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汤姆挨罚遇贝基

汤姆挨罚遇贝基

星期一早晨,汤姆·索亚情绪低落。每到星期一早晨,他总是情绪不高的——因为从那天起,他又得去学校经受一个星期的慢性折磨。一般说来,他那天一开头总希望中间不要有什么休息日。有了休息日,再被关进监狱般的学校里反倒觉得更难受。

汤姆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着。不一会儿,他忽然想到,要是自己病了,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待在家里不上学了。这倒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他全身查了一遍,找不出什么毛病。他又查了一遍。这一次,他认为肚子有点儿痛。他满怀希望,开始激发那个病兆。可是过了一会儿,那病兆越来越不明显,很快就彻底消失了。他又默默地琢磨片刻。突然之间,他找着了。他上颚边的一颗门牙松了。真是好运气啊!他刚要迈出他所谓的“第一步”,开始哼哼唧唧,可又忽然想到,他要是搬出这条理由来,姨妈会把这颗牙齿拔掉,那可是痛得很呢。因此他觉得,暂时还是保留那颗牙齿,另找别的毛病。一时之间,他感到一筹莫展。接着,他想起以前听医生说过,有个病人得了一种什么毛病两三个星期卧床不起,还差点儿失去一个指头。他连忙从被窝里伸出那根发肿的脚趾,抬起来审视了一番。然而,他并不知道那种毛病的有关症状。不过看来还是很值得碰碰运气的,于是他就开始劲头儿十足地发出一阵阵哼哼声。

可是,锡德仍然睡得很熟。

汤姆哼得更响了,想象着那根脚趾真的痛起来。

锡德还是没有反应。

这时候,汤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歇了片刻,然后鼓起劲儿发出一连串绝妙的哼哼声。

锡德还在打呼噜。

汤姆火了。“锡德,锡德!”他一边喊,一边摇晃他的身体。这个办法倒还奏效。汤姆又哼哼地叫唤起来。锡德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然后用胳膊肘支起身子,喷了喷鼻子,瞪大眼睛望着汤姆。汤姆哼个不停。锡德说道:

“汤姆!喂,汤姆!”(没有应声儿。)“喂,汤姆!汤姆!你怎么啦,汤姆?”他推着他,用焦急的目光盯着他的脸。

汤姆有气无力地说:

“哦,别这样,锡德。别推我。”

“哎呀,你怎么啦,汤姆?我得去把姨妈叫来。”

“别去叫,我不要紧。过一会儿也许就会好的。别去叫人来。”

“可是我非得去叫!别那样哼哼唧唧的,汤姆,怪可怕的。你这副样子有多久了?”

“有好几个钟头了。哎哟!哦,别那么推我呀,锡德,你会把我弄死的。”

“汤姆,你干吗不早点叫醒我?哦,汤姆,别这样!听你那样哼哼唧唧,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汤姆,你到底怎么啦?”

“我什么都原谅你,锡德。(呻吟。)无论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死了以后——”

“哦,汤姆,你不会死的,怎么会呢?快别说这种话,汤姆——哎呀,快别说这种话。也许——”

“我原谅所有的人,锡德。(呻吟。)你把这话转告他们。还有,锡德,你把我那个窗框和独眼猫交给那个新来的女孩子,对她说——”

但是,锡德已经抓起衣服走了。这时候,汤姆的想象力发挥得如此充分,哼哼出来的声音如此逼真,他就像真的病了那样。

锡德飞也似的奔下楼梯,说:

“哦,波莉姨妈,快来啊!汤姆快死了!”

“快死了?”

“是呀,姨妈。别磨磨蹭蹭的,快来啊!”

“胡说!我不信!”

嘴里虽然那么说,她还是飞步跑上楼,锡德和玛丽紧紧跟在后面。她也脸色苍白,嘴唇在发抖。她走到床边,气咻咻地说:

“你,汤姆!汤姆,你怎么啦?”

“哦,姨妈,我——”

“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孩子?”

“哎哟,姨妈,我那发肿的脚趾死了!”

