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切, 真倒霉,她不是早就没落了么,怎么又来上节目!中秋节了还要忙里忙外, 还看见这么恶心的女人!”

“估计是后门——她之前不是和于中天都上床了嘛, 这次指不定跟谁。”

“真是不要脸, 事情败露还敢出现在电视机前!”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如以前那样红了——唉, 其实长得挺漂亮, 做的事怎么就……”

“哪里漂亮了?!那种人,整容出来的也不一定!再说了,你看节目上她那胸挤得, 跟奶牛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C……”

市电视台的巨大的地下停车场空旷寂静,只回荡着那两个女工作人员的八卦声音。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 让那仅有的嘈杂也戛然而止。她们闻声往后看去, 才发现一辆白色标志正缓缓朝她们的方向驶来, 经过她们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摇下车窗,驾驶座上的女人从里头扔出一团垃圾,正好投掷入角落的垃圾桶里。

而她们目瞪口呆地瞪着那辆标志的女主人,就算她此刻戴着超大的豹纹墨镜,她们也能认出她就是刚才上节目的陶蔚然, 以及, 她们刚刚才八卦过的对象。

女生有些羞赧, 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应该没事吧?刚才我们也没有指名道姓, 她应该不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吧?”

那辆白色标识再次鸣了鸣喇叭, 吓得那两个女生往后退了一步,陶蔚然很随性地将手肘搭在车窗上, 将头稍稍往外伸,勾了勾唇角:“你们能让一下路么?”说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要往停车场外开去,那两个女生急忙站到一边去。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车子开到与她们平行,她很自豪地挺了挺胸脯,对她们说道:“我没整过容,胸部也不是挤的,我是货真价实的D Cup。”

她按了升窗按钮,车窗便慢悠悠地升了上去,她将墨镜取下一点儿,松松地挂在鼻梁上,压低眼睛瞄了一眼窗外女生的胸脯,又说道:“对了,祝你们中秋节快乐哦,小A,小B。”

话音刚落,她便重新将墨镜戴好,车窗此时也已完全合上,她没去理会外头两个女生气急败坏的抽气声,加大油门,就往外驶去。她将音乐开得很大声,是Eminem的《Love The Way You Lie》。

轻轻跟着哼唱,副歌部分又停下,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将音量调得更大一些,仿佛这样,整个世界就会变得喧闹,她的耳边只剩下高亢的乐声。

其实并没有关系,被人说闲话、被人看不起、被人指责侮辱,这些一切,她早就预料到。在她顺从地躺在于中天的床上的那一刻,在她为了出演于中天转行为导演导出的第一部电视剧而出卖□□的那一刻,在她为了实现自己难以达到的目的而三番五次去寻求于中天的那一刻,她就预料到这一天。

事情终究会败露的,这个世界纸包不住火。所以,当她在晨读商报的娱乐头条上找到这一条劲爆的新闻,她一点也不奇怪,并且,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她太弱小,没有背景也没有权势,她只想要快点脱离困境,成为超级明星,最快的道路便是被众人不齿的那一条。

就像那位晨读商报的女记者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道德沦陷”一般,她深知自己有多龌龊,有多肮脏,以至于伤害了他。

她还记得那个清晨,将那份印着“新星陶蔚然为成名勾引于中天上床”的巨大标题的晨读商报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里,她没有气恼,也没有窘迫,只是有点儿失神。戴了墨镜和口罩便上了街,闲逛,散步,漫无目的。可最终,她竟然来到了谢诚林的公寓。可藏在包包里最隐秘的那个角落的大门钥匙,在那一天却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

恍惚间听见楼梯下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对她说,小姐,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这是我的家。

她迷茫地抬头,这才发现大门已然换掉,和以前那一扇完全不同,原来不仅仅是换了锁这么简单,又或者他做的比这更决绝。她猛然间转头去看那个说话的男子,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告诉她,这间房子一个月前就已经被他买下。

原来如此。他果真将所有与她相关的联系都断开,将她生生抛弃到自己的生活之外。

她默默点点头,将帽子压得更低,仓皇逃离。

标志突然震了一下,她将车子停住,向车尾部看去。她的标志和一辆黑色奔驰擦碰了一下,皱了皱眉,她走下车去,仔细查看了两辆车子的“伤势”,发现那辆黑色奔驰已然被她的标志“蹭破了皮”,黑色的漆掉落,在整个黑亮光滑的漆皮中,留下擦划的难看痕迹。

她的车子不过十几万,再说,这辆标志她已经开了很久,买来的时候还是二手的,这种外观上的损害,其实她并不在意。不过,这辆奔驰便不可同日而语了。S600L,Grand Edition,报价大概260万,就她目前的经济水平,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还不起。

于是,她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在“还钱,并且这一个月都准备吃泡面”和“走人,反正能开这种车的主人也不会在乎这么一点儿小小的修车钱”之间权衡再三,她毅然选择后者——反正她的道德早就沦陷了嘛。

再说了,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这件事办好了,说不定她就能因此崛起,重新步入正常的轨道。这是阿妹的原话。她告诉蔚然,今晚七点半,在市电视台对面的大酒楼,有一场歌唱选秀的盛宴,“新星崛起”的主办方以及各位评委都会出席,并且邀请了几位歌唱界的大腕儿,有一些明星在开赛之前便拿到了邀请函,要是能在这一天表现出色,便能直接成为内定100强的选手。

新星崛起是市电视台最新包装的一档选秀节目,大赛分为歌唱组、表演组和全能组,顾名思义,歌唱组便是为了选出人群中歌喉出彩的人而存在,表演组则与演技挂钩,而全能组是两者的叠加。倘若能从各自的组别脱颖而出,特别是入围前三强的选手,会有经纪公司主动进行签约并包装。

