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浪风范客”走开一段距离,就在半途停下。
“浪风范客”大指按住口中枣红木“烟斗”之口两次,斗中淡淡白烟渐清,红彤火光再明,他是首先开口的人:“好了,‘闭眼太岁’,你搞什么把戏,可以说来听听了。”
陈至却要轻松应答:“把戏?嗯,就当前辈认为这是把戏好了。
可我们不是来此拼杀的吗?”
“浪风范客”哈哈笑道:“哈哈哈,瞒者瞒不识啊,‘闭眼太岁’!
你支开我,我同意让田宫陷入随时可能被剩下几人袭杀的境地,已经是你我两人合意。
不然,那名医者斤两是有多少,难道真能够对付得了田宫的‘圆月杀法’?”
陈至面上挂着微笑,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显得神秘:“欸~说不定是张大夫真人不露相,也尚未可知啊?”
“浪风范客”轻吐一口烟雾,对懒得在这个话题上辩解:“就算我一时走眼好了,总之田宫为人颇为自负,如此和我分开,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今天你我合意之下分开而战,这个借口做不了我日后推托之资。”
陈至一沉吟,道:“嗯~听前辈的说法,那位‘魔童’的异能还包含着让死者作为‘盐人’复生的妙用。
这一点倒是需要注意……
……这样说来,所谓‘天草十人众’,说不定是‘魔童’所能搜罗到最强的帮手,而不见得都是这个时代的人物了。”
“浪风范客”一扶“墨镜”,将“烟斗”抖灰之后用白色丝巾擦净收入怀里,不满道:“你到底是有事谈,还是来套我的话?
戏弄‘浪风范客’的愚辈,‘浪风范客’不介意用来试验全新的杀人角度!”
陈至仍带笑意,轻松道:“前辈不要着急,我们之间确实有谈的余地。
如晚辈猜测无误,前辈应该是来到此处发现高手想用来重建信心而挑战,好在向‘柳三严’前辈雪耻之前恢复最佳的杀途炼途状态,结果挑战失败意外身亡。
被‘魔童’救回之后,交谈之下才明白现状,无奈说服自己‘魔童’理念甚合,只好加入‘切利支丹’等待时机。
如无晚辈的出现,如无晚辈先是在藏刀门中向‘孤光一点荧’施展疑兵之计迫使其被引开,如无晚辈通过寥寥数语判断出‘魔童’异能缺陷,你不会想要借用我的智慧。
现在既然有了这些原因,前辈想来是希望晚辈指点一条脱身之道啰?”
“浪风范客”短短“哼”了一声,道出更多不耐烦:“‘闭眼太岁’!
收起你虚伪的谦卑姿态,放下你造作的恭敬之辞!
如果不能道出有用的信息,‘浪风范客’不介意以最擅长的固定角度杀你!”
“闭眼太岁”陈至笑容不减,仍是一副轻松语气:“哎呀呀,客气都不允许,前……咳,你还真是严格。
解决你的现状办法确实未必没有,只是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是否可行,不可轻易道出啊。”
“浪风范客”这小子挑衅人心态的本事实在高绝,自己此刻已经又想拿起“烟斗”抽上一袋了。
“墨镜”之后的双眼一眯后,“浪风范客”应道:“可以!
说出你的问题!”
陈至突然发现和这人说话也是件有趣事,玩心不由得再起,道:“好,我的问题很多,请‘浪风范客’一一听清,再句句答来,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第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一时兴起挑战‘天草十人众’里的谁,然后战败而亡?”
“嗯~?!”“浪风范客”嗅到戏耍味道,来不及掏出“烟斗”叼在嘴里压抑情绪,一声疑问之声已显怒意。
陈至哪里听不出这点情绪?于是他口道:“‘一沐重生二沐死’的‘洗心池’,不知前辈曾否听说?”
“浪风范客”这回涨了记性,将“烟斗”和装烟丝的黑布囊都取出,叼上“烟斗”之后烟丝黑布囊也不肯放回去。
做好这一切,“浪风范客”才口吐青烟反问道:“修罗道所占据的‘秘境’凶地?”
“正是。”
“浪风范客”略作思量,问出关心的问题:“我虽听说此传闻,并未查证是否真有这处‘秘境’和它的功效。
或许你是用这传闻的内容来赚我的话!”