老太太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笑了一阵,又哭了一阵,接着又连笑带哭了一阵。她这才恢复过来,然后说:

“汤姆,你真把我吓了一跳。好了,别再胡说八道,快爬起来吧。”

汤姆不再打哼哼了,脚趾也不痛了。他觉得有点儿可笑。他说:

“波莉姨妈,刚才那根脚趾好像真的死了,痛得可真厉害,我连牙齿的事儿也一点儿不觉得了。”

“好啊,又出来什么牙齿!你的牙齿怎么啦?”

“有一颗牙齿松了,痛得好厉害。”

“哎呀,哎呀,别再乱打哼哼。张开你的嘴角。没错儿——这颗牙齿倒是真的松了,不过这是死不了人的。玛丽,快给我拿一根丝线来,再去厨房取一块炭火。”

汤姆说:

“哦,求求你,姨妈,别把牙齿拔掉吧。现在已经不痛了,要不我就不是人。求求你,别拔吧,姨妈。我不想赖在家里不上学了。”

“哎呀,你不想,是吗?你那么吵吵嚷嚷的,原来想要赖在家里不上学而去钓鱼?汤姆,汤姆,你干的好事,看来你总要想尽花招来伤我这老太婆的心。”

这时候,拔牙工具已经准备停当。老太太在丝线的一头打个活结,套住汤姆的牙齿,把另一头拴在床柱上。接着,她拿起那块炭火,突然朝汤姆刺过去,差一点儿刺着他的脸。这时候,那颗牙齿已经滴溜溜地挂在床柱上了。

不过,苦尽总会甘来。汤姆的上排牙齿中间出现一道空隙,吐起唾沫来姿势又新颖,又优美,因此当他吃完早饭去上学的时候,一路上成了每个男孩的羡慕对象。一大群孩子簇拥在他的后面,对他的表演深感兴趣。原先有个孩子因割破指头成了注意中心,直到这时还是孩子们的崇拜对象,如今却突然发现没了一个部下,失去了一切荣耀。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他心服口不服地说,汤姆·索亚那种吐唾沫的方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另一个男孩接着说:“酸葡萄!”他就像个丢盔弃甲的英雄那样落荒而逃了。

不一会儿,汤姆碰上村里的流浪儿哈克贝利·费恩。他是村里那个酒鬼的儿子。村里的母亲们都打心眼里恨他、怕他,因为他不务正业,无法无天,缺乏教养,又不守规矩——还因为她们的孩子都很羡慕他,不顾劝阻,喜欢跟他来往,希望自己敢于学他的榜样。汤姆跟其他体面的孩子一样,对哈克贝利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方式很向往,因此也奉命不准跟他一起玩耍。可他一有机会就偏跟他玩耍。哈克贝利总是穿着一身大人的旧衣服,满身都是一年四季开不败的花,破烂的布条儿在飘动。他戴着一顶破旧的大帽子,耷拉着一块很宽的新月形的帽檐。他要是穿着上衣的话,他的上衣差不多能拖到脚后跟,后面的几粒扣子一直落到背后屁股那里。他只用一根吊带吊着裤子;裤裆像布袋子那样垂下来,里面空荡荡的;毛边的裤脚管要是不卷起来

的话,就拖在地上。

哈克贝利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完全由自己决定。他天好时睡在别人家门口的台阶上,下雨时睡在空的木桶里。他既用不着念书,也用不着做礼拜;既不必叫谁主人,也不必服从谁。他什么时候想去哪里钓鱼,就什么时候去哪里钓鱼;什么时候想去哪里游泳,就什么时候去哪里游泳;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谁也阻止不了他打架。他想多晚睡觉就多晚睡觉。春天里他总是第一个光脚;秋天里他总是最后一个穿鞋。他从来用不着洗脸,他从来用不着穿干净衣服。他骂起人来也是顶呱呱的。总而言之,凡是能使日子过得有意思的条件,这个孩子都具备。在圣彼得堡,每个受人管束、缺少行动自由的体面人家的男孩子,都是那么认为的。

汤姆朝那个富有浪漫色彩的野孩子喊了一声:

“喂,哈克贝利!”

“喂,是你呀,你觉得这玩意儿怎么样?”

