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锦文兄,这次云鹏获救,得以平安回到你那儿,那个戏痴傅星瀚算是劳苦功高,哎,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让他护送他那个怀了孕的老婆回香港,他老婆现在应该生了吧?”
赵锦文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局座嘴里所说的傅星瀚的老婆实乃云鹏的爱妻罗小芳,连忙点了点头:“生了生了,据说是个女孩。”
局座像是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哦,挺好的。原本我还想责罚这家伙违反了我的禁婚令,不过这家伙倒是屡立战功,我也不好意思责罚他了,我看,这阵子趁他们休整的档口,你那儿的风声要是不紧的话,就让傅星瀚去趟香港,让他看望一下他的妻儿吧!这也算是对他的嘉奖。”
赵锦文一听这话,手里拿着的酒杯停滞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愣愣地望着局座。
局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底下的人,尤其是那些未婚男女,对我这道禁婚令颇有微词,觉得我不近人情,棒打鸳鸯,可我也有我的难处啊,要是不搞这禁婚令,我们这些数以万计的谍报战线上的青年男女,大多正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之时,如果都想着结婚生子,那就会被家庭所拖累,被儿女私情所牵绊,那还会有多少人愿意抛妻弃子前去杀敌报国,慷慨赴死?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要忍痛割爱,心硬如铁才行,否则一旦被捕,只要敌人以他们妻儿的生死相要挟,又有几个能扛得住?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谍报网岂不是千疮百孔,危在旦夕?我们的抗日大业何以为继?我也知道许多人对我这道禁婚令感到不满,认为我有违天伦,让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心寒,是当代的法海,可谁能明白我的苦楚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要确保我的谍报网能得以生存下去,不被毁于一旦,就必须采用一些雷霆手段,做些天怒人怨之事,唉,就让我一个人背负骂名吧,功过是非就留待后人去评说吧!”局座的口吻中似乎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奈和悲壮。
听了局座的一番为禁婚令辩解之词,赵锦文虽然心里有一万句不敢苟同之言,但此时为了云鹏的前途,他只能将这些话按捺于心,非但不敢顶撞,而且还违心地奉承附和:“局座真的是高屋建瓴,苦心孤诣,您的一片冰心,我想大家终会明白的。”
局座斜睨了一眼赵锦文,觉得赵锦文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辞令显得有些言不由衷,但好歹没有明着反对他的这道禁婚令,便苦笑了一声:“多谢锦文兄对我的理解,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万事皆有例外,这次傅星瀚表现优异,我就不再追究他的违法乱纪行为了,就让他去香港休假几天,让他们一家子团聚几日吧!”
“多谢局座法外施恩,局座奖罚分明,我想戏痴一定会铭记局座的恩德,会更加死心塌地为党国效劳的。”
赵锦文得到了局座的这份意旨之后,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不如等云鹏伤愈之后,让他回香港探亲,顺便将母女俩接回上海,这样也能了却云鹏和阿芳之间的相思之苦,免得云鹏一直记挂着远在孤岛上的娘俩了。说实话,他确实是把云鹏当作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将罗小芳视为他的儿媳,把菲儿视为他的孙女,如果云鹏一家子能在上海团聚,那他也算是享有天伦之乐了,只要保密措施得当,这并非是不可行的。
一想到这儿,赵锦文的眉头舒展开来了,举起酒杯跟局座碰了碰杯。
酒酣饭饱之后,局座将赵锦文一行人送至军统的招待所好生休息,次日一早,赵锦文便与局座告别,匆匆回沪,此时的他归心似箭,想要亲口将昨日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个好消息告诉凌云鹏。
在杨景诚和林曼芸的悉心医治之下,再加上秦守义的金创膏的助力,凌云鹏身上的伤基本上痊愈了。
“到底是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先前你走路还不利索呢,现在又可以生龙活虎了。”杨景诚一边给凌云鹏检查伤口,一边笑着说道。
林曼芸则在一旁给凌云鹏拆纱布,一边拆一边心疼说道:“唉,云鹏,怎么伱每次出任务都带伤而归,你们这几个一出任务,我和老杨的心就开始揪起来了。”
“嫂子,干我们这一行的,流血牺牲不是家常便饭吗?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这种心理准备。老杨,嫂子,你们放心,我觉得我是个福星,子弹,炸弹都会绕开我的。”凌云鹏打着哈哈,宽慰着杨景诚夫妇。
