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江成兮反问虞秋:“你可知楚惜的背景?”

虞秋闻言默了下, 便摇头, 以前她以为他的一切很简单, 便没非得过问。后来知道不简单,却是没法知道。

想想她都有自己曾喜欢上鬼的感觉,人完全不是那个人了。

江以湛看着虞秋明显颇为伤感的模样, 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快没脾气了,他只仍倚着树, 干脆听起兄长到底要说什么。

江成兮继续道:“在江湖上有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胜出者便可得到武林号召令, 成为其令主,具备随时号召整个武林的权利。上一届的令主是阿湛, 而这一届的令主便是楚惜。”

虞秋闻言更是惊住:“他也是江湖人,是绝顶高手?”

“对。”江成兮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江以湛, 笑道,“当然, 估计比不过阿湛。”

这不是虞秋关注的重点, 她又问:“大公子为何说给我娘下毒的是楚惜?”

江成兮应道:“你之前和他是一对, 以他的背景,不至于无能为力去管你娘的事, 他却不管,自然可疑。我设想,给你娘下毒的便是他, 你所说的他半逼半诱让你所做之事, 大概就是以你娘为理由让你入堇宁王府, 接近阿湛。”

虞秋脑子笨,哪怕身在局中,也仍是想不到太多。

如今经江成兮一提醒,她才想,难道真是楚惜下的毒?他的目的仅仅只是那武林号召令?

可是她难以置信。

江成兮看着她:“看来我说对了,但你怎不继续问我他这么做的理由?莫不是你心里有答案?说来看看。”

“我……”虞秋不知道他说得是否对,也不知自己是否该说。

江以湛见这种时候,她还站在楚惜那边,便沉了脸,喝道:“说!”

虞秋如今已经下意识最听江以湛的话,她道:“他当初让我入堇宁王府,有两个理由,一个理由确实是我娘,另一个理由是要我从王爷身上找武林号召令。”

江以湛问她:“所以你之前在我书房就是找那玩意?”

“呃……”虞秋闻言想了会,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他的书房找过一次,便心虚地揪手指,“原来你知道我……”

江以湛忽然冷笑起来:“他丢了自己的东西,算在我头上?他是此届令主,就算丢了令,也不影响他行使自己的权利。而其他人,要那玩意也没半点用处?我吃饱撑得拿他的令?”

“所以你没那令?”虞秋突然感觉这世界太复杂,她糊涂了。

江成兮摇头笑道:“我不信楚惜会不知道阿湛没有,所以虞姑娘是被忽悠了吧?”他打量着这傻里傻气的丫头,突然觉得怪可爱的。

虞秋懵懵懂懂的想了会,又问:“那他图个什么?”

江成兮道:“以目前的分析看来,他仅仅只是想你接近阿湛,倒是正中阿湛的下怀,其理由暂时不知。”

虞秋垂下眼帘,掩下微红的眼,心中滋味只有自己能知道。

原来楚惜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她一腔真心还真付诸在鬼身上。

她忽然欲越过江以湛离去,却被他伸手拦住,他冷问:“怎么?想去找他质问理论?这么一个渣,值得你再去费心思?”

虞秋低头道:“我只是想讨个明白。”

江以湛哼道:“他满嘴谎话,确定能讨得了明白?”

“那我也想去,总得问问。”

“不准去。”江以湛的态度陡然变得极强硬,“你是我堇宁王府的人,你与他没半点关系,你想要明白,以后我自会给你。”

虞秋瞥了瞥他,不得不应下:“哦!”

江以湛看到她这恹恹的模样便越来气:“就那么个欺骗女人感情,哄女人接近其他男人的玩意,你把他搁在心里,也不嫌膈应得慌,马上忘了。”

“我知道,我去看娘。”言罢她便转身回了屋。

江成兮看着她的背影,拍了拍江以湛的肩头:“这下你不仅能得到她的人,她的心也更是能以飞速奔向你。瞧瞧,与她的前任比,你真是好太多。”

江以湛瞥了江成兮一眼,不悦其把他与楚惜搁一起比。

张府大门口,张妙倾在马车里抹了抹泪,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后,便下马车踏进府中,往后院张老夫人那里去,直到进入张老夫人的屋里,她才哭着扑入张老夫人怀中,呜呜咽咽的。

张老夫人轻拍着她的背:“怎突然哭成这样?”