“这是什么呀?”

“死猫。”

“让我看看,哈克。哎呀,还是硬邦邦的呢。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跟一个男孩子换的。”

“你给他什么来着?”

“一张蓝条儿和一个从屠宰场弄来的尿泡。”

“从哪儿弄来的蓝条儿?”

“两个星期前用一个铁环儿跟本·罗杰斯换的。”

“嘿,死猫有什么用呀,哈克?”

“有什么用?用来除疣子呗。”

“不见得吧!当真?我倒知道有个好法子。”

“我敢说你不知道。什么法子?”

“哎呀,用仙水呗。”

“仙水!我才不信仙水呢。”

“你不信,是不是?你试过没有?”

“没有。不过,鲍勃·坦纳试过。”

“谁告诉你的?”

“哎呀,他告诉了杰夫·撒切尔,杰夫又告诉了约翰尼·贝克,约翰尼又告诉了吉姆·霍利斯,吉姆又告诉了本·罗杰斯,本又告诉了一个黑鬼,那个黑鬼又告诉了我。现在你没话好说了吧?”

“嘿,那又怎么样?他们都可能撒谎,尤其是那个黑鬼。我不认识他,不过,我没有见过哪个黑人是不撒谎的。呸!你倒说说,鲍勃·坦纳是怎么试来着,哈克。”

“哎呀,他把手伸进积在枯树桩的雨水里。”

“白天?”

“那当然啰。”

“面对着树桩?”

“是呀。至少我是那么想的。”

“他念什么咒语没有?”

“我想没有。我也不知道。”

“啊哈!想用那种笨蛋办法来用仙水除疣子,真是活见鬼!哎呀,那可是没有用场的。”你非得一个人去林子里,你知道哪边有树桩积满仙水,还非得刚好在半夜的时候,你一边背对着树桩,把手伸到水里面,一边嘴里念着:

大麦,大麦,印第安人磨了当饭吃,

仙水,仙水,快快吞掉这些坏疣子。

“念完你就马上走开,闭着眼睛走十一步,然后回过头去看三次,不要跟人说话,就往家里走。你要是开口说话,咒语就不灵了。”

“嗯,听上去倒挺有道理的,可是鲍勃·坦纳用的不是这种办法。”

“哼,伙计,肯定不是的,他是村里疣子长得最多的孩子。他要是知道怎么用仙水,身上就不会有疣子了。我用这种办法除掉过手上成千上万个疣子呢,哈克。我经常玩青蛙,所以老是长好多好多疣子。有时候,我还用豆子除疣子。”

“没错儿,豆子是很管用的。我也用过。”

“真的?你是怎么用的?”

“你先把豆子切成两半,再割开疣子取一点儿血,再把血抹在半粒豆子上。到了大约半夜的时候,你在月亮照不着的十字路口挖个坑,把那半粒豆子埋在里面。然后,你把另外半粒豆子烧掉。你就会发现,那抹着血的半粒豆子就吸呀,吸呀,要把另外半粒豆子吸过去,那样就帮着上面的血去吸那疣子。过不了多久,那疣子就掉了。”

“对啦,哈克,对啦。不过,要是在埋豆子的时候嘴里再念一句:‘埋下豆子,去掉疣子,别再来烦我!’那样效果会更好一点儿。乔·哈珀用的就是这种办法。他去过好多地方,还差一点儿去了康维尔呢。不过,喂——用死猫怎么除疣子呀?”

“哎呀,快到半夜的时候,你拿着猫走到埋着哪个坏蛋的坟场里。一到半夜,就会有个鬼过来,也许是两个鬼,三个鬼,不过你是看不见的,你只听得见刮风的声音,也许还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带走那个坏蛋的时候,你就把猫朝他们扔过去,嘴里说:‘鬼跟着尸体去,猫跟着鬼去,疣子跟着猫去,我跟你们一刀两断!’那样,什么疣子都除得掉。”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你试过吗,哈克?”

