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在家里,受到爸爸的嘱托,在旧东西里翻找他的笔记本。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小学日记,便坐下来翻看起来。大部分都是唠家常的流水帐。
女生看到八岁的自己写着:以后我会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然后像妈妈一样工作上班,长成大人,然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女生扯起嘴角冷冷笑着坐在了地上。
原来自己八岁的时候就看明白了,关于未来,自己的一切,八岁的时候就一清二楚了。只是那时的女孩不会明白,长大了也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读书,工作,结婚,离婚,死亡。
太多的重复。
每个人都像一台机器,被这社会制造出来,培育成社会所需要的形态,为它制造一小份财产,然后,就像报废了一般被遗弃了。
所以,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没办法足够富有去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另一种是足够富有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宁愿是前一种。可以做做白日梦也是好的,总算有个想头。一辈子为这个永远无法达到却又永远相信的愿望而努力,也不错。
新宿舍的卫生间要狭促许多,洗手台前站不下两个人,却挂着面大的不合常理的镜子。童欣在洗漱的时候从不抬头,头发也是凭着感觉理下去。清洁卫生也是承担了阳台的,远远避开卫生间。
一直很讨厌镜子这样的东西。在家里也是不会去看的,梳妆的话只要看看自己身上就好了。所以,对自己的样子并不那么熟悉。
很普通的有点胖的样子,并不是很熟悉。
小时候其实很瘦很黑,后来突然胖起来,皮肤也好的不像话。可女生也不会在意,外貌这样的事,一向听天由命的。
也暗恋过男生,可更像是某种自我慰藉,和爱情什么的完全不沾边。
说起比较像样的一次,大约是初中时候暗恋过的学长了,很漂亮很安静的男生,弹电吉的时候会神色狰狞。童欣看他拨吉他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爱上了电吉还是爱上了看他弹电吉的感觉。
一起玩摇滚的年代,现在显得莫名的遥远。只依稀记得跟着学长练滑音,生涩的像生了锈,第一次进录音棚,看到神奇的DJ台,还有那时候写的歌,能量强大的不可置信。
很怀念那时候的自己,相信手中的吉他,相信身边的朋友,相信自己会成功,相信生活中的种种。开心和痛苦都干脆尖锐,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一种摆脱不掉的粘稠感,似乎这城市的气候,把心情也泡得发软粘腻。
很怀念在天台大声喊脏话的那时候,很怀念因为突如其来的郁闷砸碎了手边一切的那时候,很怀念跳起来猛摇着脑袋打鼓的那时候,很怀念沉浸在暗恋的小幸福中的那时候,很怀念,肆无忌惮的那时候。
虽然,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了。
童欣想她从来都没有帮到过学长,虽然他教会她那么多事。最后的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桌上的电脑重复播放着他们一起录制的CD。
前一天一起吃饭的人,第二天就被从这个世界永远剔出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刺痛,女生也表现得沉稳冷静。
去了人数稀少的葬礼,因为还是孩子,并没有什么可以歌功颂德的。
看到了他的祖父祖母,据说男生从早逝的父母那里继承的遗产将全部遗留给他们,童欣才知道,学长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而他的妈妈在一个月前才因为骨癌去世。
有女生在葬礼上哭了出来,童欣想,或许还有更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他。
不过最后也没办法有所了解了。
不会了解你的过去,不会了解你的爱情,不会了解你的梦想。不会了解你为什么舍弃了这个世界。舍弃了我们。
女生合十祷告时,认真地默念:小猴,以后你会过得很好了吧。谢谢你,也请你幸福。再睁开眼时看到庞大的遗像,顿时觉得懊恼起来。
如果可以多了解一点就好了。本来可以做些什么的,却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些细节。
女生眼睛湿起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很难过么,可我都没有帮到过你,一直以来。
如果可以再来的话,我不会再暗恋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你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