张妙倾哽咽着将小手递到张老夫人眼前,哭道:“祖母你看,江哥哥竟为虞秋那贱人用文书砸我。”

张老夫人执起她的手,见红了一大片,便拧眉:“怎回事?”

张妙倾应道:“我不允许那贱人接近江哥哥,他便砸我,他不仅没赶走那贱人,还与江大公子一起去给她的母亲看病。更过分的是,江大公子不仅越过祖母去,后来我再去找他,他还说祖母要看病自己去。”

张老夫人相信孙女没胡言乱语,便沉了脸:“阿湛如何说的?”

张妙倾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落:“江哥哥听江大公子的,还凶巴巴地赶我走。”言罢她便又趴在张老夫人怀里哭得极为可怜。

张老夫人压下心中怒意:“阿湛这是发什么疯?”

张妙倾摇了摇张老夫人:“祖母,都怪虞秋那个狐狸精,是她让江哥哥对我出手,是她让江哥哥连您的面子都不顾,您说该怎么办嘛?”

张老夫人眯眼道:“江大公子要我自己去,我便就自己去,我倒要看看阿湛这是要玩什么,那虞秋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张妙倾闻言拭泪:“嗯!”

次日一早,祖孙俩便上马车往堇宁王府去了。马车里,张妙倾一直在期待着祖母出面的效果,她相信就算江哥哥总爱欺负她,也不可能给祖母甩脸色。

堇宁王府门口的护卫都认识张老夫人,见她难得过来一趟,便都拱手行礼。

张老夫人在张妙倾的虚扶下踏进王府,后面还跟着一嬷嬷和一丫鬟。

她们往江以湛的蓝轩走去,未想巧得见到虞秋推着坐轮椅的乔氏在逛,张妙倾立即拉了拉张老夫人:“祖母你看,那就是虞秋?”

张老夫人拍了拍张妙倾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待见了你江哥哥再说。”

“嗯!”张妙倾颇为不甘愿地应下。

虞秋认识张妙倾,不认识张老夫人,但一看对方的气势,便能知道对方身份不低,离近时,她站旁边乖乖福了个身。

张老夫人只看了虞秋一眼,便收回目光。

待到张家祖孙俩离远,轮椅上的乔氏问道:“她们是谁?似乎对你不善。”用过江成兮的药,乔氏不仅身体好多了,就连脑子也清醒得多。

虞秋应道:“那年轻姑娘是王爷拜把子兄弟的表侄女,那位老夫人我不认识。”

乔氏默了会,突然又道:“那年轻姑娘对你的敌意很浓,莫不是因为男人?是堇宁王?”她生的女儿蠢,不代表她蠢,她自然能看得出来那堇宁王对她的女儿是有心思的,否则哪至于将她一民妇当长辈对待。

虞秋颇为心虚地应了声:“嗯!”

乔氏回头看了眼女儿,暗暗叹了口气,倒是没再过问太多。她经历过家破人亡,又刚捡回一条命,看得自然也开。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回到木须山,继续为她的女儿祈福便好。

只希望傻人有傻福吧!

张老夫人去到蓝轩,领着张妙倾直奔江以湛的书房,这一回,倒是没像张妙倾之前几次一样遭到阻拦,她们踏进便看到江以湛在案桌处理公务。

江以湛抬眸见到她们,只面无异色地起身走过来,唤道:“姑母。”

这声“姑母”倒是让张老夫人心里的郁气消了些,她算是心平气和地说道:“看来阿湛还记得我这个姑母,还以为你彻底忘了。”

江以湛道:“姑母是过来找我哥看病?”

张老夫人知道自己终究不是他的亲姑母,自然不会太过咄咄逼人,她道:“既然江大公子要我亲自过来,我便就来了,阿湛带我过去找你哥看看吧!”

江以湛应下:“姑母随我来。”

在去醉夕院的路上,张老夫人故意提起:“昨日妙倾回去,哭了好一阵,问她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说。姑母在想,她是不是在王府发生什么?阿湛可知?”

