜烟就逃了,结果他们最想灌醉的人,不在,只剩他们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大人,听说您当年带着北方的士兵,直接打到了北夷的家门口,这是真的吗?”这件事他们可都是听别人在传,说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只可惜淳歌一直没有时间亲自跟他们说。
“成年旧事,你们也要提。”淳歌接过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什么叫成年旧事,大人您都不知道,我们以为你在打山匪的时候,下手已经够重的,未曾想,您倒是个狠角色,直接打到人家家门口,灭了北夷一族。”士兵们皆露出惊叹的神情,好男儿就当如此,在这世间做出一番事业。
“若有的选,我只希望世上无战事。”淳歌摇了摇头,眼中泛出淡淡的哀伤。
“说这些事儿做什么,现在咱们又能跟着大人了。”一个士兵,大声说道:“想当初,大人不过是六品的军谋,现在可是名动天下的官卿士,每当我跟人说,我是跟着官大人打仗的,人家那叫一个羡慕呢。”
“我也是”大家伙倒围绕着这个话题说了半天,一阵阵笑声传了出来。
苏佑君本是在营帐中用膳的,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打扰淳歌他们叙旧,然而吃到一半,外头却传来了欢笑声,还有一阵阵的香味,他叫了几声,却无一人回答。故而他终是出了营帐,一探究竟。
可外头的情况委实让他惊讶,淳歌治军怎能如此松懈,一个个将士席地而坐,围着火,吃的吃,聊的聊,不像个军营,倒是像来野餐的,这成何体统,大战在即,他们都不知备战吗,战前调以轻心,都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
苏佑君这厢是气得直冒烟,猛地见淳歌出来了,他本以为终于要整治这群兵了,那知淳歌也找了块地儿坐了下去,还聊上了。苏佑君走进一听,他们所说的内容,天南地北都有,将士们好似憋着一口气,想要将这些年的生活一股脑告诉淳歌一样。
苏佑君感到一股凝聚力,自淳歌发散出去,每一个士兵,因为淳歌变得无比自信,军心也因为淳歌团结到了一起,仿佛有了淳歌他们就无后顾之忧了。
这边是军人吗,苏佑君的世界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他不禁自问。
“大人,我帮您算过的,你出道的第一战到这一战之前,没有败绩,可谓是百战百胜啊。”一个士兵掐着手指头,啧啧说道。
“有,有过一场败仗的。”淳歌清浅的声音响起:“北夷的阿史那是个对手,在他攻至松城城下的时候,便是我此生第一场败仗。”在那个时候,淳歌失去了乐山,那个一心为他的男子。
“那不算,您最后还是赢了啊。”将士们起哄道。
“赢得不过是一场战争,可我确输了一辈子的遗憾,你们倒是看得开。”淳歌指着这一群家伙,恶狠狠说道。
“那这一次,大人可有把握。”大家伙眼巴巴地看着淳歌,等待回答。
“尽我所能。”淳歌没有保证,但这话却比保证更加实在。
“好了,大家伙也聚够了,以战时模式,休养生息,明日我会亲自看你们操练,看看隔了这么多年,你们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淳歌麻利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走进营帐。
士兵们见淳歌都走了,自然而然就散了,留几人收拾地面,又又一拨人站岗,其他人去睡觉,一切都是那么地有条不紊。
此时,苏佑君才来到淳歌的帐前,沉声问道:“淳歌,睡了吗?”
“有事?”淳歌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嗯”苏佑君应了一声。
“殿下,请进。”淳歌与乐水本来是想商量一样军情的,现在苏佑君来了,只能先停下来。
苏佑君掀起帘子走进来的时候,里面作者淳歌与乐水,他俩意见苏佑君便起身行礼,淳歌更是要走下位置,将主位让给苏佑君。
“你坐着便好,我随便找一处坐。”说着苏佑君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
“不知太子深夜来访,所为而是?”淳歌重新坐回位置问道。
“先前看你们热闹,也不便打扰,只是想来问问你,何时拔营。”苏佑君考虑的是正常的,他虽不懂行军打仗的事儿,但是先发制人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淳歌若是率军早些出发,便可占到先机。
“拔营?”淳歌与乐水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此处乃是东南的中心所在,当时挑在此地建设军营,便是看准了此处距离杭城较近,且易守难攻。”乐水似是知晓了苏佑君的意图,解释道。
“殿下,现今只是听说林拓以林洎为先锋,不知其具体动向,贸然出动反倒是打草惊蛇,臣以为按兵不动更为妥当。”淳歌没有看着苏佑君,而是随意地翻着一本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苏佑君还是觉得现在什么都不做,并不是上上之策。
“殿下。”淳歌微微一笑,说道:“谋定而后动,乃是行军之道,将领身上背负的不是战争的输赢,而是将士们的姓名,故而行的每一步,更要谨慎再谨慎。”
“如今林拓谋逆,大军在南方边境,可上可下,若是他们往北行,因是定山王派兵,若往南走,则是要我方做好万全准备,而此处便是可进可退之地,轻易行军,只会让林拓看清我方意图,做出反应,到时便得不偿失了。”淳歌这番话说得诚恳,这些可都是他这些年打仗的经验之谈,或许他是想将这些惊艳传给苏佑君吧。
“如此看来,倒是我鲁莽了。”苏佑君还以为淳歌会因为林洎而有所保留,未曾想人家淳歌公私分明,再者淳歌的考虑确实比他缜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