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七海裹着被子在地上来回打滚。实在闷得不行了,她像蚕宝宝似的蠕动出了被子,探出一个小脑袋。比鸟窝还要凌乱的头发配上媲美熊猫的黑眼圈, 七海望着漆黑的屋子哭丧着脸。
分明以前一直和喜助哥哥蹭蹭抱抱要背背的, 这一次不过是喜助哥哥主动抱住自己, 她竟然通红着脸一把推开他跑回了房间。并且以七海的保守估计, 自己推得那一下足够浦原撞到身后的柱子。
“丢脸死了。”小声捣鼓着这句话, 七海又一次缩回了被子里。“喜助哥哥那么聪明,万一被撞傻了怎么办……”
纠结至凌晨的七海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一不留神碰到肩膀上的伤口还是会痛, 昨夜没有及时清理伤口,使得原本不深的疤痕看起来有些骇人。换上便服, 拖着袖管裂开的死霸装, 七海唬着脸离开了房间。
“……局……长?”正和众人乘凉闲聊的副局长一见七海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身影, 顿时惊讶了。“局长!?”从椅子上跳起来,她一边跑向七海一边喊着, “您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您准备从此隐居了呢……”
在楼梯第二阶的地方停下脚步,七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副局长。“会有正常人隐居在自己的卧室里么?”
“……局长又不是正常人……”才把这话说完,副局长便觉背脊一凉,不确定地看向七海, 却见她两眼冒着极不友善的金光。伸手挡住自己的脸颊, 如同挡住热辣的阳光一般, 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 我去厨房让他们烧点局长喜欢吃的东西……”
“等一下。”喊住那个准备抽身的女子,七海跳下楼梯将死霸装递到她眼前, “我的衣服破了,让后勤组重新做一件。”
默默接过衣服勘察破损情况的副局长再一次惊呼,“天哪局长,就算失恋也不能自残啊。”
然后,
然后副局长就挥别了满头黑线的七海。
***
技术开发局。
待涅茧利吃完晚饭重回研究室的时候,他诧异地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对他而言极其碍眼的人。用手背敲击开关,将多余的顶灯关掉,跟着关上研究室的大门,涅茧利这才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屋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外人怎么可以随便进出。”眼角瞥了一下蹲在沙发上的七海,他径直走到了实验台前,“虽然作为合格的实验体是应该呆在这里才对,可是只能看不能分析研究是会让人消化不良的。”
“涅茧利。”
“嗯?”回头,涅茧利皱眉看着她。
“我想下雨了。”
涅茧利还未做出任何回应,倾盆大雨下在了研究室内。七海依然蹲在沙发上,撑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雨伞默不作声地看着前方
嘴角抽搐着,正被雨水冲刷的涅茧利右手每一根手指都在不断颤抖着。
浦原拉开研究室大门的瞬间还以为误入了水帘洞,不过下一秒他便猜到了这“水帘洞”出自谁人之手。不知如何是好地摸了摸后脑勺,在摸到那个肿起的大包后,浦原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喜助哥哥。”收起白霖泪放下雨伞,七海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全然不顾身后那个恨不得立刻把她装进瓶瓶罐罐里的男人。
“晚上好啊七海酱。”幸而降雨时间不长,地面并没有积水。浦原这才安心地打开研究室内所有的顶灯,坐到了七海身边。“伤口怎么……”
他的话还未问完,身边的女孩却窜到了他的身后。“阿类?”浦原疑惑地回头,“七海……嘶——”
紧张地收回手,七海看着浦原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往沙发边缩了缩,七海啃着手指小声道,“就知道昨天撞到头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她还记得昨夜自己行凶了,浦原颇为欣慰。干笑了几下,他道,“没关系,过几天就会好的。”
将试管里的雨水挨个倒去,涅茧利转过身望着天花板。“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这里是研究室不是休息室吧。浦原喜助,你再不快点解决昨天遗留的问题,我就研究自己的东西去了。”
“嘛嘛,上一阶段的研究刚告一段落,休息一会儿吧。”
回过身不再理睬沙发上的两个人,涅茧利打开一号试剂瓶的瓶盖,确定没有混入雨水后,他重重拍了几下桌子,“冰块呢,刚才不就说了饭后我要见到一盆用来冷却的冰么?”又重重拍了几下桌子,他极其不耐烦地回头看向门口。“阿近!”