江以湛只应道:“待姑母回去后,便好生再问问。”

张妙倾闻言暗暗气闷。

张老夫人瞧着江以湛的神情,继续道:“若真是在王府受到的委屈,阿湛切不可不管不问,妙倾在谁身上遭受的委屈,便从谁身上讨回来。”

江以湛未再语。

张老夫人见江以湛始终面无表情,倒是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她猜,他估计有护着那虞秋的心思。

他们到江成兮的醉夕院时,江成兮正在药阁中为乔氏配药,他抬眸见到张老夫人,未有意外之色,垂眸手下动作不停,只漫不经心道:“张老夫人?坐我旁边吧!”看着倒真像个性情古怪的神医。

将人送到,江以湛直接离去。

张老夫人看着江以湛的背影,因他的离开却不说一声而觉不悦。她又看向江成兮,知道眼前人就是传说中的神医,便颇为恭敬道:“江大公子,叨唠了。”年纪大的人,总希望能有灵丹妙药让自己保持强健,她亦是,便庆幸自己能见到对方。

“哪里不舒服?”话语间,江成兮仍未再抬眼。

“最近总是头疼,易疲乏。”

江成兮伸手为她号了下脉,道:“没大问题,待我给虞夫人配好今日份的药,便给你拿药。”

竟是被排在那所谓的“虞夫人”后面,张老夫人忍下不悦。

她看着在配药的江成兮,忽然问他:“长兄如父,关于阿湛的婚事,江大公子心里可有个底?”

江成兮应道:“他喜欢便好,我不干涉。”

张老夫人瞧了眼自己这也算是如花似玉的孙女,道:“阿湛性子冷漠,不是个愿意在这方面花心思的,他的婚事还是得我们这些关心他的人帮忙张罗。”

江成兮忽然笑道:“老夫人是想从我这里探口风,撮合你孙女与阿湛?”

“这……”张老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便在默了会后,干脆直话直说,“妙倾对阿湛一片痴心,两人也算登对,又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一旁的张妙倾被说得有些脸红,不由好生关注起江成兮的态度。

不想江成兮却是道:“可惜我们家对长相要求高,免得拉低后代的水平,张姑娘怕是不合适。”明明是颇为温恭的态度,说出的话,却让人气得不行。

“你……”

张妙倾当即便红着眼要发怒,被张老夫人喝住:“妙倾!”

看在江成兮是神医的份上,张老夫人并不想开罪,她便压下心中怒意未再说话。直到他终于拿了药给她,她与张妙倾直接离去。

走出醉夕院,张妙倾便愤然道:“祖母,你看见了,江大公子实在过分。”

张老夫人未语,只往南行去。

张妙倾见祖母似乎是要回去,马上急问:“祖母,您不找江哥哥说道说道?”

张老夫人沉声道:“那虞秋祖母已瞧见,不得不说是个勾人的姑娘,也难怪你江哥哥为她变成如今这般,明显与我生分了些。祖母终究不能直接插手他的事,一切待回去祖母再琢磨琢磨,免得伤了情分。”

“可是……”

“行了!”

倒是未想,她们前行间,会再见到张妙倾恨得牙痒痒的虞秋。

虞秋抬眸看到她们,觉得惊讶之余,注意到她们比来时更沉的脸色,尤其是张妙倾那双仿若要喷火烧死她似的眼神。因有娘,她便不由变得更加敏感,于是吩咐身旁陪着她的丫鬟:“你将我娘推回去。”

丫鬟应下:“是。”

乔氏又怎会看不出什么,但也知道女儿在堇宁王府待这么久都毫发无伤,便知要么是她有自保的能力,要么是这堇宁王府不乏护着她的人。乔氏虽担忧,却也不想让女儿为难,便不置一语地被丫鬟推走。

张老夫人看了眼被推着从她身旁路过的乔氏,似有所思。

虞秋缓缓前行,在福身后欲与张家祖孙俩擦肩而过时,果然被张老夫人给唤住:“等等。”

虞秋便停下脚步。

张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这乖巧可人的美人儿:“你就是堇宁王府的舞姬虞秋?”

虞秋应了声:“是。”

张老夫人道:“倒是个绝色,将阿湛迷得不轻吧?”

听对方唤王爷为“阿湛”,虞秋便觉得其该与王爷关系匪浅,自己得更是小心谨慎些,以免得罪对方,但她不知该如何回对方的话。

张老夫人见她唯唯诺诺,明显是个胆小的,便在琢磨了下后,继续道:“我不管你与阿湛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得认清自己的身份,收敛些,否则有些后果并不是你这种身份之人可以承担的。”

虞秋正欲应下,不想对方却又突然道:“刚才过去的,是你母亲?”

