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城南集市上,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路面上缓缓行走。不时停下来,从车头上跳下一名仆从,在街边买些东西送至车内。
“好了,别买了。”夏轻尘靠在一车大大小小的盒子纸包上,不高兴地把脸偏向一边。
一旁,皌连景袤捧着一块糕点,笑容可掬地举到他嘴边喂着:
“轻尘,别生气了,你看,我昨夜让你出气,今天又买了这么多吃的给你……”
“你买东西用的都是我的钱!”
“哎呀,爱卿的俸禄还是朕给发的呢。”
“你……”夏轻尘气闷地闭上眼。
5年前宫闱的那场动荡之后,宫中虽皇长子皌连荣真的血统,随着陈皇后的发疯和近身宫婢的死,成了备受争议的对象。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是主上的亲儿,也没有人能证明他不是主上的骨血。背负着这种舆论的压力,他的名分一直只是皇长子,最终没被立为太子。
然而皇朝需要一位正统的继承人,后宫也需要建立起新的秩序以平衡朝中各派势力。为此,皌连景袤迎娶了丞相司马正秀的侄女为皇后。对于此事,夏轻尘原本就不十分赞同。因为司马正秀是前朝旧臣,虽终于皌连皇族不会有反心,然而他效忠的,始终是皌连景袤的兄长——那个抛弃了皇位的国君。
即使他忠于职守,夏轻尘也能从他的神情中感觉到,他一直在默默地等待。他维持着朝廷原本的面貌,等待这个皇朝原本的主人梦幻般回来的那天——虽然这不可能,但夏轻尘依然觉得是个隐忧。此外他过分的墨守陈规,也开始让夏轻尘觉得碍手碍脚起来。尤其是在兴办公立学校的时候,他坚决反对允许庶族入学,也反对庶族与士族享有同等参与举世和推荐的机会。
这一点,让夏轻尘异常不满。因为如果不选拔新的人才,就无法培养完全属于自己的亲信势力。司马也好,萧翰和甄颖也好,这些前朝的老臣,始终在心底怀念着旧主,他们与皌连景袤之间,始终有一层不透明的隔膜。万一有一天,龙位有了动荡,他们优先会选择的,是稳住朝廷大局,而不是保护皌连景袤的性命。但很无奈,为防止武将拥权自重,立后人选必须自文官中选出,放眼满朝,有此资格者,确实非司马家不可。
皌连景袤也总在可惜,如果夏轻尘有一个妹妹或者侄女,他何尝不能立她为后。然而夏轻尘孤身一人,本家虽是冒名顶替在阮氏的族谱里,然而事实上并非阮家之人,阮氏一族无心朝廷,迎娶阮氏的女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于是夏轻尘也没了充分反对的理由,司马皇后就在上一年嫁入了宫中。
然而让夏轻尘意外的,是他巡视完自己的领地,开春回京的时候。皌连景袤竟然送给他一个“少傅”的头衔。“少傅”就是“太子少傅”,未来教育和辅佐储君的官职之一。皌连景袤竟然晴天霹雳地,趁他不在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太子!!这让他怒火中烧,醋意翻腾。受封官衔之后一直不跟他说话,也不单独进宫,也不理睬他私底下的宣召。天天在跟交好的那帮文士花天酒地,制造绯闻。还扬言自己要娶妻纳妾,到处找人做媒。气得皌连景袤掀桌挠柱,放出暗话:谁敢给他做媒,就砍谁的头。于是这一来,夏轻尘一直没能结成婚。
“来,吃一口……”皌连景袤厚脸皮地笑着把糕点递到他唇边,夏轻尘不情愿地张嘴咬了一口。皌连景袤趁机探头在他脸颊上一亲。
“你!”
“好吃吗?”
“不太好吃……”夏轻尘皱着眉头嚼了嚼。
“是吗?”皌连景袤自己咬了一口,随即也皱气眉头来“是啊,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吃?不吃了……”
说着朝车窗外随手一扔。随即就听到车外大叫一声,破骂声传来:
“娘希皮的,谁这么大胆子!!!给我围起来!!”
“嗯?”皌连景袤狐疑地感到马车一停。
“哎呀,你……你真没公德心……扔到别人了……”夏轻尘伸腿踢了踢他的鞋子。
只听外面已经和车外的四宝吵起来了。
“大胆贱民,竟敢污秽公子!”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在这儿撒野,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四宝正说着,被那人高马大的家丁给提着领子揪下了车,双腿悬空地乱蹬着。
“哼,一个下人也敢如此无礼。让你主子出来,跟我们世子赔礼!”
“麻烦,昨晚萧允说要遮遮掩掩,坐的是小马车……”夏轻尘推开一直缠在身上的皌连景袤。
“上面的人给我下来!”带头的家丁伸手来掀车帘子,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一只大手铁钳般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用力一挥,竟然没有挥开。
“识相者离远点。”萧允顶着被揍青的眼眶,穿着昨夜皱巴巴的衣服挡在车前。
“怎么,一个下人也想要多管闲事吗?”那被糕砸中的年轻士族开口了“你们知道本世子是谁吗?”
“我还真不知道,雍津城里有哪个姓李的大户。”萧允不悦地说道。
“我们公子是永州李爵爷的世子,南王府的座上客。”那李世子的随从神气活现地说着。
“永州李爵爷?李长秀那个二等忠孝伯?”萧允不屑地笑笑。
“大胆!竟敢直呼爵爷名讳!”
