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以为,他这是要将林家交给官淳歌,让我们在官淳歌的帮助下活下去,现在一想,他的意思不正是官淳歌现在所说的吗”只有让林家成为过去,他们才能更好地生存,难怪林拓会那般落寞地说出,让他们总归是要会下去的话原是他早就知道他一死,林家也将不复存在了。
“你们回去好生想想吧。”淳歌不在看他们,而是走向林洎,说道:“我要将他葬在青山,为他守墓,你们若是想明白了,便到青山找我。”
“至于林家在商场上的事儿,我奉劝你们一句,放弃北方的市场,你们若在东南发展,我会让夏家助你们一臂之力的。”淳歌这话一出便是要送客了,也是林木的热水都烧好了,他也是时候该为林洎清洗了,林洎生前那么爱干净,他可不能让林洎等急了。
在此处只有林琼林方林蒙三人,他们在林家的地位虽高,但总归不能代表林家所有的人,他们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
当林家三义子出去后,林木才端着热水进来,见淳歌正坐在榻上,目光柔和地望着榻上的林洎,这个样子的淳歌,有些落寞,又有点可怜。
“夫人我帮您。”说着林木便要帮林洎换衣裳。
“不必了,你去找件衣裳来给他换,这边我来就行了。”淳歌起身将热水端到了自己身边,拧了一把,为林洎擦脸,他擦得很仔细,不放过一点儿细节。
林木在中间的时候。将林洎的生前最喜欢的义父放到了淳歌身旁,随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淳歌费了好些功夫才帮林洎将身上的污秽清理干净,转身拿起那件换洗的衣裳时,手竟不自觉地一顿。
这衣服是几年前淳歌亲手为林洎做的,是他给林洎的第一件衣服,无论是样式还是针脚都是最下乘的,可林洎却将这衣服当成了至宝。一边说着天天要穿。一边又舍得将这衣服时刻穿着生怕被钩破。
那些过往淳歌历历在目,只是身旁那个活生生的人,这一刻悄无声息地躺在他的身边。再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多看他一眼。
淳歌收起自己浓浓的相思,将这件林洎视若珍宝的衣服抖了抖,未曾想竟从里面掉出一封信来。看那笔迹,就是林洎所书。信封上写着,娘子亲启。淳歌并没有马上就看,而是将信放在身旁,他的首要任务便是帮林洎把衣服给穿上。免得林洎冷着了。
“你啊你,有话就直说,何必再写信呢。”说着淳歌将那信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他极为熟悉的字体。
淳歌吾妻:
见信如晤。
吾今作此书乃是与汝诀别。吾此生与汝相知相许实是三生之福,奈何情深缘浅。终有尽时。余一生自负,少时初尝愁滋味,幸得与汝相交,待到情窦初开却也为时已晚,此乃吾一生憾事一也。当年汝情定他人,吾虽悲痛欲绝,但仍束手而观,而后汝哀恸交加乃至疯魔,吾虽相伴数年却是有终无始,此吾一生憾事二也。吾与汝乃至亲夫妻,诺言携手老矣,吾今日违誓留汝独活于世,未能相伴终生,此吾一生憾事三也。若真可轮回转世,吾定要与汝共续前缘,生死不弃。
吾妻夫虽言而无信,终日相负,然遗愿未了,自是不敢长眠,望妻谨记莫要毋食餐饭,莫要不置冬衣,莫要郁郁不开怀。
愿吾妻珍重,夫泣首相别。
夫君桑青字
滴答滴答,一滴滴泪落在地上,淳歌将信握在手中,生怕将林洎的遗物给弄脏了,如今的他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着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口,独自绝望。
淳歌在帐里许久许久,林家几人在帐外许久许久,外头的人不敢打扰淳歌,里头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终于再朝霞来临的这一刻,淳歌从帐中走了出来。
“夫人,让公子入殓吧。”林木指了指林方带回来的棺椁说道。
“好。”淳歌侧身而站并没有打算亲自动手。
林琼与林方相视一眼,自发地走进了营帐,将林洎的身体从里头背出来,安放到棺椁里。
“莫要将棺椁定死。”淳歌只说了这一句话,自始至终他再也没见过林洎一眼,彷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林木林方几人最后再看了林洎一眼,这个天之骄子绝世闻名的才子最后的归路便是一抔黄土,真真是感叹天妒英才。
“我今日便启程,林木你跟着我,你们三人便去送林拓最后一程吧。”淳歌负手而立,一个人眺望着远方,林洎这边有他一个就够了,林洎喜静,太多人来,就不好了。
“好。”林琼应道。