“涅茧利,我给你。”
……
这一回涅茧利连反问的时间都没有,冰雹重重砸在了研究室内。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银盘比起昨天更大更亮了些。七海坐在研究室外的门廊上,双手抓住木栏,悬在空中的两腿不停晃啊晃,一不留神就将木屐晃了出去。光脚丫子蜷缩了一下,七海脚踝相勾。
安顿好研究室里的杂务,浦原喜助感觉七海的灵压还在附近,于是走出了门外。弯腰拿起掉在草丛间的木屐,他道,“这样会着凉哦。”
两只木屐静静地躺在长廊上,七海双手枕在木栏上,身体前倾盘膝而坐。月光被屋檐拦截,只覆盖到后院的范围内。
“他才多大呀,居然要我费那么大的劲才能赢。”以手肘为支撑点撑住木栏,七海将下巴放在了两手的掌心中。“总有一天会成长到我再也打不过的高度的。”
正望着圆月发呆的浦原忽然听到那么一声抱怨,顿时愣了愣。她一直都是在为昨天的战斗而郁闷?灰眸弯了弯,他轻声道,“七海的能力也在成长。”
“可是真子也说过,我的斩魄刀就像玩具,战斗的时候派不上实质性的用处。”
“第三式不是可以直接对敌人造成伤害么?”浦原清晰记得现世那天,涅茧利被那招封住了所有退路。
七海坐直了身子,左探右望,确定附近没有人后才凑近浦原的耳根小声道,“冰封千年只有在雨天的时候才能用。它只是将现有的水量的温度降至冰点而已。”言毕,她将食指贴于唇瓣,“秘密——”
想来也是,白霖泪是控制天气的斩魄刀,除了气候气温变化,不会有其他附属能力。看来,现世的那场大雨,算是救七海于涅茧利之下。
“七海酱自学会始解以后,没有再和刀魂接触过么?”浦原想不明白,这样的斩魄刀卐解会是何种形态。然而七海的回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其实我从来没见过刀魂……那个时候怕你们觉得我是异类,所以不敢说……”指甲拨弄着长廊的木板,七海半犹豫半无奈地把事实说出了口。
双眸微垂,浦原眉心皱起,没有回话。
“……”指尖蹭到浦原的衣袖上捏起一个小角,随后轻轻扯了扯。“喜助哥哥?你不会因为我没有刀魂就不要我了吧?”
浦原笑着拍打了几下七海的头顶,“怎么会呢。”
抬眸看着浦原的手腕,绿眸一眨不眨,昨夜浦原喜助忽然抱住自己的场景再次浮现于脑海,七海脸颊又红了红,幸而屋檐下光线不好,看不出。
“好奇怪呀。”重新将腿伸出了木栏外,七海一边晃着双腿一边道,“为什么见了喜助哥哥之后就不难过了呢。”
“……”
“难道真像连环画上画得那样,兄妹情要比爱情珍贵?”
浦原看着身边正一边纠结一边自言自语的女孩,脑后不自觉地出现一滴汗。话说回来,平子真子总带那些故事书给七海看,真的好么……
纠结完的七海忽然回头,视线紧盯浦原喜助。
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气氛是什么名堂,浦原只得暂时认为七海放出的是杀气。
“喜助哥哥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啊类?”
“对不对?”双手撑地,七海往浦原的方向前倾了身体,浅绿色的双眸是难得的认真。可是看在浦原眼里更像是威胁。
习惯性摸了摸后脑勺,肿起的大包再次让浦原的笑容呆滞了一下。垂下手臂,灰眸坦然地看着七海。“嗯。”
迅速抬起手臂,七海翘起小指道,“拉勾。”
小指缓缓缠上七海温热的手指,浦原弯了弯指关节。
“果然还是哥哥好。”
“不是哦。”温和的笑容参杂了一些七海看不懂的含义,浦原忽然否定了七海的言语。
“嗯?”
目光重新转移至夜空中明亮的瞳孔,浦原没有微笑。“不会不要你,但不是哥哥。”
于是七海纠结了。
每次真子对她绕弯说话她就会撞墙,如今浦原突如其来的一个绕弯,直接把她送进了死胡同里。
“也对,又不是亲兄妹。”终于找到路继续前行的七海却偏离的那句话原本的意思。起身穿上木屐,七海单手撑着木栏跳下了门廊。冲上方的浦原喜助挥了挥手,她笑道,“我先回去了,喜助哥哥回见。”
“嗯,路上小心。”
***
翌日,当七海吃完早饭美滋滋地走进气象局大厅的时候,疑惑地发现所有气象局成员都泪眼婆娑地看着刚进门的她。
“怎么了?”一群女人看着自己哭是会起鸡皮疙瘩的啊。
“局长……”副局长泪奔至七海身前,“恭喜局长……中央四十六室正式下达了文书命令,即日起关闭气象局!”
“我们再也不用在局长手下做事了!”
这一句,是全体娘子军异口同声说的。所以她们哭,是感动的,不是伤心的。
头顶三个十字路口,七海怒。“在我手下做事有那么可怕嘛?”
“不是可怕!是惊悚!”
向说话的人投去带有杀意的目光,七海迈开步子走到大厅中央。“所以?解散气象局后我们隶属哪个番队?”
众娘子军面面相觑,不知该有谁来告诉七海她们的去向。
“局……局长,跟您报告一声……”高桥自告奋勇,“除了您之外,我们都直接转入四番队救援部队。”
“那我呢?”
“十……十十十一番……”
……
满额头的鲜红十字路口,气象局大厅内,七海忽然地就爆出了灵压。
“我长得很像土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