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照在翠竹林中,投下了斑驳之影,在漆黑的夜里,愈加显得美轮美奂。竹间碧叶翻动,层层叠叠,风吹竹响,仿佛是一种能够荡涤人心的天籁之音,绝妙,自然,不沾染一丝的俗气。
苏谨心却无心赏景,穿梭于成片的竹林中,不停地走着,走了几圈,似乎仍在原地打转。
竹林这么大,这云远之到底在哪?
苏谨心越走越烦躁,心道,若被巧兰、芷兰、晴兰那三个丫鬟知道她一整夜不睡觉,只在竹林里来来回回地绕圈,非得笑死不可。
她就不信了,今晚她苏谨心就被这些个破竹子挡了道,见不到未来夫君。
哼,等会儿回去,她就让福叔带人来砍了这些竹子,看云公子还往哪里藏。
不行,不行,还是算了,苏谨心一想到云远之爱竹如命,若让他知道她让人砍了他的宝贝竹子,还不找她秋后算账,摇了摇头,苏谨心只能无奈地往回走,来日方长,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正想着要放弃时,蓦然,一阵箫声悠远而来,而那箫声听在苏谨心的耳中,仿佛带着一世的幽寂,清冷孤独,更触动了她的心弦,世间寂寞,难道他与她一样。
云公子?
是他吗!
下意识地,苏谨心慌忙加快了脚步,循着箫声,踏月赶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急得想见到他,就仿佛隔了一世那般远,闭上眼,睡梦中,都是那一袭白衣的身影。
他对她来说,竟是那般的熟悉,淡淡的神色,淡淡的眉眼,淡淡的几乎不存在。
但前世今生,她唯一记得的男子,却只有他。
箫声渐渐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就犹如盘旋在了九霄之上,那般的遥不可及,更让人生不出一分的亵渎之心。
苏谨心步履匆匆,但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惊动了那吹箫之人。
素手拨开那碍眼的竹叶,苏谨心屏住了呼吸,偷眼望去,她看到在一潭碧水边,那云公子孤身一人倚石而坐,亦如前世的记忆中那般,一袭白衣,俊容清雅。
皎洁的月光下,云公子白色的衣袍微微敞开,如墨的长发还滴着水珠,一滴滴地,顺着他清俊绝伦的脸庞流过,随后,再滑到了他的脖颈间,再沿着那浸透了的衣襟渗入若隐若现的肌肤中……,苏谨心的脸倏地红了,怎么会这么巧,竟然让她看到了刚沐浴完的云公子。
十八、九岁的白衣公子,在莹白色的月光下,越发显得飘逸出尘,犹如谪仙来临,看一眼,苏谨心都觉得是奢望,是不敬,但即便如此,却仍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沉迷,这样的男子,若落入庶姐苏谨妍手中,岂不是一种罪过。
唉,她也不想,她知道自己更配不上人家,长了一张平凡的脸,甚至还不如身边的丫鬟有姿色,苏谨心暗叹道,云公子,要怪就怪你前世娶了我的庶姐苏谨妍,这一世,你就只能委屈一点了。
嗯…,勉强勉强,稍微容忍一下,这一世也就过去了。
本小姐自认为自己还不至于丑到惨不忍睹的份上吧。
苏谨心自顾自地想着,却因刚刚的那一声低叹,使得正在吹箫的云远之骤然停了箫声。
“谁!”
云远之一手拿起月白色的长袍,迅速地披在了身上,并系上衣带,追了过来。
被发现了!
苏谨心懊恼,开始踌躇不前。
见,还是不见?
现在逃,应该来得及吧。
于是,一向自诩胆大包天的苏二小姐很没出息地转身就跑,虽然很想见云公子,但这个时机不对啊,若让云公子误会她偷窥他沐浴,岂不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嗯,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只看到一点点,也不该背负这么大的罪名吧。
传出去,教她堂堂的苏家二小姐在临安城还怎么见人啊,说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偷看年轻男子沐浴,这是什么怪癖啊,若再传得绘声绘色些,估计她苏谨心就成了临安城内千夫所指的淫娃荡妇了。
照着原先的计划,她应该在未来的夫君面前,要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啊,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落荒而逃。
啊……一个踉跄,苏谨心险些摔倒,若非扶住了一旁的竹子,否则就更加狼狈不堪了。
小腿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痛得苏谨心扶着竹子,慢慢地蹲下。竹林之中多蛇,也怪她自己不小心,光顾着跑了,没注意脚下会不会有虫蛇之类的出现。
“你是谁?”
头顶清冷的声音响起,一袭白衣的云公子淡漠地看着她,可能因苏谨心的闯入而受了惊扰,他看向苏谨心的眼中又添了几分厌恶之色。
唉,未来的夫君,可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啊,没看到她都受了伤,痛得站不起身,竟然没想过要出手相救,苏谨心在心中埋怨了一番,慢慢地抬起头,却故作胆怯,一脸惶恐,“我…我…迷路了。”素手捂着腿上的伤,还适时地喊了两声痛,“我好像……好像被蛇咬了一口…”言下之意,他若是个君子,也该帮她看看伤势吧。
见云公子不为所动,苏谨心假意哭道,“呜呜…他们说,这里竹林内的蛇大多有毒,呜呜…我还不想死啊……”
惨了,她忘了云远之是出了名的冷情寡言,一日都说不了几句话,她不会哭死了,这未来夫君都不舍得开一下尊口吧。
那好歹吭一声吧。
呜呜……假哭这会儿倒成了真哭,一着不慎啊,本小姐都这般纡尊降贵了,像个柔弱的闺中女子似的,哭得凄惨,可这云公子未免也太无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