“这一别少说得要一个月方能再见,可否多说几句。”安葬林拓需要他们带着林拓的棺椁回到北方,一来一往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他们不能明着联系,有什么活只能现在说个明白,这点道理林方还是懂的。
“坐下说吧。”林洎已经不再帐内了,淳歌也不打算会帐篷,他在棺椁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丝毫不在乎地上的水渍。
见淳歌这般无所谓,林方几人更是不会在意,几人就着淳歌附近坐下。
“林家还有七万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如今义父不在了北方无人庇护不能当做据点,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放这七万人。”林琼现在最担心的手下这些士兵的安全,这些兵可都是他们的亲信,苏见豫是绝对不可能放虎归山的,虽然苏见豫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人马对付这批兵马,但是只要苏见豫回到京城,这些兵的末日也就到了。
“这批兵我东南要不得。”林琼的意思很简单,希望淳歌能罩着这些兵马,淳歌连想都不用想就拒绝了。
“你”林琼眉头一皱很是不悦。
“白送你七万人,你都不要,想来你是有了安排吧。”索性林方还算对淳歌有那么一点点了解。
“安排说不上,毕竟现在的林家不是我的。”淳歌淡淡地看了林方一眼,说道:“建议倒是有的。”
“淳歌,你就赶紧说吧。”林蒙总感觉,自大林家死在淳歌眼前,淳歌那个不温不火的性格越发严重,为人处世不干脆得更加彻底了。
“皇上这一次暗中带了十来万统卫前来,保守估计已经折损六七万人,剩下这微末人数对林家七万士兵是不可能造成伤害的。”淳歌当初亲手将五万统卫的性命送到战场的时候,就已经为林家留了一条退路。
“因此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为自己筹谋后路。”淳歌眨了眨眼睛,平淡说道:“说白了,这一个月你们要做的不是与皇上斗智斗勇,而是转移皇上的视线,让他不再重视你们。”
“怎么可能,义父是造反啊,苏见豫怎么会趁着义父刚死对我们一网打尽呢。”林蒙想想就不可能,不趁人病,要人命的皇帝是傻皇帝。
“网开一面也并非不可能啊。”淳歌冷冷地望着北方说道:“只要借到足够的势力,即便是皇上想要赶尽杀绝,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你们遁走啊。”
“你说的是北王。”林琼脑中浮现的便是借力打力,若是他们能得到北王的庇护,就算苏见豫是皇帝又能怎样。
“北王可是个野心不小的人,这七万人一旦和他沾上半点关系,要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林方并不觉得与北王合作是个好主意。
“谁说要与北王扯上关系了”淳歌只觉得这几人瞎想的功夫倒是挺好,他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要和北王合作了。
“你说林家军若是在北王的领地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会如何”淳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在外人看来自是投靠北王,被北王庇护了。”林琼似乎有点知道淳歌的意思了。
“对,即便是苏见豫好奇,他也不会问,而北王就算是解释,苏见豫也不一定听,这两人之间必定会有隔阂,苏见豫只会更加忌惮北王的。”林方不由得一笑,突然有一种狗咬狗一嘴毛的感觉了。
“七万人到北王的领地上,能不被北王发现,安然离开吗”林蒙表示对这个问题赶到疑惑。
“能。”淳歌的面上露出了坚毅:“当初我与北夷交战,北王世子曾领兵来相助,走得那条道便是极为隐秘的山道。”
“我记得过了山道便是松城了吧。”林方记得松城是淳歌中状元以后第一个外放做官的地方吧。
“没错。”淳歌拢了拢袖子,说道:“过松城,直奔边境城,向北而行两日后便能到北夷旧址,足够安置林家七万人的。”
淳歌当年是将北夷一族人赶尽杀绝不留一人,而今正好给林家军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去处,而且松城那边并不是什么军事重镇,防守不强,百姓军队的警戒性也不强,过松城不是难事。而边境城本事北王有名的军事重镇,只可惜这几年苏见豫将武将都召回京中,现在哪里也不过是个空壳,所以到达北夷的旧址,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