“没有,不过,这是霍普金斯老大娘教我的。”

“嘿,我猜也不会是别人。人家说,她是个巫婆。”

“哎呀!嘿,汤姆,我也知道她是个巫婆。她还对我爸爸施过法术呢,是爸爸亲口说的。有一天,他在路上走,发现她在对他施法术,就捡起一块石头。要不是她躲得快,他肯定打着她了。哎呀,就在那天晚上,他喝醉后睡在房顶上,结果从上面滚下来,摔断了一条胳膊。”

“哎呀,真可怕呀。他怎么知道她在对他施法术呢?”

“天哪,爸爸看得出来,容易得很。爸爸说,他们要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就是在对你施法术呢,尤其是他们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他们要是嘴里念念有词的话,那准是在倒背天主经。”“喂,哈基,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试试猫呀?”

“今天晚上。我估计他们今天晚上要来找老霍斯·威廉斯。”“可他是星期六下葬的呀。难道星期六晚上他们还没有把他带走?”

“哎呀,瞧你说的!不到半夜他们怎么施法术?而到了半夜就是星期天。我看,鬼在星期天是不大敢到处乱跑的。”

“这一点我倒没想到。你说得很对。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行吗?”

“当然行的,只要你不怕。”

“怕!那还不至于。你学猫叫,好吗?”

“好的。要是有机会的话,你也学猫叫,答应一声。上一回,我在你家附近喵了老半天,结果老海斯朝我扔了好多石头,还骂一声‘瘟猫’!我也往他窗里扔了一块砖头——不过,你可别说出去。”

“不会的。那天晚上我可喵不成,姨妈老是在盯着我。不过,这一回我肯定会喵的。嘿,这是什么?”

“没什么,是只壁虱。”

“从哪儿弄来的?”

“那边树林子里。”

“你肯换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不想把它换掉。”

“算了吧。不就是个小不点儿壁虱。”

“哦,谁都会说别人的壁虱不好,反正不是自己的。我倒觉得它挺不错的。我有这个壁虱就满足了。”

“哼,壁虱多得很呢。要是我想捉的话,一下子就可以捉一千只。”

“嘿,那你干吗不去捉呀?你明知道捉不着。我看,这是只早壁虱。今年我还头一回见到呢。”

“嘿,哈克——我拿那颗牙齿跟你换吧。”

“拿来我看看。”

汤姆掏出一个小纸包,并小心翼翼地打开。哈克贝利用渴望的目光望着。诱惑力太大了,他说:

“是真货吗?”

汤姆抬起嘴唇,露出那个缺口。

“那么,好吧,”哈克贝利说,“成交。”

汤姆把壁虱关进不久前关甲虫的那个雷管盒里。两个人分手了,都觉得比原先富了点儿。

汤姆的学校是一栋孤零零的小木板房子。当他抵达学校时,他迈着飞快的步子往里走,好像他是风风火火赶来的。他一本正经地挂好帽子,轻捷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老师高高地坐在那把木条做底的太师椅里,在一片催人欲睡的嗡嗡读书声中打盹儿。汤姆进门的声音把他惊醒了。

“托马斯·索亚!”

汤姆知道,老师叫他全名的时候,事情就不妙。

“先生!”

“过来。哼,先生,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又迟到了?”

汤姆刚要撒个谎来开脱,突然看到有个学生背后拖着两根金黄色的长辫子。他一下子认出是她,一股爱的暖流顿时流遍全身。他还发现课堂里女生坐的那一边,只有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子。所以他就毫不迟疑地说:

“我在路上跟哈克贝利·费恩说话了。”

老师的脉搏停止跳动,他不知所措地瞪着两只眼睛。嗡嗡的读书声也停了。同学们心里都在想,这个傻瓜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老师说:

“你——你干什么来着?”

