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洗净了浮尘,却没能洗去王府里紧张的气氛。熊衍走在从偏房通往厢房的路上,瑟瑟的秋风伴着还未落尽的秋雨一起拍打在熊衍身上,秋雨里打了个寒颤,熊衍不知觉的裹了裹身上的那件粗麻衣。
张管家方才托人传话过来,老爷要见自己,熊衍没敢片刻迟疑,得到了消息,便朝厢房赶去。
夜渐渐黑了,院里的那排老梧桐在秋风秋雨里瑟瑟发抖,抖落了身上已经为数不多的叶子。顺着枝桠往上,是一席白衫的男子,阴柔的面庞没有半分男子的阳刚之气,如果单从后面看,此刻像极了传说中奔月的那个女子。只是,今夜无月,手里也并非玉兔,而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剑…………
熊衍到了厢房,守卫退于两旁,并未作阻拦,轻轻扣门,打门里传来了中年男子沉闷的声音:“进来吧!
门没有栓,轻轻一推便开了,房里很暗,只点了一盏灯,灯下坐着一个中年人,只是看着苍老了不少……
“老爷。”熊衍开口打破了正在沉思的中年人。
中年人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揉了揉额间紧皱的眉头,摆了摆手示意熊衍坐下。
“啪”的一声,不是熊衍坐到椅子上发出的声响,而是双膝落地发出的碰撞声。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未到必跪时。
“老爷,我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我恳求你看在当年我为你挡过一剑的份上,告诉我好吗?”话到最后只剩低沉。
“为什么,非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说话时,端坐的王员外眉头间又多出了几道皱纹。
“因为这里,这里不安呀!老爷!”熊衍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你这又是何必。”王员外一甩衣袖,起身走进了黑暗的更深处。
“她是躺在我怀里,替我死去的姑娘。你说我该不该不知道老爷。”熊衍捂住胸口痛苦咆哮。
“死……”
“那你怎么还来询问她的身世来历?”烛光印衬着王员外又露出了笑容的脸。
“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如今连尸体也无从找寻,只是想立个衣冠冢,还请老爷成全。”熊衍又朝着王员外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熊衍,你也无需多言,我是不会告诉你她的来历的。看在你当初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消息。”王员外此刻已经把声音压到很低。
“她,其实根本没有……”
没有后话了,所有该说的和要说的都被王员外憋回了肚子里,或者说是卡在了嗓子里。
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模样。只是再也没法开口……
黑暗里走出来了一个人,离熊衍越来越近。不是王员外,而是提着一把血剑的阴柔男子。
房间后面的窗户在秋风里晃荡个不停,阴柔男子和王员外擦肩而过后,王员外便被后窗来的一阵秋风吹倒在地。尽管双腿还在颤抖,但熊衍还是站了起来,直视着朝自己走来的阴柔男子。
熊衍没有丝毫俱意,至于颤抖也得归罪于这阵秋风。
熊衍不怕死,至少现在不怕,因为前些日子里他清楚地接触过死亡,深知它的可怕,那么现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害怕?”阴柔男子,用还滴着血的剑拍打着熊衍的面庞。
“那你为什么又要杀他?”熊衍看着阴柔的男子,指着地上躺着的王员外。
“杀便杀了,哪里需要为什么?有人要他命,我便来取了。”阴柔男子收回了血剑,直视着熊衍。
“可你却断了我的希望。”熊衍手紧握成拳,愤怒可想而知。
“既然是躺在你怀里替你死去的姑娘,那么你就该替她讨还回来,哪怕是仗剑天涯,大杀四方。”阴柔男子看着熊衍,玩味般说着。
可他的一句话却刺激到了熊衍,拳头越握越紧,不是失落而是愤怒,愤怒的源头自然是来自九道山庄。
“杀了我!”熊衍重新把那把血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旁。
“我不杀不该杀之人,没人买你的命,我自然不杀,这是我的规矩。”
阴柔男子往回收被熊衍架在脖子上的剑。却被熊衍狠狠拽在了手里,鲜血顺着剑流淌,有熊衍的也有刚死去的王员外的。
“既然你不杀我,那么就收我为徒吧!”熊衍忍着手上传来的痛楚,跪在了地上。
阴柔男子没有看熊衍的眼睛,这样才不会至于心软。手上的力度又加了一分,却被熊衍伸过来的另一只手又拽回了怀里,血越流越多……
松手……”
“不松……”
“把剑弄干净出来吧!”阴柔男子松开了剑,背着手走到了门外,门口没有守卫,只有寒鸦。熊衍看着,一席白衫消失在黑夜的深处,胡乱擦拭了一下手中的剑,也不管伤口如何,起身跟着白衫消失的方向,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