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卦馆

冬日的街头,和煦的阳光随意洒在大道两旁的积雪上,也落在街上走动的行人脸上,每一张面孔似乎都沾了阳光的喜气,神采飞扬,笑逐颜开;巍峨的城墙,古朴中透着沧桑,积雪剥离的城门匾上,正中两个大字:颖都。

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可以理解眼前街上的热闹景象和人人脸上的喜气所谓何故了。除夕,一年的最后一天,本就是大家翘首企盼一年,阖家团聚,尽情欢庆的日子;而今年与往年的不同之处在于,从今天起这未来半个月的时间里,除了照例会有庙会□□和舞龙耍狮表演等传统节目外,还会在今夜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由新一任的护国国师请出镇国神器,为缠绵病榻的皇帝祈福,求天神保佑皇帝龙体早日康健。祭祀仪式筹备已久,早在半年前就从各地选调所需之物,周密布置,现在祭坛早已建好,目前四周用幕布围着,只等到时揭开启用。这两个月来,整个颖都的茶楼酒肆,街头巷议的话题全都围绕着此次的祭祀,外地的人甚至不远千里的赶来,只为一睹盛况。

除夕的庆典,每年都会举行;祭祀仪式虽然隆重,百姓们知是皇家礼仪,却也见多不怪。独独此次,整个冬湟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前所未有,甚至到了万人空巷的程度,原因有两个:一是长久以来只存在于传说中却从未出现过的神器终于要在今晚公诸于众,二是新一任护国国师也将作为祭祀仪式的主持者而现身。

所谓神器,据说在上古时曾是完整的一块,现在则一分而四,分属冬湟、蓝煕、湑藜、涪泽四国,是各国的镇国之宝。神器是吉祥的象征,它的存在可以保佑一个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此之外,每个神器都有一样神奇的功能,例如冬湟的神器便能祛邪避秽,有可解天下一切毒性的特性,所以才会在今天的仪式上请出为皇帝祈福。正因为神器如此重要,各国均有神庙和护国国师,专门负责守护它,除了皇帝和护国国师,没有人见过它真正的样子;护国国师也因为肩负了神器守护者这一重要的任务,在百姓心中占有十分神圣高贵的地位。因此,历来各国在国师的选拔上都十分严格,冬湟的上一任国师便是现在护国神庙的主持空见,而新一任国师便是从他的弟子中挑选出来的;空见担任冬湟国师几十年,德高望重,如今终于要退位由自己的弟子继承此职,不知是哪个德才兼备的徒弟能被挑选出来委以重任。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

一阵北风吹过,将临街的一家屋舍外竖着的幡子吹得“哔啵”作响,卷起的幡面上,“天机”两个字也随着幡子的晃动时隐时现。这里便是颖都最出名的卦馆了,坐镇里面的神算子据说通晓阴阳,善算古今;只要被他寻常看上一眼,你这三世的祸福吉凶,命运起伏便被他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这么厉害,平日到馆内求卦问卜的自然人满为患,不论王公贵戚,若不事先预约,等闲也见不到这位神人的庐山真面目;便是有幸见到了,这个神算子据说脾气又极之古怪,喜怒无常,若是觉得你哪里让他看得不顺眼,照样不会为你看相算卦。因此,能有幸约到神算子为自己占上一卦的人固然是感到荣幸之致;那些真到了神算子面前的也无不诚惶诚恐,生恐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这位活神仙,白白错过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此刻,这位被冬湟百姓奉若神明的活神仙正独自坐在馆中的桌案旁,望着眼前的一副卦象出神。很少有卦象能让人称“卦神”的他瞩目的,而这副卦他不但看了,还足足看了一柱香之久!因为它实在是诡异之极:这副卦若是一般的算命先生看上去都会说是上上大吉,他初见时也是这样认为的,其实这卦象中暗藏杀机,越研究越觉得凶险无比。但他当时是怎么对那个人说的呢——

“小公子这一卦大吉大利,想做的事情无往而不利,定能成功!”