陈至倒是用肯定态度接下这句:“我曾经见过沐过此‘洗心池’后改头换面的人物,而且在修罗道里还有相识向我透露和我关系匪浅的一名人物也已沐过此池。
两相印证之下,传言并无虚假。”
“浪风范客”只信了三分,却不得不把话接下去:“嗯……
……‘浪风范客’与你们合作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引荐能把我带去此池的人物。”
萧忘形并不那么容易见,陈至更不会轻易许诺这点,所以他又回到了开始的话题:“所以第一个问题,我其实是在问你‘切利支丹’重要人物的武力程度。
不了解这个程度,相信你脱离此处都有困难,何况是去试试那‘洗心池’呢?”
这是个合理的解释,“浪风范客”口叼“烟斗”,一口烟气入肺后就可以心态恢复,以此忽略此问题形同揭伤疤般的羞辱性质。
“浪风范客”采取用避免直接回答的方式来防止尴尬,道:“‘天草十人众’之中,最强者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名唤新免武藏,用的是一长一短双刀。
在他之下,就是刚才的但马守柳生宗矩和御色多由也。
这三人实力深不可测,连我也看不出这三人和‘柳三严’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再下一些,东乡斩我就我观察,实力略胜我信心未失前的完整状态,和你带来那位百花谷的少主实力仿佛。
其余的,都还算不上人物,实力最差的两人应该是田宫和真野……据说真野就是介绍你们前来之人,你们应该见过。
他可能是其中实力最差的一个人物,所谓‘忍蛋’就是怒界忍者之中连阶级最低的‘下忍’都还没做成的学徒之称。
如果你想对付这些‘切利支丹’,光凭你们的实力还差得太远一些。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就该直入主题!!
你问起实力,那就是要对付‘切利支丹’了?不妨先讲明我从此脱身之策,方显示一些你‘闭眼太岁’的诚意!”
陈至却不急着摆诚意,反而道:“嗯……聪明人和聪明人的对话确实是该直入主题。
那第二个问题来了:聪明人,你是吗?”
“‘闭眼太岁’!”
这话激得“浪风范客”也只好先从口中取出“烟斗”怒喝,吸烟气可来不及。
陈至一顿,又带诚意道:“啊,原来前辈是聪明人,失敬了。
那好,我们直入主题吧。
我们确实打算对付‘切利支丹’,还有逃出此地后联合其他也有理由对付‘切利支丹’的组织这层用意。
你需要做的是探明‘魔童’的异能用法细节和限制,这样才好在双方对立之时制造合适的脱身借口。
据我所知‘四山两宗一府司’七大派中至少天衡府平安司玄衣卫和殊胜宗两方都有意向‘切利支丹’动手,所缺的就是‘魔童’方的实力和异能细节。
这个答案,不知道你还满意吗?”
“烟斗”复入“浪风范客”之口,轻烟再起之后他才平静心态。
“闭眼太岁”陈至提出的是个有可能的做法,只是就算能套出“天童子”异能细节,“浪风范客”也难保交待情报之后自己不会因此反而给拿捏住把柄受制于人。
陈至自然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只是就算这段时间,陈至也不打算让他太有余裕来用,于是下一个问题出口:“还有一点,这‘桃源乡地上天国’到底算是凶地‘秘境’还是福地‘秘境’?
这个答案,将决定我们联合各股势力时的说辞。”
“浪风范客”总算遇到个自己可以少在意的问题,答得干脆:“据我所知,此地应该是福地,只是也无甚特别之处,唯有广大和那仙桃果生长周期极短,无论食物还是水源都因此充足两点。”
“水?”陈至开始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浪风范客”补充道:“桃林之中,桃树之根能够产水,为此‘切利支丹’在桃林内侧开凿数口井水,近乎于取之不尽。
你们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桃林下面的土地状况了!”
一路上,确实桃林里土地尽是湿润,而且桃林之前的栈道岩道也是一层沼泽浅处的浅积之水面积甚大。
陈至等人来时只以为那是栈道山路和某处水源相近分流之下地貌自然而成,想不到是从“秘境”中桃林生出,渗出土地之后再流入栈道岩道。
陈至明白说到此处,必须再下一点饵了:“嗯~那日后脱身良机如果到来,交战之前你会听到来犯敌人中有人呼喊‘收钱办不到事的杀手受死来’。
那一声就是暗号,无论是何人喊出你就该设法随着那人而去应战,携带好足够的仙桃果和其他战圈分开。
这之后你就失去踪迹,从此从‘切利支丹’之中脱身,在他们看来也许你是受到挑衅中伏而败亡。
无论那战结果如何,想必‘切利支丹’反应过来后已经没有特地去搜你出来的余裕了。”
“浪风范客”笑道:“你们这些玩弄心计的家伙,尽是拿眼前看不到的未来利益许诺,眼下我可没看到任何可行的证据。
说到底,你还是要赚我套话。
‘浪风范客’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免费赠送杀你的新奇角度,总还做得到!”
