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帝哈哈大笑,看了一眼唐溪:“怎么,他连你这个亲传弟子也没有说?哎,楚卿也未免太小心了,这有什么好瞒的。”
“福州有座沁阳山,郡主可知?楚卿就是去沁阳山了。”
一边缕着长须,德庆帝一边感慨:“也不知道楚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福州路途遥远,沁阳山更是山高林密,一片苍莽,楚卿此去,实在是辛苦啊……”
唐溪的心思完全不在德庆帝的话中,福州?楚轻侯去了福州?
福州距离盛京极其遥远,中间间隔着苏杭和西山,千里迢迢的,楚轻侯去福州做什么?她可不相信他真的会去找什么灵药。
“师父这个人,向来如此。”
即便不相信,口中却还是要顺着德庆帝的话说,唐溪浅笑道:“我虽和师父接触不久,但也发知道他的确醉心医道,心无旁骛,好像世上的事情,只有医道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不是。”
德庆帝心有同感,有些无奈道:“岚熙心仪楚卿很多年了,他虽然对岚熙彬彬有礼,温柔有加,可从无逾越之举,朕看的出来,他并不喜欢岚熙,否则朕怎么会将岚熙嫁给赵吟澈呢?”
他叹了一口气:“唉,我这个九儿,朕也是为了她好啊。楚卿既然无心于她,朕也不能勉强,岚熙也快十六了,再拖下去也不合适。好在赵吟澈也是皇子身份……朕也算了了个心事,只是岚熙她,唉……”
听着德庆帝一副慈父的样子,语气愈加的沉重,表现的就像是个真正关心女儿未来幸福的架势。但别说唐溪,只怕任何一个朝臣听了都明白,他不过是故意为之罢了。素来都是德庆帝表现,众朝臣应和,从来没有人揭穿,也没有人敢揭穿。
不止是阴狠善变,虚伪,更是德庆帝的本性之一。
“陛下对岚熙公主的疼爱,谁都明白的。只是公主现在年幼,从小又被陛下宠惯了,或许不懂陛下的苦心。等公主嫁到南魏国,以后再成了南魏国皇后,她一定明白陛下的心意。”
德庆帝一笑,一脸赞赏:“可是唐溪,你也和公主一般大,怎么她就不像你这般懂事?你若是朕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唐溪垂眸,淡淡道:“陛下厚爱,唐溪岂敢与公主相提并论?公主出生高贵,我不过是一阶商户之女,从小吃苦的多,自然更能够体会长辈的苦心。”
“听说,你生母乃是妾室身份?”
“是。”
“呵呵,能够生出你这般天赋之能的女子,纵使妾室身份又如何?”德庆帝眼瞳微眯,而后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道:“唐溪,朕赐你生母六品敕命,如何?”
“陛下三思。”
不得已,唐溪只能又站了起来:“陛下的恩典已经够多了,家母素来体弱多病,若陛下真的再赐她敕命身份,我怕她一时激动高兴,万一……家母福薄之人,万万不敢再受陛下的恩典,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什么敕命、诰命身份,她通通不在意,更知道林氏也不会在意。
林氏所求,和她一样,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生活,
衣食无忧,那就足够了。而她,更不想再接受德庆帝什么恩典,接受一个郡主身份,不过是为了办事方便罢了。
而且,纵使她愿意,也不能是现在。
摄封敕命,必定要下旨存档,看现在德庆帝还有心情跟她闲聊,想来他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私印不见了。她若应下这恩赐,只要德庆帝一颁旨,等用印的时候,立即就会出事。
能拖一时是一时,走一步看一步。
她现在的心思,全在那一方印玺之上,还有楚轻侯,到底去福州所为何事。
“陛下,上次二皇子不是说有了养马的良方吗?”唐溪转移话题,笑道:“不知陛下去看过没有,也不知道二皇子养出来的来的马,究竟能不能胜过桑乾的玉胭脂。”
提起这个,德庆帝似乎来了兴趣:“听尘儿的意思,倒是很有信心似得。前阵子他还说,若是能够改良什么,就算是已经生下来的马驹,也能够喂养的像他上次那匹马一样,不需要从小……”
似乎是不明白个中缘由,德庆帝说的也不清楚:“反正尘儿说了,只要他这次去弄到那个东西,回来研究一下,应该在半年时间内,就能够为东秦培养出最少以一千匹优良的战马。”
“若真如此,二皇子可真是天才。”唐溪正色道,话锋一转,好奇道:“原来二皇子也离开盛京了吗?”