听了他的话,对面少年脸上的神情瞬时间轻松了,紫色的眼眸中流光转动,朱唇轻启:“如此,借您吉言了。”

……

神算子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卦馆名为“天机”,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名声早就传出去了,有目共睹的;而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做人要低调。他在年青时恃才傲物,因为出言不慎吃过大亏,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滴,不是知道了就一定要宣之于众滴。譬如对刚才那位小公子……

神算子此刻仍清晰的记得自己在见到那位小公子的相貌时心头的震撼:龙睛凤目,麒首麟额……他一生阅人无数,也未曾见过如此尊贵的面相,看那形容,分明是贵人之极的容貌……只可惜生成了男子,若是女子,将来定是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一代女皇……

“女皇”两个字在脑海中一闪现,不禁令神算子打了个冷战,忙抬眼向四周瞧了瞧,仿佛生怕有人听到他心里的声音。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讲。

也幸好那个人不是女子。

否则,单那一双世间罕有的紫色眼眸,如同水晶般流光溢彩,澄明灵动;若是生在一个女子脸上,该是多么妖娆妩媚,勾魂夺魄啊。即使不足以成为女皇颠覆乱世;恐怕也要成为倾国的祸害……

“叮铃”一声,脆响将案前凝思的人拉回现实,举目一看,原来是挂在门外风幡上的铃铛在随风摆动。

“风吹幡动,幡动风来——到底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小徒弟望着门口飘扬的旗幡满脸困惑的嘟囔,神算子一怔,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蠢材,跟了为师这么久也不开窍。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这小蹄子的心在动!”

“好一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在动’!不愧是神算子,说话字字玄机。”话音未落,一个白色的身影已至面前。

见来人如此快的身手,神算子心中已是一凛,当他抬起头与对方眼眸接触时,眼中的精光乍然闪现又迅速隐去,垂了眼帘,淡淡道:“这位爷谬赞了。看您的打扮,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不错,我们是从湑藜来的。”白衣男子微一颔首,语气间有意无意的加重湑藜二字。

“原来如此……”

神算子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男子:“不知这位爷要问什么?”

“久闻颖都城中神算子大名,慕名而来,只为一事:我此行来冬湟是要办一笔大买卖,想让卦神在这里给占上一卦,这笔买卖可做不做的成?……”

……

面带笑容的将白衣客一行送走,见他们走得远了,站在门内之人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表情越来越冷,渐渐挂上一层严霜。有风吹过,他才发觉遍体生寒——原来后背的衬衣已被冷汗湿透。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看到那位白衣男子的第一眼,这几个字几乎脱口而出。此人虽然穿着打扮都仿照着一般的富家公子,并无十分出格之处,但看他的面相,眉宇之间,贵气逼人,那充斥于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度和王者风范,绝不可能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能有的;而当他得知自己的卦象是大吉之兆时,微眯的凤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似乎早知应是这个结果,留下一锭金子,便和手下的人转身离去了。

神态和反应,和刚才那位紫眸的公子惊人的相似!

……这两个人,全是尊贵之极的面相啊!

一日之中连遇两位贵人,应该算是吉兆,但他心中却隐隐生出不安。

且不说第一位那长得过于阴柔,雌雄莫辨的相貌给人以“‘他’根本就是个女子”的感觉;只说这第二位,虽然话语之间言笑晏晏,却仍然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一双凤目看似温和,其中却隐隐透出杀气,令看的人不寒而栗……得是什么样的买卖,才能令他这样尊贵的人刻意隐藏身份,从万里之遥的湑藜来到冬湟呢?……

倚门而立的神算子兀自处在沉思之中,没发觉身后一个小小的人影慢慢凑了过来:正是刚才被他骂作“蠢材”的小徒弟。

……看情形,师父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平日里,师父对问卦的人都是言辞冷淡,话语稀少的,少有假以辞色的时候。今天的两位客人,许是模样长得讨人喜欢,师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直和颜悦色的和他们说话,对第二位客人还破例的亲自送到门口。

真有这么尊贵么?