“在路上跟哈克贝利·费恩说话了。”

这话是不可能听错的。

“托马斯·索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令人震惊的招供。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光打手心是不够的。把你的上衣脱掉。”

老师的胳膊上下挥动着,打到没劲儿才停手,几根鞭子明显短了一截。接着,他下令说:

“好吧,先生,跟女生坐到一块儿去!这是对你的一个警告。”教室里响起一片窃笑声,弄得汤姆很不好意思。其实,他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他对那位不知名的偶像怀着敬慕之情,对天赐的好运气觉得万分惊喜。他在松木板凳的一端坐下来,那个女孩子把头一扬,连忙从他身边挪开一段距离。同学们你推我搡,挤眉弄眼,低声议论,但汤姆把两臂搁在又长又矮的课桌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装做看书的样子。

同学们渐渐不再注意汤姆,沉闷的课堂里又响起惯常的嗡嗡读书声。没过多久,汤姆偷偷朝那个女孩子瞟了几眼。这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朝他做个鬼脸。有一分钟光景,她把脸转向别处。当她小心翼翼地把脸转回来的时候,只见面前放着一个桃子。她把它推开。汤姆轻轻地把它放回去。她又把它推开,不过态度不再那么敌对。汤姆耐心地把桃子放回原处。她没有再推。汤姆在石板上涂了几个字:“请收下,我还有。”那个女孩子瞟了一眼,但没有任何表示。接着,汤姆着手在石板上作画,并用左手遮住自己的作品。有那么一会儿,那个女孩子不加理会。但她毕竟不是神,有着好奇心。不久,那种好奇心渐渐显露出来,虽然并不那么明显。汤姆继续作画,好像没有发觉。那个女孩子不露声色地想要看一眼,但汤姆装做没有看见。最后,她终于让步了,吞吞吐吐地低声说:

“让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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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抬起手,让那幅拙劣的画露出一部分:一栋房子,两端是三角墙,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来。女孩子兴趣盎然地盯着那幅画,全然忘记了一切。汤姆把画画完以后,她凝视片刻,然后低声说:

“画得真好——再画上一个人吧。”

画家用笔一挥,一个人就站立在前院,样子活像一部起重机,一伸腿就跨得过那栋房子。不过那个女孩子也并不那么吹毛求疵,她对那个怪物很满意,她悄悄说:

“这个画得真棒!把我也画上吧。”

汤姆画了一个沙漏,又添上一个圆圆的月亮和细细的四肢,再在张开的手指里配上一把古怪的扇子。那个女孩子说:

“画得棒极了——要是我也能画画多好哇。”

“这个容易,”汤姆低声说,“我来教你。”

“哦,真的?什么时候?”

“中午。你回家吃饭吗?”

“你要是不回家的话,我就留下来。”

“好——说定了。你叫什么名字?”

“贝基·撒切尔。你呢?哎呀,我知道。你叫托马斯·索亚。”

“别人揍我的时候才叫这个名字,我乖的时候叫做汤姆。你就叫我汤姆吧,好吗?”

“好的。”

这时候,汤姆在石板上涂了几个字,用手遮住不让那个女孩子看。但是,这次她毫无畏缩之意,她央求着要看。汤姆说:

“哎呀,没有什么。”

“就有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你不爱看的。”

“我爱看。我真的爱看。让我看看吧。”

“你会说出去的。”

“不会的——我真的真的不会说出去的,我已经说两个‘真的’了。”

“你不会告诉任何人?永远不会,一辈子不会?”

“是的,我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现在可以让我看了吧。”

“哦,你是不爱看的!”

“你说我不爱看,我就偏爱看。”说着,她伸过小手来扳他的手,接着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混战。汤姆装出认真阻拦的样子,但他的手慢慢移到一边,露出三个字:“我爱你”。