“怎样?”
“找打——”
“住手。”车内一声轻喝,止住了将要动手的萧允。夏轻尘用折扇挑起车帘,看了看外面。那李世子一身橘红绣金的的牡丹袍子,精致的面容擦着薄粉,一脸飞扬跋扈的笑。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在他的袖子上,有一块糕点馅料沾上的污渍。
“真抱歉,不小心扔到你身上了,人没事吧?”
那李世子一时竟呆了过去,直直地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夏轻尘露出的半张脸。那张脸上,没有世家子弟惯用的脂粉,白白净净的,细长的眼角微微一笑,直将他的魂魄都勾跑了去。
“你的衣裳我赔了,刚才实在抱歉。”夏轻尘示意四宝取了银票给他。
“啊……啊,无妨……”李世子结结巴巴地说。
“世子?”
“你……你是京中哪一家的公子……”
“嗯!”那李世子恍惚地靠上前去,却被萧允一臂挡下。
“呵……我不是京城人士……”夏轻尘放下车帘。萧允愠怒地转身,围堵的人群慢慢让开一条道路。于是马车又再次缓缓向前行动了。
车内,皌连景袤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一脸坏笑地看着夏轻尘踩在自己两腿之间关键部位的那只脚。
“爱卿,可以将朕放了吗?”
“啊……”夏轻尘吓了一跳,忙将脚缩了回来。
“爱卿,再使劲一点儿,朕就让你给废了。”
“对不起……刚才怕你跳出来……”
“为什么担心暴露身份。”
“因为当朝少傅乱丢垃圾很丢人啊!”
“又不是你丢的……”
“因为被人知道主上坐在这样的马车里还乱丢垃圾就更丢人了!”
“呃,咳……那个是永州李长秀的儿子。李长秀进京述职把他也带上了,大概是想为他出仕铺铺路吧,想不到这么快就成了南王府上的客人。南王拉拢人心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
“再快也快不过你生儿子。”夏轻尘黑着脸打断他。
“轻尘”皌连景袤理亏地靠上来“南王也生过儿子……”
“那是在我认识他之前!”
“啊……少傅,朕的儿子保证是个乖学生,绝对不会像他的小坏蛋那样气你……”皌连景袤一把将夏轻尘扑倒在车里,压了上去。
“你……这时候你干什么,这里是大街上……”
“所以别太大声啊,外面的人会听见的……”皌连景袤在他耳边吹着气,慢慢地将身体贴上,将自己坚硬的下-体摩擦在他身下“这都怪你刚才不轻不重地乱踩……”
“你起来……我不要……”夏轻尘挣扎地推着他。
“轻尘,好轻尘,你昨晚在我身上欺负了个够,我还一次都没有……”
“唔……”夏轻尘还要反驳,嘴巴已经被他堵了起来。原本就酸痛的身体,毫无反抗之能。
缓慢的马车,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啊……原来这就是爱卿说的谈恋爱。谈恋爱真好……”
“你这披着龙袍的流氓……”
城南西市的酒楼上,李世子坐在雅座之内,面对着一桌丰盛的酒席、对面美貌的歌女,失魂落魄。身边其他几个士族子弟,一直吵吵闹闹,他也充耳不闻。只看着自己袖子上那块污渍,痴痴发呆。
“李世子,李世子?”
“啊?啊……”
“李贤弟今儿个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让哪个姑娘把魂给勾走了?”
“不……不是……”李世子急忙解释道。
“无妨,为兄替你找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保证每一个,都比那大街上的好。”一旁的黄公子指着座上弹琴的歌女“你看那个怎么样?”
“唉……再找十个也不及我今日见到的那位一分……”李世子垂头丧气地说道。
“哎,你倒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女人,找出来也好让我们看看。”
“哎呀,那不是女人不是女人!”
“哟”旁边两人捂着嘴笑起来“看不出,贤弟的还有这等雅兴……”
“唉……你们就别笑我了,我现在饭都吃不下,酒也喝不出味道了……”李世子放下酒杯,一脸花痴地回忆着“那个少公子,长得就像神仙一样……”
“贤弟,你可打到他的身份了?”
“没有,只知道是个寻常士人,不是京城人士。不过,我已经让家里人跟着他们了。”
“那贤弟准备打听到了,如何追求?”
“追求?”
“是啊,既然没有多大来头,又不是京城人士,人生地不熟的。你备一份厚礼,给他送去,然后甜言蜜语,他一个下等士族必定受宠若惊。到时贤弟再经常拜访,然后长把他带出来看戏听曲,日子久了,他自然就依赖于你,到时你就做他在京中的庇护人,这么自然而然地,将他收进房中……嘻嘻……”
“哎呀……那得等多久。我现在,只恨不得立即把他弄回驿馆去,立即抱一抱……可就是,他身边带着一个高手,旁人想近一步都难。”
“哎?要快也有法。就看贤弟舍不舍的钱,敢不敢冒个小险?”
“哎呀,那等美色,别说是要我千万金亿万两,就是要我把所有家底都搬出来,能换得到,我也愿意。你说,什么法?”
“来……”黄公子一招手,李世子立即附耳过去。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只见李世子听着,脸上慢慢露出了兴奋又贪婪的笑容:
“好……好……这个好,这个正合我意!”
“哈哈哈哈……来,喝酒。等跟踪他们的下人一回来,咱们就立即找人去办,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