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下起了雨。九丫起了个大早,因为在迦南坊,她不便带过多钱财,所以将银票全交给了柴胡保管。柴胡看了看手中的票子,又看了眼九丫的苦脸,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阿九,你这形容,怎么让我感觉你在交待后事?”他问道。
九丫一叠银票砸在了他头上,“你才要死,我要活得好好的,让那些个小人没好日子过。”
柴胡接过银票,本要小心地收起,却又先点了点数,整整四千两,“昨晚去杨府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还当谁欠了你银子,这不是一两不少吗?”
“哼,银子是小,面子是大。”九丫哼了声。
柴胡见她一脸愤恨,好奇心又添了一分,蹭到她身边便又问:“见着杨三公子了?”
九丫正在气头上,于是黑着脸应了声:“见到你那六小姐了,她让我代问你好呢。”
柴胡一怂立马不再开腔,九丫琢磨着城门应该已经开了,于是起了身,“我回迦南坊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银子千万别给二娘,她那样的性子迟早惹出事儿来。”
柴胡一一应了,将她送到城门才回酒肆帮忙。
九丫出城那会儿雨并不怎么大,所以也忘了向柴胡借把雨伞,这一路淋回来,全身的衣裳却已经湿透。因为请的是两日的假,今日也不用上课,她拧了拧衣上的水。她决定先回换一身干净衣裳,再睡上一觉养一养精神。这刚刚穿过坊门,却见两位花女从内走出,两人边走边笑,口里还说着什么。
“前厅里那公子长得可真俊朗,又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富贵之人,听说姓杨,这朝中有好几位大官姓杨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其实一猜就能猜中呀,朝中杨姓的大人虽多,但算着年龄来,家里有二十多岁公子的,也就相国杨大人一家了。”
“是吗?相国家的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卓尔不凡之人。”
“不是,杨家大公子我见过,不过杨府还有位三公子。”
“我听说过他,可是才德兼备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得朝廷赏识,从前在刑部做侍郎,如今去了工部,据说有意提拔他成为工部尚书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完全没发现还有人在旁。九丫知道来迦南坊的许多姑娘,都不是真的来此种花赚钱的,她们一般有远大的目标。比如学得一身好手艺,让她们嫁一户好人家。所以对那些有才有德的公子哥儿极其关注,若想要知道临安哪位公子多金哪位公子才华出众,那在迦南坊一打听便什么都晓得了。
可九丫却呲了呲嘴,因为她觉得这杨三公子可不值得这些姑娘们这么看中。那样一个人,一边对自己做那样出格之事,一边又抱着另一位官家小姐卿卿我我。九丫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线,竟然相信他那些废话,也不知道那些甜言蜜语都对谁说过,更不知道那些昨夜星辰都跟谁看过。
想到杨宇桓也许就在前厅,九丫不竟冷哼了一声。她想,也许他是为官家小姐被赶出迦南坊而评理的,或者抓自己回去给那官家小姐解气的,昨晚他那句“将她打成猪头”的话,她可记得清楚。
为了不跟他撞上,也为了保住自己这张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她绕到了迦南坊的侧门。这道门一般没什么人走,因为有些偏,久而久之,新入坊的人也就不知道了。她也是前日从花房逃出来时,才发现这道门的,穿过侧门前的几个山洞,便是隐着花房的那片林子。
九丫本是想回学舍,可经过林道时,却无端端地停下了步子。白日里的林子没了晚上的阴森可怕,一眼望去绿意盎然,看着倒让人觉得清静。她杵了片刻,终于转过身变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