“哦,你坏死了!”说着,她在他手上啪地打一下。她脸红了,不过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不好,汤姆感到有人慢慢地揪住他的耳朵,不断往上提起来。他就那样被老虎钳夹着提过教室,扔到他自己的位子上,教室里响起一片讥笑声。老师威严地在他跟前站了几分钟,最后一声不响地回到他的太师椅上。汤姆的耳朵是火辣辣的,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当课堂里平静下来的时候,汤姆想要认真学习,可是他心里乱得很。他先后上了朗读课、地理课和拼写课。在朗读课上,他搞得一团糟;在地理课上,他把湖泊当成山脉,把山脉当成河流,把河流当成大陆,世界又回到开天劈地前的混沌状态。在随后的拼写课上,连许多最简单的字都跟他“过不去”。最后他得了倒数第一名,交出了几个月来一直神气活现地佩在身上的那枚白镴奖章。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初试烟斗——“我的刀子丢了”第十六章 初试烟斗——“我的刀子丢了”第三章 忙于战争和恋爱第一章 调皮贪玩的汤姆第九章 坟场惨案第三十章 汤姆和贝基洞中迷路第二十七章 战战兢兢地跟踪追击第十八章 汤姆以梦吐秘密第五章 老虎钳甲虫作弄狮子狗第十五章 汤姆暗中探家第十四章 海盗们的快乐营地第二十一章 老师的镀金秃头第八章 无敌的黑衣大侠第六章 汤姆挨罚遇贝基第十三章 海盗们扬帆出航第十八章 汤姆以梦吐秘密第三十一章 找到了,又丢了第二十三章 穆夫·波特得救了第二十一章 老师的镀金秃头第二十八章 夜探英琼·乔的巢穴第二十二章 哈克·费恩引用《圣经》第十六章 初试烟斗——“我的刀子丢了”第二十一章 老师的镀金秃头第三章 忙于战争和恋爱第三十四章 一大堆黄灿灿的金币第九章 坟场惨案第二章 光荣的粉刷匠第七章 玩壁虱,爱情遭挫折第二十一章 老师的镀金秃头第六章 汤姆挨罚遇贝基第二十五章 寻找秘藏的财宝第二十一章 老师的镀金秃头第二十七章 战战兢兢地跟踪追击第七章 玩壁虱,爱情遭挫折第十八章 汤姆以梦吐秘密第四章 主日学校里出风头第三十二章 “快起床!他们找到了!”第二十四章 白天出风头,夜里做噩梦第三十一章 找到了,又丢了第三章 忙于战争和恋爱第二十八章 夜探英琼·乔的巢穴第二十四章 白天出风头,夜里做噩梦第二章 光荣的粉刷匠第十四章 海盗们的快乐营地第二十四章 白天出风头,夜里做噩梦第七章 玩壁虱,爱情遭挫折第八章 无敌的黑衣大侠第十六章 初试烟斗——“我的刀子丢了”第三十三章 英琼·乔的可悲下场第九章 坟场惨案第十三章 海盗们扬帆出航第二十四章 白天出风头,夜里做噩梦第二十六章 真强盗掘走一箱金币第三十二章 “快起床!他们找到了!”第十一章 汤姆觉得良心不安第十二章 猫服止痛药水第七章 玩壁虱,爱情遭挫折第十一章 汤姆觉得良心不安第二章 光荣的粉刷匠第三十四章 一大堆黄灿灿的金币第六章 汤姆挨罚遇贝基第六章 汤姆挨罚遇贝基第十九章 狠心的“我想不到”第三章 忙于战争和恋爱第二十九章 哈克报信救寡妇第二十六章 真强盗掘走一箱金币第二十三章 穆夫·波特得救了第二十四章 白天出风头,夜里做噩梦第十章 野狗吠声报凶信第三十一章 找到了,又丢了第六章 汤姆挨罚遇贝基第二十九章 哈克报信救寡妇第十九章 狠心的“我想不到”第七章 玩壁虱,爱情遭挫折第八章 无敌的黑衣大侠第十三章 海盗们扬帆出航第二十二章 哈克·费恩引用《圣经》第二十八章 夜探英琼·乔的巢穴第二十五章 寻找秘藏的财宝第十四章 海盗们的快乐营地第二十九章 哈克报信救寡妇第二十五章 寻找秘藏的财宝第三十章 汤姆和贝基洞中迷路第十三章 海盗们扬帆出航第七章 玩壁虱,爱情遭挫折第三章 忙于战争和恋爱第十八章 汤姆以梦吐秘密第二十六章 真强盗掘走一箱金币第二十八章 夜探英琼·乔的巢穴第十四章 海盗们的快乐营地第十八章 汤姆以梦吐秘密第十二章 猫服止痛药水第十章 野狗吠声报凶信第十章 野狗吠声报凶信第二十章 汤姆替贝基挨鞭子第十二章 猫服止痛药水第十九章 狠心的“我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