这是一次能展示自我的好机会,并且节目的前期宣传很到位,几乎是每一家媒体,都在实时关注这次大赛。

将标志重新启动,她坐在车内,将那张镀金的邀请函抚了抚,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拉动手刹,踩下油门,她朝着对面的大酒楼驶去。

整座酒楼都被包下,她走上去,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只见明星三五成群地自成一派,灯光璀璨,觥筹交错,让人不得不惊叹,这就是上流社会的某个缩影。

她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小口,四下张望,据说受邀的宾客除了线上明星还有许多演艺圈颇有建树的“大家”,几家经纪公司的老总,甚至还有市电视台现任台长。

正前方有一抹黑色的剪影,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服帖地穿在身上,因为那男人的身高很高,所以在人群当中显得格外突出,笔直的背脊像是一道直线,好像能无限伸向远方。他只露出一边侧脸,能看出他的鼻梁很挺,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嘴角的弧度很完美。

余光瞄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还未等她转身一探究竟,那抹影子便出声了:“是你,陶蔚然?”

很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在耳朵里逛了一圈,未经过大脑思考,脑海里便浮现这个人的模样。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和这略显诧异又捏好分寸的声音一样,恰到好处。输人不能输阵,蔚然勾了勾嘴角,确保自己也是万无一失,才将目光移向白烟。

“你好,白烟姐。”她温顺而和善地笑了笑。

白烟微笑着捋了捋自己的额发,姿态优雅,宛若仙子,她的裙摆微微抖了抖,好似一朵怒放的鲜花。她的目光在蔚然手中的烫金邀请函上扫过,说道:“我没想到你也会来。”

蔚然点了点头,将香槟杯向前伸了伸,与白烟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玻璃敲击声,这才抿下一口,听见白烟朝她轻语道:“能把你的邀请函借我看一看吗?”

白烟的助理将邀请函接过去,蔚然淡淡笑着,只见对方将她的邀请函横看竖看看了不下十次,翻来覆去,像是在检查什么纰漏,好像这张邀请函是她仿造的一样。她便在心底微讽:这可是真的。

果不其然,那位助理检查了半天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便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怀疑地看着蔚然道:“像是真的一样。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张邀请函?”

她的态度很差,朝着蔚然吹胡子瞪眼睛的,盛气凌人得很,让人很不舒服。蔚然却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助理再次怀疑地推了推眼镜,不由放大了音量,她的脸庞微红,似乎蔚然触犯到她的权威一般,于是她急急将那张邀请函又指给白烟看,道,“烟姐,你看,这肯定是假的!”

她的声音很大,不禁令周围人都瞩目。看见是白烟,大家都颇有些惊诧地转过身来,嘈杂的酒楼在那一瞬间安静不少。蔚然不想引起这样的注目,这样的关注对她并无好处。于是,她稍稍往后退了一退,似乎这样就能阻隔住众人的目光似的。

白烟在这样的注视下倒显得悠然自得,她旁若无人地朝助理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相信那是真的。”她又瞄了一眼那张烫金的邀请函,微微眯了眯眼,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豹:“阿妹作为经纪人有多优秀,我很清楚。”

此言一出,便引起不小的反响。大家这才注意到白烟的对面是与她同公司的陶蔚然,这个丑闻缠身的陶蔚然。据说白烟的经纪人阿妹就是被陶蔚然抢走的,那时她还是个新人,真不晓得她哪来的勇气做出这样的事。

蔚然默然无声,依旧笑着,仿佛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不是对着她,又或者她早就习惯,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她这样不为外界所动,白烟当然也不会失态,她更是自得地望着蔚然,嘴角挂着微讽的笑。

不知是谁突然喊出声来,将这僵局猛然打破:“大赛的主办人呢?在哪?如果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也来参赛,我不禁要怀疑这次大赛的水准!她参加的话,我就退出这次大赛评审席!”

是个很有中气的男声,这段话被他喊得震天响一般,特别是“道德败坏”几个字,被他咬得重音突出。

蔚然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往那个出声的方向看了看,很快又将目光收回,无意识低头看了看地板,再抬起头时,甚至比刚开始还要自然。她将下巴扬得高高的,对白烟说道:“可以把邀请函还给我了么?”

她将邀请函从白烟的助理手里抽出,重新塞回到自己的小包包里,转过身,刚欲迈步,就撞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眸,是之前侧对着她的那名男子。此刻他正脸向她,正如她的猜测一样,那是个英伦风味的男人,高挺的鼻梁在大吊灯的璀璨光芒下于鼻翼两侧投出一小片阴影。而他薄而红的唇微微勾着,似乎在笑。

真是极其英俊的男子,英俊到让人怀疑这根本不是与己相同的物种,他应该是天神,抑或者其他什么更高贵的生物,因为实在太好看,以至于她只是那样看过一眼,侧过头,就模糊了他耀眼的容颜。

一位服务生在她的视野前欠了欠身,朝着大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陶小姐,真不好意思,请您随我离开。”他说得公事公办,语气冷淡,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

蔚然将包里的邀请函再次取出来,说道:“我有邀请函。”

“我知道,但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请您随我离开。”

蔚然朝四周张望,那些人看好戏似的盯着她,鄙夷的眼神、嘲讽的眼神、冷漠的眼神……她甚至能听见有人不满地啧了一声,似乎还有人说“她怎么还不走?真晦气!”,或者是“那邀请函来源可疑”。她的耳朵自动过滤那些令人不爽的窃语声,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朝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