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 关青禾能看出尹原香是想送出这份温泉邀请函,而在她能送的人里,自己是比较合适的。
而且,他们似乎也猜到殷玄与她的关系,所以就算自己发现落款是殷玄,也不会觉得什么。
关青禾在思索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她和尹原香关系普通,也才第二面, 突然送自己一张邀请函。
尹原香却笑了下, 妩媚多姿:“不要也没关系的, 沈太太一定不缺这些。”
关青禾也没答,只是思忖着开口:“我问一下我先生。”
尹原香点头, 复又提起:“往后估计我们会经常见到,以前沈先生参加宴会,都只有一人的。”
关青禾说:“我应该不会过多参加商业上的宴会。”
一来是她的职业与这些毫无瓜葛,二来是与许多人都不相识,也与沈经年没什么帮助。
尹原香正要说什么, 那头有人叫她, 她便抱歉一笑,离开了原地, 邀请函还放在桌上。
沈经年正与宋怀序他们在谈殷家的事, 收到消息, 指尖一滑, 看见了图片上温泉二字。
他眉宇微动:【既然是送你,你自己决定就可以。】
宋怀序望过来, 哼笑一声:“刚和你说话,你还在看手机,是股票涨了?”
容羡最清楚,意味深长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肯定是和老婆在说呢。”
正说着,殷家几个不孝子弟终于从外面进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迅速恭维过来。
宋怀序不耐烦的打发走,感慨:“殷宝安聪明一世,怎么养出来这几个不成器的。”
“原配夫人早逝,没人教导。”温呈礼淡淡开口,容色平静:“我最不耐烦人叫我四爷四爷了。”
他添了些茶,茶烟袅袅,拢住清冷冰雪般的容貌:“给我叫老了。”
“谁让您是我们这辈分最大的,在家里排行第四呢。”容羡调侃,又问:“那温太太叫您什么?”
听到这,宋怀序狭长眸子一眨,吹了声口哨:“这么说来,那我是最特殊的。”
宋怀序举着杯子,风流倜傥的面容对他们悠悠一笑,慢吞吞开口:“我家宋太太叫我老公。”
温呈礼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是吗,我怎么上次听见,有人被叫姓宋的?”
宋怀序神色自若:“温小舅,你一定是听错了,要么是吵架,要么是情趣。”
容羡幸灾乐祸:“噗。”
宋怀序一本正经,看容羡:“你一个没追到女朋友的,最没资格笑我,曲小姐的追求者可不止你一个。”
“……”容羡哼了声:“是没资格,暗恋六年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咱们这没人比得过你。”
殷玄过来时,就听见这些对话,挑了下眉。
平日里外面那些人恐怕都不知道,身份矜贵的大佬们,私底下炫耀的竟然是自己太太对自己的称呼。
他们还在交谈,沈经年已低下头。
又发了条消息:【关老师泡过温泉么。】
关青禾:【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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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经年:【可以试试,对身体有好处。】
关青禾看向桌上的邀请函,在尹原香过来时,决定收下。
“好呀。”尹原香虽然生得妩媚,但穿着一身黑裙,也并不妖娆,反而有些憔悴。
“尹原香,我们人都到了,怎么还没弄好啊。”
厅里忽然走进来两个女生,见到窗边桌旁的尹原香,就叫了起来,声音丝毫不低。
“这是我爸的葬礼,你在这和人聊天。”殷秋雪白了一眼,看向对面的关青禾,不由得一愣。
这张脸,令她羡慕又嫉妒。
她身旁的另一个女生已经语气不善地开口:“这是殷家,你还带你那没听过的朋友,果然长得一副狐媚样子。”
关青禾蹙眉。
这俩人一来就言语这么不好听,真不知道殷家怎么教的?
尹原香站起来,丝毫没有被骂的愤怒,而是说:“来得正好,我为你们介绍一下。”
“算了算了。”殷秋雪摆手,“我对你的朋友没兴趣,赶紧离开咱们殷家,也别想吊什么金龟婿——我让你给我让出来房子,你怎么还没动静……”
就在她话音落下时,听到一道婉转温柔的嗓音:“你们殷家,还有金龟婿?”
