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交待完毕,李丰满又去看了看五个已经入睡的孩子,然后直接离开,由根福带着,再次当了一回火影忍者,如跳蚤一般,高上高下悄无声息地回了牢房。
当天晚上,程怀弼连夜出门,亲自将李丰满献出的承德茶制方送到罗川那里,由折冲府秘密送至长安。
随承德茶制方一起被送走的还有晋阳公主的书信,以及李轻寒写给她皇爷爷的卖惨家书。
同一天内,连着两次启用军部的秘密渠道,就连罗川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二话没说,直接开启最高的传讯级别,优先将涪川的消息发往长安。
军部的传讯渠道,不止隐秘,而且亦极为迅速,并不止限于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加鞭,更有飞鸽、飞鹰之类更为快捷的传讯方法,一日可行进数百里之多。
从涪川到长安,正常的驿站通讯,至少要五到十天,但是通过军部的渠道,少则两日,多则三日就能妥妥地出现在李世民的御案前。
为了送出一封书信,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日夜不歇,所耗经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财政输出,所以一般情况下,如非是特别紧急的讯息,军部很少会启动这种隐秘的传讯渠道。
如果不是程怀弼身份特殊,而且涪川还有一位皇帝最喜爱的晋阳公主在,折冲府也不会这般接二连三地为一个小小的涪川县耗费如此多的资源。
两日后的一个夜里,随着一阵飞鸽翅膀的扑腾声响起,军部驻长安的传讯收发据点收到了程怀弼的第一封秘奏,负责人接到秘奏不敢有半分耽搁,直奔卢国公府。
卢国公,也就是程怀弼的老子程咬金,就是军部这处秘密传讯通道的终点,所有从各地传来的加急军讯,都会先经由程怀弼过目,之后才会送至宫中请皇帝御览。
所以程怀弼才会如此特殊,所以,李世民当初才会特意派程怀弼随身保护晋阳公主的周全,事实证明,李世民的决定确实很英明。就是因为有了程怀弼的存在,涪川那边的情况才会在第一时间传到李世民的眼前。
“刘英死了?废太子竟是有人假冒?禁卫陈虎出手暗杀?”
程咬金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送来的奏报,这是程怀弼亲手所书,里面有只有他们父子才能看明白的秘密暗语。
可正是因为如此,程咬金才会越发地震惊不已。
这封奏书里面透露出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废太子竟然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病故,现在废太子府的那个李丰只是一个被人寻来冒名顶替的假货!
相比于刘英的惨死,陈虎的背叛,在程咬金的眼中,废太子身故才是真正的大消息大风暴。
“咦?不对!”
程咬金很快就收敛心神,很细致地发现奏报描述中的不妥之处。
废太子既然是假,刘英将其判为斩立决其实并无不妥,冒充皇室血脉死不足惜,但是陈虎为何要杀人灭口?而且还是在被人逼问的时候突然发难,他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来人,给老夫备马,老夫要进宫面圣!”
片刻之间,程咬金纵马从府门前飞驰而去,现在是夜里,霄禁已起,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可谓是畅通无阻。负责巡夜的差兵一看到竟是卢国公闲着没事在大街上纵马狂奔,全都一个个地躲得老远,没人敢站出来触一脸霉头。
深夜入宫,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会麻烦重重,需要层层向上汇报,但是在程咬金这里,不存在任何麻烦。
守着宫门的将士一看是卢国公亲临,甚至连问都没问,直接开门放行,这是李世民特赐给程咬金的特权,无论何时何地,卢国公见驾无须通禀,哪怕是在皇宫也是一样。
入了宫,翻身下马,找管事的内侍打听了一下皇帝的去处,程咬金便小跑着飞速度奔向太极宫。
今天晚上,李世民并没有宣后宫中的嫔妃侍寝,而是一人呆在太极宫中处理政务,哪怕现在已入深夜,仍是没有上床安眠。
程咬金还未到宫门前,李世民就已经收到了内侍的禀报,知道必是出了什么急事大事,否是依着程咬金懒怠的性子,断不可能在种时候还闯入宫来。
“你去门边候着,卢国公到了之后,无须通禀中,直接带他进来。”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奏折,轻声向身边侍候的内侍吩咐了一句,内侍应声,急步出门。
几分钟后,程咬金在内侍的带领来,直接步入殿中,躬身上前与李世民见礼。
李世民摆手道:“知节不必多礼,你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回禀皇上,刚刚老臣收到一份从涪川加急送来的奏报,事态紧急,老臣不敢怠慢,所以才不得不来打扰皇上。”
说着,程咬金躬身将手中的奏折高高举起,旁边的内侍伸手接过,双手送至李世民的案前。
李世民神色一紧,涪川来的奏报竟能让程咬金急成这般样子,是刘英的事情办成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接过奏折,李世民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目光所及,一目十行。
“啪!”
看完之后,李世民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摔到桌案之上,面色阴沉得厉害。
“好个刘英!枉朕对他信任有加,将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由他去办理,可是他却敢包藏祸心,阳奉阴违,真是死不足惜!”
出乎程咬金的预料,皇帝最为恼怒气愤的不是废太子身亡,身份被人冒领,而是在苛责刘英办事不利,死有余辜。
果然,事如他之前所猜想,这件事情并不似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废太子这件案子本身,必有猫腻!程咬金心思转动,隐隐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擅入!”