“说是闽贵有什么好的……反正就是养马的东西,今早你来之前,尘儿专程给朕辞行,已经离开了。”德庆帝不疑有她,一边随口说,一边喝茶。
“嗯,希望二皇子此行顺利。”
闽贵吗?方濯尘和大皇子去的同一个地方?
之前听说楚轻侯去了福州,她还没有猜到他的目的,现在听方濯尘去的是闽贵,且和大皇子巡视的目的地一样,她立即明白了。
福州虽然距离盛京远,但和闽贵,却是隔邻相望,只怕楚轻侯根本不是去福州,而是偷偷转道去了闽贵,和方濯尘汇合了。方凌玄如今也在闽贵,难道他们想对他下手?
不过几个地点,还有一些蛛丝马迹,唐溪已经确定了七成!
她正想告辞出宫,回去好好思量一番,却听得有宫人来报,姚贵妃来了。
“她……”
德庆帝脸色一沉,也不管唐溪就在旁边,语气沉沉的道:“已经三个月身孕了,不在自己沁心殿安心养胎,大热天的跑到御花园来,真是……”
宫人听得脸色一白,声音都哆嗦起来了:“那、那陛下是……是……”
“算了,”德庆帝一摆手:“让她进来。”
宫人如蒙大赦的退下,过了片刻,姚贵妃进来了。
即便是天气炎热,她也穿的一丝不苟,长长的宫纱拖缀在身后,一身豆青底绣白色海棠花宫装,显得整个人艳丽娇媚,却又带着一丝清爽。
被贴身宫女翠锦搀扶着,姚贵妃用手撑着后腰,慢慢的走了过来。她小腹已经明显看得出有些圆润,微微隆起,她另一只手轻放在小腹上,一见到德庆帝就要拜:“见过……”
“罢了罢了。”
德
庆帝打断她的话,沉声道:“你有孕在身,就不用行礼了。”
“谢陛下。”
姚贵妃粉面微红,柔柔的道:“听说陛下在御花园乘凉,妾身正好在觉得有些气闷,就想着过来和陛下……”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扫了唐溪一眼。
“气闷就多让人开窗,怎么还到处跑?今天就罢了,以后你少出宫。”
“是。”听着德庆帝肃然的语气,毫无半点平日的柔情和怜惜,姚贵妃更是心头一凉,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苦涩。
侧着身子坐下,姚贵妃看了一眼唐溪,笑道:“臣妾倒是来的巧了,没想到蕙怡郡主也在。”
“见过贵妃娘娘。”唐溪哪里还看不出来,姚贵妃根本不是来见德庆帝的,而是冲着她来。
前几天,她给姚贵妃说保五皇子性命,现在方哲耀虽然没死,但毕竟还关在牢中。想必姚贵妃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一听说她进宫了,立即就赶来了。
“几日不见,郡主身体可好?”姚贵妃面带微笑的看着唐溪,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
身体好?只怕是在暗示方哲耀好不好吧?
唐溪一笑:“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唐溪无碍。倒是贵妃娘娘应该好好保重身子,今年天气热外炎热,都已经立秋了,却还这般酷暑。娘娘身怀龙胎,平日里宜静养,少走动。”
“听见没有?”
德庆帝一直板着脸,此时更是口气不善:“你不是说平时都是由郡主给你安胎吗?现在郡主都这般说了,你以后就留在沁心殿。若是还嫌气闷,那就搬去清月宫。”
清月宫?那可是离冷宫最近的所在。姚贵妃一听,忙道:“陛下,臣妾知道了,臣妾以后就留在沁心殿。”
对于往常这个他甚为宠爱的女子,如今德庆帝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不但没有半点温和,就连话语也是带着嫌弃和厌恶,若非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只怕就算不打入冷宫,也绝对不会再见她了。
唐溪正感慨着,看着姚贵妃不时丢来一个试探的眼神,她只做不知,仿佛没有看见。
“既然姚贵妃来陪陛下说话,那我就……”
唐溪起身,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似屁滚尿流般神情惶恐:“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放肆!”德庆帝一拍桌子,怒喝出声。
两名侍卫闪身而出,抽剑架在那太监脖子上。
“陛下……”
那太监吓得的都快要哭了,跪在地上颤抖着道:“闽贵突发洪水,岷江决堤,一溃千里,八百里加急刚到,内阁几位大人和各、各部大人……都已经……”
“你说什么?”德庆帝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猛地,他转头怒视姚贵妃,呵斥道:“你一来就出了这样的事,简直是晦气!还不给朕滚!”
姚贵妃一听,浑身一震,差点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闽贵洪水……”
她低垂的眼眸中,却有一抹深邃的喜色一闪而逝。
大皇子,你不是在闽贵巡视吗,如今,你可安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