最平静的疑问,听在殷家人耳里,却像嘲讽。
殷秋月性子暴躁,瞬间被引爆:“怎么,我家没有,你还过来做什么,不就是想和尹女士学习嘛,可惜,你朋友十几年也没能成为殷夫人呢,你要是想嫁给我哥哥,恐怕更没机会啦。”
“确实没机会。”
尹原香拍了下桌子,重重地开口:“我虽然没和你们父亲结婚,但也算你们的长辈。”
她沉声:“这位是沈三爷的太太,你那两个混账哥哥,还是自己收着吧。”
殷秋月二人面色一变。
之前家里洋房的收藏展她们没去,但不妨碍知道沈经年结婚的消息,已经传遍宁城。
但从来没想过自己面前这位就是沈太太。
“你是沈太太!”
“沈太太,我……”殷秋月当时就变了语气,扯出笑容:“我刚刚认错人,不是说您不好。”
关青禾不想和她多说,转向尹原香:“还好你没有和殷先生结婚,否则这后妈难当。”
尹原香瞥了姐妹二人一眼:“谁说不是呢,这殷夫人的位置,她俩看得比自己的老公还紧。”
她扶了下鬓边的白花,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又消失不见,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如果想做,现在就可以。”
殷秋月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关青禾,瞪大眼:“我爸死了,你一个人做梦去当吧!”
尹原香淡淡看她一眼:“殷家现在是你大哥当家。”
因为当初原配多年无法生子,于是便收养了殷玄,按继承人的手段培养,谁知道在这之后不久,就连有了四个孩子。
关青禾想起殷玄那句夫人。
殷家姐妹不想让她当殷夫人,但若是尹原香想,最后她还是能当,不过是看当谁的夫人罢了。
她拾起温泉邀请函:“我先走了。”
关青禾又缓缓提醒:“下次见面,希望二位不要再认错人,否则,我先生可能会生气的。”
殷家姐妹二人听到这话,脸色苍白,不要下次,她们已经开始担心这次了。
早知道就不来找尹原香的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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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青禾被尹原香送回前厅,中途经过一片长廊,她们在这头,对面则正好是殷家两个儿子走过。
“尹原香旁边那个是谁?”殷秋海眼睛乍亮。
“不如尹原香妩媚。”殷秋河说:“不过,胜在容貌绝色,气质清冷,别有一番风味。”
殷秋海哼道:“尹原香软硬不吃,我爹死了,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殷家,我上周回来,听见殷玄让她搬离这里。”
“走,过去问问。”
两个人穿过走廊回去。
关青禾回到前厅,发现只有沈经年与容羡在灵堂那边,温小舅舅已经离开了。
“不在这里吃饭么?”她好奇。
沈经年说:“不必,不过关老师要是想,当然可以的。”关青禾不喜欢殷家,果断道:“不想。”
她说:“我还没见到小舅妈呢。”
沈经年轻声:“小舅妈职业特殊,是入殓师,你过来时,她正好突然有事,回去工作了。”
关青禾点头。
沈经年摸了摸她发顶,询问:“怎么样,刚才在后面厅里,有没有交上朋友?”
远处停住脚步的殷秋海兄弟俩刚到门口,看到尹原香,拦住:“刚刚和你一起走的是谁?”
尹原香退开一步,嗓音柔和:“你自己去里面。”
兄弟俩对她对自己这冷淡的态度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之前都对她有那点儿心思。
两个人往里走,尹原香眼底厌恶神色不掩,一转身,身前多出一堵人墙。
殷玄低头,音色微沉:“故意送出去的?”
尹原香恢复淡然,平静反问:“不然呢,你让我和你去泡温泉,你想外人怎么看我?”
殷玄轻笑:“当然是看你成为真正的殷夫人。”
这殷家,对尹原香来说,每个男人都是豺狼,无非是豺狼里分点等级,殷玄已是狼王。
就在这时,刚才兴致勃勃进去的兄弟俩脸色大变地出来,也没看清就大骂:“艹!”