发泄了一阵,李世民挥手把周围侍候的内侍宫女全部打发出去,只留程咬金一人还在殿中。
“圣上息怒!”程咬金躬身劝言。
李世民站起身来,在书案之前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身形,开口言道:“废太子被人冒充一事,是朕亲自下的旨意。”
果然,程咬金心神微动,轻声言道:“圣上是要中山郡王假死,釜底抽薪,以图万全?”
心中早有猜测,自然是一点就透,程咬金忍不住为李世民的妙想叫好,这么做确实能够一劳永逸,将李承乾彻底从废太子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只是可惜啊,圣上所托非人,刘英把这件事情给办砸了。
“朕只是想要给自己的儿子留一条生路。”李世民淡声道:“现在朕还活着,就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除去他的性命,若是有一天朕不在了,谁还能庇得住他?”
程咬金深以为然,有些人的胆子确实大得有些没边儿了。就连这次刘英的事情也保不齐是有人从中掺和,刘英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程咬金不得不再一次地感叹,废太子真是运气好到暴棚,在这样的绝杀之下都能保得性命。
“皇上,老臣斗胆问一句,这件事情除了您与刘英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李丰满也不隐瞒,直声道:“只有辅机与玄龄二人最为清楚,这条计策,最初就是由他们二人提出。”
程咬金轻点了点头,如果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的话,他并不觉意外,这二人一向都以智谋过人而闻名于世,确实都是耍鬼心眼儿的能手。
“怎么?”李世民突然抬头望了程咬金一眼,“你可是在怀疑他们二人泄密?”
“老臣不敢。”程咬金连忙摇头否认:“赵国公与梁国公都是圣上的肱骨之臣,他们对圣上的忠心,老臣自是不敢置喙。况且他们与中山郡王无冤无仇,赵国公更是中山郡王的亲娘舅,断是不会有加害之心。”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的身份在那摆着,程咬金也不敢轻易地对他们二人说三道四。
“朕也觉得不可能会是他们,毕竟这釜底抽薪之计就是他们二人所提,也着实是在为承乾那个逆子着想。”李世民紧皱着眉头:“只是为何刘英会违背朕的旨意,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刘英一直跟在李世民的身边侍候,说是李世民的心腹其实一点儿也不为过,平素李世民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刻意回避过刘英,如果连刘英都是别人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那那个幕后之人也不免太过可怕了些。
李世民有点儿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种事事都脱离了他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皇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思无益,涪川的事情已迫在眉捷,中山郡王殿下已在狱中,如果没有圣上的旨意送达,中山郡王的处境堪忧。”
程咬金出声提议道:“现在中山郡王的冒牌身份已成定局,废太子身亡的消息相信也很快传扬出去,老臣觉得,如何在这场乱局中的到一个别人都无法反驳的借口来保下中山郡王,才是重中之重。”
“是啊,一个合理到让那些言官全都闭嘴的理由才是最为紧要。”李世民轻叹道:“本来这个由头朕已经找到,如果刘英没有抗旨的话,现在这个理由应该是已经名正言顺地传扬了出去,可是现在,似乎有些晚了。”
传扬蒙学,教化万民。
医治晋阳公主,使其康复如初。
这些理由的份量虽然不轻,可仍是稍有不足,本来李世民是想要借助此次的西北旱灾来大作一篇文章,既然能解决掉西北赈灾所需的钱粮,又能让李承乾以此功德完美脱身。
但是现在,因为刘英的刻意耽搁,使得承德茶的炒制方法不能及时传回长安,李世民纵是有心想要庇护,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赈灾的事情已然刻不容缓,多拖一天就会多饿死数以千计的灾民,李世民不知道刘英到底有没有跟李承乾或是晋阳公主提过以茶赈灾的事情,如果他刻意隐瞒,涪川的那些人,又有谁能想到,承德茶的制方就是李丰满的脱罪之基呢。
王朝那边或许还有一些希望,只是刘英欲杀废太子的时候也不曾见有暗卫出动,显然,暗卫也有可能已被直假废太子身份给迷惑,正在摇摆不定。
“圣上,现在传旨过去,两天后就能及到涪川,应该还不晚。”程咬金小声提醒。
李世民摇头道:“一来一回,四天就过去了,等到怀弼将制茶之方传回,已是第六日,六天的时间,足以出现更多的变故,朕是担心,那个逆子可能会撑不到朕去下旨赦免他的那一天。”
两地相隔甚远,传讯不便,哪怕是通过军中的秘道也要两到三日才能成行,而这一来一回之间,时间就这么白白耽搁了。
到时候不管是朝臣还是宗室,都会以李丰满冒充皇室血脉来进行诘难,李世民虽为皇帝,若是没有足以服众的借口,却也很难开口为其辩驳。
归根结底,事情还是坏在了刘英那个奴才的身上,刘英才是造成现在这种困局的罪魁祸首!
“也罢!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朕现在就拟旨,着程怀弼全权负责此案,在事态未明之前,让他务必要确保废太子的周全!”
李世民再度转回桌案前,不再犹豫,提笔开始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