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2【青山相待】

裴越的话语犹如打哑谜一般,吴存仁却知道其中含义。

他微微昂首道:“先师对晋王殿下寄予厚望,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无人可比。先师曾经说过,晋王与洛执政皆为人杰,有二位忠心国事辅佐陛下,大梁定会出现前无古人的盛世景象。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下官都不能对殿下生出猜忌之心。”

裴越双眼微眯,轻笑道:“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吴存仁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若无不臣之心,缘何死死抓着军权不肯放手?”

裴越“哦”了一声,缓缓道:“原来如此。吴学士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可以从故纸堆中翻出无数武夫乱朝的故事,本王学识浅薄便不献丑了。既然吴学士心中已有定论,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上奏陛下弹劾本王,却要闹出今日这等戏码?”

吴存仁面无表情地说道:“下官不懂殿下何意,远处那些刺客分明是奉晋王之令,诛佞臣清君侧。从古到今,清君侧三字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借口,世人皆知这是篡臣常用的手段。”

“这种栽赃嫁祸可不算高明。”

裴越笑了笑,不待吴存仁反驳便继续说道:“吴学士莫急。本王知道你才思敏捷能言善辩,而且筹谋多时早已有了各种应对的说辞。这些刺客还不足以定本王的罪,想必此刻在圜丘坛外,应该有一支大军打着本王的旗号,正在向河间侯统领的三千禁军发出最后通牒。”

吴存仁面色微变。

裴越这句话说明他早就料到自己的安排,然而他却像无事发生一般进入圜丘坛,沉静淡然地参加祭天大典。从过往的事例来看,这位王爷显然不是那种愚蠢天真的性情,眼下这般平静只能说明他胸有成竹。

裴越见状轻声一笑,道:“吴学士多虑了,本王又无未卜先知之能,怎会料到这般波诡云谲的进展。”

吴存仁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有些乱,渐渐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他暗中轻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殿下既然不能未卜先知,又怎知道圜丘坛外会有一支大军出现?如此足以说明殿下早有安排,一边在这里安排刺客攻击廷卫,一边让北营精锐潜行迫近,可谓用心良苦,然而这份心思却没有用在正道上。”

听到这番长篇大论,裴越低头抬手掸了掸袖子,微笑道:“没有吴学士想得那般复杂,盖因本王心中清楚,除非是北营精锐袭击圣驾,否则天下人不会相信本王欲行反叛之事。”

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陷入厮杀的两方人马,又道:“至于里面这场戏,吴学士未免太小气了些。”

吴存仁的气势已经完全被裴越压制,但他仍旧坚定地站在刘贤身前,沉声道:“殿下莫非以为几句狡诈之言就能颠倒黑白?”

裴越抬头看了一眼澄澈的天空,缓缓道:“本王说你小气,是指你在这种时候依然舍不得手里的那些人。本王知道吴学士不修武道,想来也没有上过战场,肯定不懂你的人在演这场戏的时候有多假。你且仔细看看,从那些刺客发难到廷卫不慌不忙地迎上去,两边厮杀了一阵,却没有几个人倒地身亡。”

他眼中浮现一抹讥讽,叹道:“你舍不得死士的命,只让他们故作儿戏,却没有想过这场阴谋会导致多少无辜的人死去。”

吴存仁面色发白,藏于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

裴越直视着他的双眼,漠然道:“有小节却无大义,你实在愧对莫老大人的谆谆教诲。”

吴存仁强撑着迎向裴越的注视,寒声道:“殿下若有大义,

为何连平章军国重事都弃如敝履?若非殿下一意孤行,局势又怎会发展到今日之境地?”

“呵呵。”

裴越略显失望地道:“你与太后娘娘设局,本王却之不恭,只好欣然赴约,然而此局还未进入中段,你便做此无赖之态,委实令本王失望。当然,本王不怪你也不怪太后,先帝大行前将那些夹带里的人交予太后,莫老大人则将门生弟子和那几百名忠心耿耿的死士交给你,他们想的是依靠你们扶保陛下,然而——”

交锋至此,裴越终究显露出几分意兴阑珊,缓缓道:“你们不是他们。”

吴存仁已经完全醒悟所有的谋划都在裴越意料之中,他脑海中心念电转,将后续的安排快速过了一遍,心中渐渐镇定下来,于是转头望向远处。

裴越悉数看在眼里,却没有着急发作,目光越过吴存仁望着神情沉肃的刘贤,忽地开口问道:“本王很想知道,吴学士与太后密谋这一切,有没有知会过陛下?”

吴存仁毫不迟疑地说道:“陛下宅心仁厚,乃是明君之典范,自然不愿让你声名扫地。然而主忧臣辱,很多事终究要有人去做,这才是臣子的本分所在!”

“说得好。”

裴越淡淡地扫了一眼刘贤身侧那两名貌不惊人的内监,好奇地问道:“既然吴学士已经断定本王有谋反之心,为何还敢让本王来到陛下身旁?”

吴存仁这一刻无比平静,从容地说道:“下官虽不通武道,但是心怀忠君之道,愿为大梁天子赴死。殿下若再往前,便请从下官的尸体上踏过去。”

站在后面的刘贤终于开口说道:“吴学士先退下,朕不相信晋王会是谋朝篡位之人。”

吴存仁却摇头道:“陛下恕罪,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晋王威凌天子。”

裴越看着这位翰林学士决然的双眼,知道他已经抱定死志。

这应该就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环,用自身的性命压上最后一块石头,彻底钉死裴越的反贼之名。

“威凌天子?”裴越踏前一步,距离吴存仁仅有不到一尺之地。

吴存仁面无惧色,眼中浮现近乎于殉道者的狂热色彩。

“晋王真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举?”

后方传来一声暴喝,裴越扭头望去,只见一众官员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里有不解也有愤怒,有暗喜也有担忧。虽然担心激怒裴越继而伤到天子,但是祭天坛上的绝大多数朝臣都没有丝毫畏惧,一如挡在刘贤身前的吴存仁。

裴越面色平静地逐一望过去,他看见了简容和柳公绰眼中的担忧,也看见了盛端明目光里的哀劝。 但是更多的人却满眼戒备和惊惧,因为远处的那些刺客越来越近,而且河间侯李訾派人通传京军北营平南卫出现在圜丘坛东面不远处,这一切都说明晋王的确想要造反。

沉默片刻后,裴越缓缓道:“本王很喜欢一句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群臣略显茫然,只有少数人品出这句话里的苍凉之意。

他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吴存仁脸上,颇为惋惜地道:“只可惜事与愿违。”

吴存仁心里陡然泛起不安的情绪。

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即便裴越暴起杀死自己,他也无法真正伤害到天子,因为今日全程跟着天子的两名内监是他从那些死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尖高手。这两人至少可以将裴越和天子隔绝开来,这也是他先前没有坚持阻止裴越近前的原因。

“我不会杀你。”

裴越盯着吴存仁说道。

吴存仁冷声道:“还望殿下迷途知返,莫要一错再错。”

裴越朝他露出一个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然后抬起右手,一字字道:“错又如何?”

那只手猛然甩出,挟隐隐风雷之声落在吴存仁的脸上。

“砰!”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注视中,堂堂翰林学士犹如一只破麻袋,被裴越一记耳光抽得倒飞而出。

吴存仁才刚刚坠地,所有人都听见祭天坛边响起一声清啸。

几瞬之后,圜丘坛西面配殿传来异动,只见十六扇紧闭的大门同时向外推开,随即一队队精锐甲士快步而出,如洪流一般朝祭天坛奔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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