“尹原香她故意的!”
一进去就看到那少女和沈三爷交谈甚欢,还有肢体接触,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尹原香弯唇:“是啊。”
借刀杀人嘛,谁不会。
“我操——”殷秋海抬头,看到她与殷玄站在一起,嘴里脏话就要骂出,对上殷玄如墨的目光。
“大哥。”
“……大哥。”
殷玄眼神微凉:“就这么对长辈的?”
殷秋海憋屈:“她算哪门子的长辈,我爸都死了!”
他临时改了口,转向尹原香:“大哥都让你早点搬出去了,你还赖在我家做什么,我家不养闲人。”
谁知开口的是殷玄。
“我看你俩比谁都闲,滚。”
-
从殷家离开时,时间还早,中午都没到。
关青禾这才有机会打开邀请函看里面的内容,文字大约是殷玄亲手写的,很正经的字。
她有些惊讶:“他的字,倒是和你差不多,看着正经。”
沈经年侧过脸,扫过两行文字,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关老师,我不止看着正经。”
关青禾看他,眼神里写着两个字:不信。
沈经年笑了一声,这对话也只有两个人自己心里才知道,接过她手里的邀请函。
“是下周。”他唔一声:“后天就是下周了,我周一晚上应该能空出时间。”
关青禾收回来:“这是我的。”
她可没说和他一起。
沈经年挑眉,长指一点,落在其中一句上:“关老师,这里写着,只有夫妻才可。”
关青禾一看,还真是,喃喃:“殷玄真是煞费苦心。”
难怪尹原香非要送出去,这要是过去被看到了,就人尽皆知了。
沈经年漫不经心的嗓音,徐徐道出一句话:“男人不用心,怎么娶到夫人。”
瞧这句,像是经验之谈,关青禾合起邀请函,玩笑道:“那也不一定,沈先生娶我,好像没怎么用心。”
沈经年垂首,望着她眼眸。
一时间没说话,车里就陷入安静,关青禾突觉不自在,他的眼神太过直接与深沉。
半晌,他道:“你不知我为了娶沈太太用了多少心。”
等了多久,才等到那机会。
自己可不就是沈太太。
关青禾方才心跳已快,听见这话,整颗心都快跳出来,回道:“……那你说。”
沈经年笑着摇头。
关青禾弯唇,就知道他说不出来。
她结束温泉与殷家的话题,也没说自己今天被殷家姐妹刁难,而是问:“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沈经年嗯了声:“很空。”
关青禾双眸明亮,柔声问:“那可以开始学习玉雕了?”
早学习早完成,也早拿到自己那瑞兔抱芝的印章。
沈经年唇边笑吟吟,眉目清俊,不疾不徐地提醒:“做我的学生,可是要求很高的。”
关青禾听不得这样的话语。
教她的每个人都夸她,章明月老师教了自己几个月时间,也连连赞叹。
不过,玉雕不同琵琶。
但关青禾向来不会退缩,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沈先生若是教不好我,那也没有新婚礼物了。”
言下之意,没雕好,一定是师父的问题。
沈经年点了下下巴:“有道理。”
“但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语调颇闲:“这等好机会,得教慢点,否则沈太太以后不找我了。”
“……”
关青禾就知这男人心思多。
他要是今天教一点,明天教一点,这独处的时间段,可不就是最好的相处时间。
关青禾却不能说不好。
她与他本就是突然结婚,找机会相处是必须的。
只不过,这话听起来怪暧昧的,关青禾轻咳一声,递出那张温泉邀请函,放于他的长腿之上。
“给你。”
沈经年敛目,修长的两指从她手里捏过薄薄的邀请函:“拜师礼?”
关青禾顺着他的话:“嗯。”
反正这东西本来就要两人一起,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付出。
沈经年说:“你的拜师礼,是在引诱我犯戒。”
他虽不信佛,却在母亲的熏陶下,懂些相关。
这词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关青禾听他明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心思不纯的话语,朝他伸手:“那你还我? ”
沈经年捏着邀请函的长指微避开,人却倾身靠近她,“不还。”
“为沈太太犯戒,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