“那些子弹炸弹要是真会绕开你的话,你身上怎么会留下这些伤疤呢?不是枪伤就是刀伤,这次更离谱,还是鞭伤,你呀……”林曼芸心疼地指了指凌云鹏身上的伤痕。
“嫂子,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只要小命保住了就行。”凌云鹏摸了摸后脑勺,呵呵一笑,一语双关地说笑道:“不是还有你和老杨吗,你们俩是我的保护神,我这条小命一时半会儿丢不了。”
林曼芸和杨景诚一听这话,望了一眼凌云鹏,笑而不答。
“这次多亏了老杨的医术和嫂子您的照料,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了。”
“关键还是陆小姐最初对你的治疗及时且得当,又是食疗,又是药疗,还针灸,多管齐下,你这伤口才没有恶化,愈合得又快又好。否则啊,就你身上这些伤口的面积和感染程度,极有可能得败血症,你可别小瞧了这败血症,这病可是会危及性命的。所以啊,这次你能这么快地康复,陆小姐算是立了首功。”杨景诚乐呵呵地说道。“对对对,老杨你说的没错,弘玉确实是功不可没,不仅给我换药,针灸护理,还给我烧煮各种营养品,弘玉还真是能干得很。我这条命啊,要不是弘玉,你和嫂子救治,早就报销了。”
“弘玉,你这一口一个弘玉的,叫的倒挺顺口的。”杨景诚揶揄着凌云鹏。
凌云鹏一听这话,脸上泛起了红晕。
林曼芸见凌云鹏面露尴尬之色,便横了杨景诚一眼:“老杨,你也真是的,陆小姐悉心照顾云鹏,云鹏要是跟你我一样称呼她陆小姐,岂不生分?”
“这倒也是。”老杨呵呵笑着,随后眉毛往上扬了扬,神情有些暧昧地凌云鹏说道:“云鹏啊,你不觉得陆小姐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吗?”
林曼芸也在一旁频频点头:“是呀,云鹏,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先前我和老杨还以为你和金小姐挺投缘的,不过我曾听阿辉说,你跟那位金小姐结拜兄妹了?”
林曼芸和杨景诚并不知晓凌云鹏与罗小芳早已修成正果,结婚生女了。只当是那个怀了身孕的阿芳是傅星瀚的女人,因违反了局座的禁婚令而被遣回原籍,局座勒令傅星瀚护送阿芳回香港。而傅星瀚一回上海,就忙着跟那位记者小姐金嘉琪频频约会,老杨夫妇知道傅星瀚是个浪荡子,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也并不为奇。而他们一直以为金小姐对凌云鹏有意思,经常来他们诊所找凌云鹏,所以常常给凌云鹏敲边鼓,让他抓住机会,可别便宜了傅星瀚这个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情场老手,无奈最后从阿辉嘴里获悉凌云鹏竟然与金小姐成了结拜兄妹了,这让他们失望了好一阵子。
凌云鹏笑着点点头:“是啊,我跟金小姐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兄妹。”
杨景诚拍了拍凌云鹏的肩膀,笑着说道:“云鹏,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金小姐不是你的菜,不过我相信你的姻缘马上就会到的。”
自从在南京见到了凌云鹏身边又出现了一位姑娘,而且这位漂亮姑娘对凌云鹏悉心照顾,无微不至,杨景诚夫妇便觉得这两个人更般配,因为林曼芸是知道弘玉的真实身份的,弘玉可是自己人,而云鹏则是我党地下党组织的信鸽,是他们夫妇俩保护的对象,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杨景诚夫妇回来之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云鹏好好说说,希望这对璧人能结成秦晋之好。
“是啊,云鹏,你觉得陆姑娘如何?我看她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林曼芸开门见山地问道。
凌云鹏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笑:“嫂子,老杨,你们就别点鸳鸯谱了,你们可能还不清楚,弘玉还有一个身份,她是汉奸陆尧久的女儿。”
凌云鹏把这个当作挡箭牌,是希望杨景诚夫妇不要再为他和弘玉牵红绳了。
杨景诚和林曼芸虽然知晓了弘玉的真实身份是延安派来的同志,但却并不清楚她的养父陆尧久,也就是康钧儒的真实身份,他们以为上级将弘玉安插在陆尧久的身边,是希望弘玉能从陆尧久的身上获取情报。
康钧儒的身份是我党的最高机密之一,只有中央首长以及云鹏和弘玉等几个康钧儒身边的人才知道他的底细,老杨夫妇还真把这位国府大员当成甘心为日本人效命的汉奸,所以听凌云鹏这么一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云鹏,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父亲是汉奸,女儿未必就是汉奸呢!我觉得陆小姐不错,将来一定是个会疼人的好妻子,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林曼芸并不死心,一边替陆弘玉开脱,一边鼓动凌云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