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时佚紧拽着手里叠好的两块钱去念念早餐店。那两个大学生也早早来店里帮忙了。店里的蒸汽向空中升腾,像要给明媚的朝阳添上几朵云彩。时佚心想,这定是常人说的蒸蒸日上,是今天的好兆头。
“奶奶,给,我来还钱啦。祝你生意兴隆哦!”
“谢谢你的祝福哈,小姑娘,可是我没借给你钱呀,你是不是记错了。”
“是的呀,奶奶,我昨晚在您这吃了晚饭,没钱,给您干活抵债来着,您还跟我聊了很多话呢。这两位哥哥姐姐也在这,还是他们给我做的饭呢,我回家时,您好心借我两块钱车费,这不,我来还钱啦,嘻嘻。”
那两个志愿者中的女生说到:“嗯?小妹妹,我们没见过你呀,你不是今天新来的顾客吗?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呢。我不记得昨晚有给你做饭呀。明月,我们有见过这个小妹妹吗?”
男生摇摇头,说是昨天傍晚,人很少,如果见过,还一起聊过天的话,他不可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时佚有点懵,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一点记忆也没有。她刚想说些有关老人和她儿子丈夫的话题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想起来,但是她还是不打算开口。这么冒昧唐突,一来会勾起老人伤心难过,二来如果他们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那么她这个陌生人突然知道这么多,算是怎么回事。
“嗯……那可能是我自己记错了吧,不过我可以一起帮你们吗?我也是附近中学的志愿者,想在上学前来做做服务。客人也越来越多了,我想应该需要些人手。”
“好呀,欢迎加入。”
时佚负责收账,她简直是个人形计算机,收钱补钱一顿操作行云流水,速算强悍。亏得她原来无聊时,摆弄了数万年的天文八卦,算术推演完全不在话下。现在想不到还有点用场。忙到所谓的上学时间,她受邀吃了个早餐就走了。时佚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记得,她想快去找到昨天长时间见过她的另一个人试试,因此她迅速向工地跑去。虽然她可以原地空间传送,立马闪现,但是她怕意外出现在施工重地内部,别人起疑,只好从正门请示走入。包工头也许和昨天一样就在门口。
她一见到门口嗦粉的包工头,如同见到亲人一样,冲上去认人。
“叔叔~”
“嘿嘿嘿,小孩,你谁呀,没看到这几个黄亮亮的大字啊,施工重地,没有安全措施,不能去进去。你叫我有事吗?”
“是我呀,叔叔,就昨天那个,爹不疼娘不爱,想要找你这搬砖赚钱的,你还可怜我呢。我昨天还帮一个叔叔推了土推车呢。”
“小姑娘,你开玩笑吧。我们这都是农民工,你一个小姑娘昨天进得来这,还推车,我能不知道。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再看看你这是岁数,我敢让你干活吗?真是,熊孩子赶紧读书去,别没事瞎跑,迟到了小心老师到处通缉你。”
时佚有点呆,有点慌,赶忙解释到“真的,叔叔,我们见过的,你不信让我进去见见那位大叔,他会认出我的。”
“别胡闹,快走快走!”
时佚只好依依不舍的一边回头望人,一边挪步。走了几十米远后,时佚看见了工人大叔的身影。她健步飞上去被包工头拦住。大叫“叔叔!!推车的叔叔!!这这儿~,您记得我不,昨天,项羽在世的那个,我!”
“嘿,你这孩子~”包工头喝住她,叫住包工头“老郑,找你的?认得不?”
那个叫老郑的农民工一脸懵。“娃呀,你是哪位呀,我不认识你呀,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头~,我没见过这娃呀。”
“说了不认识,快回去,你是想逃学,跟我这玩呢吧。”包工头有些不耐烦了。时佚没理由赖在这找存在感,只好跑掉。
她对他们来说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她真的,被这个世界抹去了,她昨天的一言一行,她的样子,完完全全,不留痕迹的被抹去了。完犊子,所以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每天醒来后,就是一个新生儿。关于昨天的她,往后昨天的她,都将荡然无存。这里的人与她交集的记忆只能保留到每日子时半刻,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这种遗忘的感觉,让她真的有些落寞。
时佚往回走,走到桥头吹风。她脑袋想爆了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样。只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不挺好玩吗,故事里那些大侠不都这样,这叫“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她现在无所事事,像个不听话的孩子闹离家出走,在街上闲逛,也不去上学,也不……
“对哦,我现在按年龄算是个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去学校玩好了。那么多学生在那大乱炖,一定很有意思。”
她赶紧躲到桥洞底下,避着人运法,找着一个环境不错的高级中学,穿梭至一处教学楼的天台。高处视野开阔,空气通畅,人间景象尽收眼底。时佚在这彻底淡忘了之前的郁闷。
时佚想等着学生下课,好混在人群里到处瞎逛,不然她一个不穿校服的“学生”,在学校里过于瞩目了。一些老师来来去去的,好像在巡逻,被逮着了,一顿数落不说,自己还得编理由。终于铃声响了,本该人潮涌动的时刻,谁知才稀稀拉拉地出来几小戳人。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时佚赶紧开索眼在脑海里朝着教室内一顿扫射,这场面,惊掉她下巴。桌上人头趴倒一片,只有少数人在走廊说话的。
“上学,这么……惨烈的吗!一次撂倒一群。”时佚算是知道了上学是个什么东西,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坐在里面的。
忽然,她被一道眼神吓了一激灵。在双眼交汇之际,时佚差点要哭晕在厕所。
“怎么办,怎么办,我死定了,我知道迟早会被他找着,可怎么会在这啊,怎么这么快,好巧不巧就被找到了呢,天哪,你还可以让我这运气再霉点吗。”看来清早的好兆头根本不是招呼她的,她的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的衰。
她刚想穿走,结果心里一紧,完全动不了。是太阳的两仪眼心!那颗心传来一阵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声音明明不严肃却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别来无恙,给我等着。”
时佚欲哭无泪,她该怎么说,她只是借来玩玩?让他宽容宽容,再等会儿?虽然这世界不会留下她的痕迹,但她想留点世界的痕迹填补她自己那块空落落的心。她还没尝够这的滋味,不想现在就回到那个无止无境的虚无之阵。
时佚双手蒙头,趴在扶墙边,思绪万千。那个声音再次附耳过来,不过稳重中夹杂那么一丝丝息喘,如果不是太近,根本听不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时佚立马翻身,撞了他个满怀,跌坐在地。
“嗨……唉,好久……不见……既白。”她强颜欢笑地跟眼前这个身量十七的冷俊少年打招呼。
这位银发少年,目光如灼,眼眸似暗夜般幽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时佚。时佚被这么看着完全没有不自在,反而感觉到他种看惯秋月春风的泰然。
东方既白,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的主人淡淡地向她应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