陈至叹了一句,语显委屈:“啊~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了?
我看我们之间这席谈话,还是存在误会。”
“浪风范客”吐口烟雾,冷笑道:“哈,哪里有误会?
说了这么许多,你的诚意还是有所保留!这一点清清楚楚!
‘闭眼太岁’,从刚才脱困之战我也能看出你短短数月武功大进,可想要挑战‘浪风范客’正面杀人角度和忍耐的极限,你还是不够实力!”
陈至则更刻意做出更委屈的神情,道:“哎……真情难通悉,人心隔肚皮。
我难道是不备下肉眼能可看见的诚意而来的那种人吗?关于形势的迹象,我相信很快就来了。
可我对你之前的误会,只好我个人吞下一句‘可惜’了。”
这番话更是神神叨叨,说了等同没说,“浪风范客”也摸不清到底多少能信,只好在别的方向聊下去:“哼,你对我又还有什么误会?
你那几个问题,‘浪风范客’可是答得具体详细!”
陈至于是道:“误会确实存在,比如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浪风范客”在“墨镜”之下的冰冷双眼含着怒火,他握紧手中古怪尖刺手杖,喝道:“‘闭眼太岁’,看来你确实没真正近距离体验过‘浪风范客’独特的正面杀人角度!!”
陈至这才装出歉意,道:“啊,你是聪明人,话越说越多害我险险忘了这一点。
那我的误会就是合作的时机,好,我这就说明你马上能看到的诚意。”
当下陈至终于不用造作态度,缓缓说明玄衣卫奇禽跟踪以及玄衣卫殊胜宗的合作以及这两方立场之事。
“浪风范客”听得仔细,才明白原来确实很快就可能发生一次“切利支丹”不得不应付的麻烦。
他虽然怀疑这“闭眼太岁”小子说话拖拖拉拉,就是在争取事情发生的时间,不过却也不好翻脸,省得那真假难辨的合作余地消失。
全部听完之后,“浪风范客”才终于道:“好!如果真的发生如此事态,‘浪风范客’将进行我们说好的步骤!
在这里已经耽误太久,我必须回返‘桃源乡地上天国’的南蛮寺!
你只剩下一个问题的余地!!”
陈至这才收起玩心,问出一个问题:“如果我猜测不错,‘切利支丹’形同主持大小事务的那位东乡斩我在私下和民间组织缕臂会合作,在扬州散布疫病,以求‘切利支丹’势力顺利增长。
这将是我们拿来和玄衣卫谈合作的本钱,我必须了解到这里面的底细。
真野段平,此人能够长久在外活动而无异状,应该和其他‘天草十人众’不同,或许是其中唯一不是‘盐人’的存在。
我的猜测,这件事情至少有真野段平和东乡斩我两人知情。”
“浪风范客”回忆细节,之后道:“我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做什么,不过确实在外传播‘切利支教’以此增加‘切利支丹’之事也是东乡主持之下操办。
我也是因此轻易在外找到携带仙桃果的他才进入此地。
‘浪风范客’可以继续调查这件事情的底细,那么你的诚意……”
问题问到一半, 眼见“闭眼太岁”脸上笑意,“浪风范客”突然明白这件事的重要。
如果能够掌握这其中的细节,“浪风范客”便可以以证人身份同样和玄衣卫合作。
这将是“浪风范客”从“切利支丹”脱身之后的保身本钱,如果“闭眼太岁”不存实在的合作意向,根本不用问出这个问题。
道出这个问题点醒“浪风范客”该做的事,就已经是“闭眼太岁”当下能够给出的诚意。
一句空话,想明其中关节后却让人踏实无比。
这个问题让合作的真实上升了六七成,“浪风范客”转而大笑:“哈哈哈,‘闭眼太岁’,你的智慧名不虚传!
‘浪风范客’就答应和你的合作!请!”
说完,“浪风范客”再不想在此耽搁,刚要离开就又停下脚步,这次换他有问题:“为何这件事只是和玄衣卫合作的本钱,不是还有殊胜宗一派?”
陈至带着笑意答出的回答冰冷而简单:“如此大动干戈,岂能毫无后果?
我的方法一定会赢,只是胜利的果实不需要太多人来享用。
殊胜宗居士虔信大乘佛学,因此殉道;‘切利支丹’信仰他们扭曲的偶像,因此殉道;这两件事,本来就该是同一件事。”
“浪风范客”默不作语,转身离开。
一边走着,他一边想另一件事:
通过这次对话,他终于开始了解到“闭眼太岁”的本质比自己之前的认知还要可怕,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光凭高强的武功没法应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