虞秋心里顿时心生强烈的防备之意,她可以不管自己如何,但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娘,她便低头不语,不由觉得极为紧张。

张老夫人心里已有答案,倒没继续逼问,她知道这丫头已经听进自己的话,便迈步越过虞秋,就此离去。

张妙倾不解:“祖母,就这样了?”

张老夫人只道:“虞姑娘自然有分寸。”她这话是在回答张妙倾,却更是在说给虞秋听,含着威胁之意。

虞秋心道原来这老夫人是张妙倾的祖母,戚韩的姑母。

那这老夫人来管堇宁王府的事,算是逾越了,但也能看出来王爷平时定然是对其极为敬重的,否则不会有此结果。

她忽然觉得娘确实不该待在瑜都,免得被她拖累。

她转身朝醉夕院方向走去,想到娘身体一好就会离开,也算是松了口气。正是她颇为出神时,姜风忽然跳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便抚了抚胸口,问道:“是有事么?”

姜风颇为贼兮兮地笑道:“王爷让你去他那里。”

“王爷找我有何事?”虞秋不解。

“不管是何事,反正啊,虞姑娘如今任何事都得听王爷的。”姜风心觉,只要二人如此培养着,总能培养出个结果。

毕竟他们家王爷,比那楚惜可好得多。

虞秋觉得也是,便应下:“好吧!”

“那我先行一步。”姜风倏地又施用轻功快速离去,让虞秋见了,不由暗赞他的轻功之高,实在令人羡慕。

虞秋便改了道,往蓝轩的方向去。

她到江以湛的书房时,见他正在书写着什么,便站在案桌前,一时并没打扰他,直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研墨。”

“哦!”她便去到他旁边拿起墨条乖乖研墨。

良久后,他终于又先出声:“你被张老夫人训了?她还威胁了你?”

虞秋惊讶:“王爷怎会知道?”

江以湛终于抬眸看了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一眼,冷道:“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你?你的胆子呢?被狗吃了?当初欺负我的那个劲头倒是半点不剩。”

虞秋被他说得有些委屈:“我现在一没后台,二没本事,要胆子会惹事的。”

江以湛哼了声:“你可以试试。”

虞秋不解:“试什么?”

但他没再搭理她。

两人又沉默了会后,虞秋便试着问道:“王爷?待我娘身子好了,我送她回北冀,可好?”

“不好。”他直接拒绝,“你老实待着,到时我会派人护送她。”

“哦!”虞秋虽然不乐意,却也不得不应下,想到自己如今似乎像是被卖身的奴仆,没有任何权利,便忍不住又问道,“王爷,以后我是不是就是你的女侍?就像风月姐姐跟着大公子那样的?”

江以湛闻言手下书写动作顿住,他转眸上下打量了她这娇滴滴又傻乎乎的模样一番,眸含一丝鄙夷之色:“风月武艺高强,可以保护我哥,你有什么?气死人,还能让人护着你的本事?”

“我……”虞秋扁了扁嘴,干脆不说话了。

江以湛垂眸继续动笔,颇有些漫不经心道:“你就当个娇妻差不多。”

“什么?”虞秋一时没听清他的话。

江以湛隐隐呼了口气,只扔出两个字:“研墨。”

虞秋见他似乎又不愉快,便没敢多问,低头乖乖研墨。

时间渐渐流淌间,他没再说过一句话,可是站在这儿研墨的她,是又困手又酸,腿也酸。她不由打了个哈欠,眼睛渐渐有些睁不开。

江以湛听到研墨的声音不对,便看向她,见她困得眼睛一眨一眨,小脑袋一点一点,迷迷糊糊的模样倒是蛮有趣。

他看了她一会,就由着她,低头忙自己的。

直到后来他意识到什么,便又转头看向她,眼见她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他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突然睁眼回了神的模样,面露不悦:“困成这般,与我待一块就这么无聊?”

她欲从他怀里起来,却被他扣住,她见他沉脸的模样,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之前娘没治病的时候,我一直担心得睡不着,昨晚我又兴奋得睡不着,所以我少眠好久了。”

江以湛见她眼袋乌青,眯了下眼后,便终于松了手:“回去,睡好再过来。”

“好!”虞秋忙从他怀里起身,朝他福身后离去。

江以湛看着她那仿若得到解脱似的背影,薄唇抿起,顿了会后,便忽然拿起案桌上的东西狠狠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