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静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感受, 原来苏翌晨去巴黎并不是为了工作,是和他的红颜知己去看艾菲尔特塔了。为了红颜知己的孩子,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这一系列戏剧化的情景放在电视剧里都已经狗血临头了, 真实地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而且就在自己的身旁, 舒静总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医生摘下染着的手套从里面走出来。苏父苏母还有苏雪彤赶紧迎上去问苏翌晨的情况怎样,那医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精明人,在事发之后直接被安排省医院重点VIP监护病房, 迅速召集省内最好的外科医生手术,能动用这么大的排场和阵仗, 这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所以这医生尽管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身心疲惫的手术, 但对苏家人的态度却很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经过省内四位享誉盛名的外科医生奋力抢救, 苏翌晨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他的双腿因受到了强烈的重创,不乐观的说恐怕后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了。当然这也不包含其他的不稳定因素在内,如果有奇迹发生的话苏翌晨的双腿还是有恢复到正常的那一天。
苏家人虽然对苏翌晨的双腿有遗憾,但捡回一命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蒋秋灵一听说苏翌晨虽然脱离了危险, 但下辈子可能都要在轮椅上渡过, 情绪瞬间失控, 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接着一串的。那压抑着的呜咽声好似在讽刺她的冷酷无情, 舒静听不下去了,脑子里乱哄哄的, 耳边充斥着嗡嗡的苍蝇声。医生允许家属探视的时候,她和苏家人一样穿着无菌服进了重点监护病房,看着躺在床上浑身包扎得跟木乃伊似的苏翌晨,心里忽然涌上许多感想,除了吃惊和不习惯,竟还冒出了一丝荒唐的窃喜。她知道这是幸灾乐祸,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但她真的太贪恋头顶上那一缕难见的阳光,或许温暖不了她,但至少能照亮她看清未来的路。
苏翌晨一连昏迷了六天,第七天早上才清醒,一睁眼就念叨着她的名字,舒静觉得很纳闷,缓过神来也就明白了,大概是怕她趁着他昏迷期间跑了。苏家人不明实情,还拿着这事打击前来探病的蒋秋灵。这几天蒋秋灵没少往医院跑,比她这个挂名妻子跑得勤快多了。苏家人怕她误会,对蒋秋灵的态度比之前不冷不热的恶劣了些,有好几次都苏母挡在门口不让她进门,倒是悠悠进来几次。
虽然她对苏翌晨没有多少感情,但他总算对她不错的,况且不管什么原因,他帮过她哥哥这确实是事实,所以她也理所应当地进些情分。苏翌晨对吃一向挑剔的很,既是伤得只剩下半条命,也不改挑食的坏毛病。医院准备的营养餐一口不吃,横跨半个市区送来的外卖看也不看一眼。没办法,舒静只能变着花样给他。
苏翌晨精神好些之后,他们才把他双腿重伤可能终生残疾的事情告诉他。苏翌晨听说后,果然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自暴自弃,脾气也变得异常的怪异,动不动就是摔东西,他手能碰到的东西都被她砸的所剩无几了。病房值班的小护士头些天还找各种机会过来刷存在感,不过这几天一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苏家老二和苏雪彤天天都过来,但都被苏翌晨撵了出去。至于他往日的那些生意伙伴还有一起胡闹的狐朋狗友们各个都跟赶大集似的,天天准时报道,她赶都赶不走,苏翌晨偶尔烦了会骂上几句,病房瞬间就清静了。
说来也奇怪,任何人包括苏家二老和蒋秋灵他都不理睬,唯独她能近身。有两次她熬汤误了时间,他就发脾气砸了吊瓶,打她的电话时火急火燎地问她怎么没来?是不是嫌弃他变成残废了,所以打算远走高飞了。
舒静有时真的很佩服苏翌晨的想象力,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但绝对不是现在。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苏翌晨的伤势有了起色,气色也好了很多,只是脾气依旧,只增不减。
住院四周后,身体上的伤基本上都痊愈了,只是双腿依旧没有知觉,只能坐轮椅了。这对苏翌晨来说可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本来苏父苏母打算让她们搬回苏宅,这样互相也有个照应。舒静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苏翌晨坚持不去苏宅,执意要回半山区别墅。
回别墅后,保镖都撤走了,张秘书找了两个有护理经验的帮工,再加上原有的两个保姆和司机,人手方面是绰绰有余的。苏家的家庭医生每天都来检查,每周也会去医院复查,有时舒静都替他累的慌。
为了避免他腿部肌肉衰竭,舒静每天都要给他按摩两遍。秦医生说这样肌肉不会坏死掉,有助于血液流通。早上按摩的时候,舒静发现他腿上突然长了一片红彤彤的疹子,密密麻麻的,把裤腿往上一卷,连大腿上都布满了红点。舒静吓坏了,语气也不甚友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苏翌晨大约没想到一向胆怯得不敢吭声的舒静会这么大声的跟自己说话,一时愣怔住了。舒静没听见回应,一抬头看见苏翌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脸一红,为了掩饰刚才的冲动之举,低着小声地喃喃着,“医生说这次用的是新药,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一定得通知医院换药。起了这么多红疹应该是过敏,这过敏可大可小的,你现在小腿大腿都是,看这情况挺严重的。”
“我也刚看见,没啥大事,一会儿秦医生来让他开点过敏的药就行了。”苏翌晨的心情出奇好,连说话也温柔了许多。
舒静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苏翌晨突如其来的转变,气氛有些尴尬。舒静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这么大一片疹子你都不痒吗?”
苏翌晨脸上的笑缓缓隐去,语带伤感地说:“别说是一片疹子了,现在就是拿刀割肉,我这双腿也没什么感觉了。”
舒静暗自怪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他心里不舒服还往这上面说。
“其实也没什么,这一个多月了我也想开了,上半辈子顺风顺水顺过头了,现在该遭受点罪。这双腿残了我也认了,只是连累你要照看我这个残废。”苏翌晨用拳头轻砸着腿,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舒静,“有时我就想,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下半辈子跟一个残废绑在一起,我长良心应该放你自由。可是每次我这么想时,心里就难受闷得发慌,也许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大概就是认识我这么个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