在师父眼中贵不可言的两个人,在他小顺子看来也不过如此么:无非是模样长得比一般人俊些,举止比一般人优雅些,衣服比一般人华贵些……如果这样的也算是“贵人”了,那……

心下忽然一动,掐指算算:难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于是鬼鬼祟祟的向仍在门口出神的师父身边凑上去,干咳了一声,磨磨蹭蹭的开口道:“师父今天兴致好,也心疼心疼徒弟,给小顺子占上一卦吧。”

神算子似是突然从梦中醒来,怔了一下,转眼看到徒弟那副神情,心下登时明白,眼睛一瞪:“不用算了,你就是草木之命,最烂最衰的那种。终生也只是给为师端茶递水拎行李的,没什么悬念。”

没想到自己的命运这么不济,早知道还不如不问,这下是彻底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小顺子顿时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张脸上全是灰败的颜色,垂头丧气的独自到一边郁闷去了。

神算子见徒弟走开,面上仍是冷峻,心底却不禁偷笑:“这个傻小子,一肚子心思全写在脸上。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见今天卦馆一下接待了两位贵客,就忍不住对自己的身世也抱有幻想了。只是,别的还好说,“命”这种东西是早就注定的,怎么能改?他也不能天真到以为人人都好命,凤雏龙种是那么容易当的么?真是不自量力的很……不过,说起他这个小徒弟,倒也是和他自己颇有渊源。他早就算出他们二人是三世师徒的缘分,不然,他怎么会在那一堆小叫花里独独挑拣了他?想想古人,孔子七十二门人,黄石公有个张良,连本朝护国神寺的空见主持都培养了一个太子一个国师两个了不得的人物出来。徒弟出人头地,师父是多么大的荣耀啊。都是为师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念及此,心情不禁大大不爽。想想自己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只能对着这么个愚不可及的笨徒弟,不由哀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一时忍不住怒从心头起,狠狠的瞪了徒弟两眼。

可怜一旁的小顺子,刚刚被打碎了幻想,现在又见师父眼中射来两道要杀人的目光,以为是在怪他刚才异想天开,不自量力,想到一会免不了要受到责罚,一张小脸血色登时退去了一半;只是他以为师父恼的是这个,却不知他那个同样眼高手低的师父不过是在为自己可悲可叹的人生哀惋自艾,有些迁怒于人而已。

两人各怀心事的想了半晌,徒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想说,但又怕说错了话再招来一顿教训,期期艾艾的几次开不了口。

神算子早看在眼里,冷着脸问:“何事?”

“师父,今夜可还要开馆?国师祭祀的日子,来都城的人一定不少。按往年的规矩咱们是不开馆的,但今天张尚书和刘侍郎早就约过祭祀典礼后要过来……”

神算子猛一拍脑袋:这个傻小子倒是提醒了他,只顾着生气险些耽误了大事。当即转头吩咐着:“快,乖徒儿,快在外面挂起歇馆的牌子,收拾行李,马上随为师动身去湄陵。”

小顺子张大了嘴,简直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不知他这高深莫测的师父又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然而师命难违,虽然心里不能理解,他还是咕哝着走了出去,将门前的旗幡取下,挂上“歇馆”的牌子……

……

和小顺子拎了行李出了卦馆,听到身后的门落了锁,神算子才长出了一口气,神态间恢复了一些轻松。

所谓为卦者,帮别人算祸福前途固然重要,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得要懂得进退,会为自身打算,趋吉避凶才是王道。

以他的直觉,这几日都城一定会出大事,说不定还会和今日的这两位贵人有关,他可不想被牵连进去,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妙……

至于那位紫眸的小公子……

关于他那个卦象的解释,他告诉他的并不完全,只对他说了其中好的部分;不好的部分被他截去了。在仔细的研究过那副卦象后,神算子的结论是:那人虽是尊贵之命,却命运多舛,命途并不顺畅。从他那个诡异的卦象来看,从现在起的这一年里他命犯桃花,将遇到诸多起伏;明年更是会经历一场堪称九死一生的大劫,届时能不能过得去,完全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可惜,因为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本着“知未必言,言未必尽”的原则,他当时便是看出来也不会告诉他的,更何况有些事情他还不能确定,眼前看着板上定钉届时还会有变数也未可知……

隐约中,总觉得他和那位贵人不该只是一面的缘分,今后应该还有机会再遇到,到时再将后面的部分告诉他吧——反正他今天问的也只是眼下的事情,他回答的那部分已经足够应付了。

只是不知再遇到时,会在何年何月,何处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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