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从大青山中流出。溪畔有一富饶的村庄,村民有感于世代得此溪流的滋养而将其命名为善溪,而村庄也因此得名善溪村。
大青山中林木茂密,有着众多野兽和珍惜的草木灵物。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边的村民自然时常进山碰碰运气。而这一日大青山中兽吼连连,其间夹杂着人喊马嘶之声,惊起呼啦啦的一片飞鸟,无疑又有人进山了。喧闹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大青山方才逐渐恢复平静。
放眼望去,林中一排树木横七竖八的歪倒一地,犹如飓风过境一般绵延二三余里,仿佛硬生生的在林间开出了一条山道。道路的尽头猩红一片,不仅仅是地上,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血雾。
“大家小心点,这家伙还没死透。咏德、阿梁你们带人在四周布置绊脚索,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再发狂乱跑!”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身着兽皮坎肩站在一株二尺粗细拦腰而断的大树上大声吩咐着众人。只见此人手持一柄黑铁长弓,如刀削般坚毅的脸上一双虎目伶俐而警惕,环视一周之后又紧紧盯着场中的猎物。
那是一头巨大的野猪,身长六七尺,浑身的黑鬃油腻腻的,夹着层层猩红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昔日的林间霸主此时倒卧于地,浑身插满了三四十支箭矢,红得发黑的血液顺着箭矢上的血槽汩汩而出,在其体温的蒸发下化成血雾,随着它的呼吸在其周遭弥散。
“唉!这只猪皮厚又能跑,幸好有刘大哥弓箭厉害,不然如何收拾得了它。”一个手持猎叉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说话的汉子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满身的腱子肉。他身周另有七八人,都作猎户打扮,因都是村中的村民。
话说,两日之前,善溪村中八人一道进山,如同往年一般打些猎物并碰碰运气。今日,或是好运终于降临,众人在林中寻得一株数百年的黄精。众人小心翼翼的将其根茎从土中取出,顿时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郁香气。大伙儿不禁欢欣鼓舞,都知道这是好东西,定能卖上个好价钱。正当众人商量如何将其妥善保管之时,一只巨大的野猪却闻着香味寻了过来。
如此巨大的野猪真是前所未见,当其靠近之时,众人只听闻“哗啦啦”一片树木歪倒的响动。
随着声响的靠近,众人皆是惴惴不安并严阵以待,随着二十步外的一颗碗粗大树的一阵摇晃,一只身高五尺的黑鬃野猪顶着它那长长的獠牙出现在了一行人的面前。众人乍见如此庞大的野猪,都是心中一惊,纷纷倒吸凉气如同约好了一般。
野猪出现之后,起初双方还是对峙,但当野猪左顾右盼,瞧见猎人手中散发着香气的黄精之时,伴随着口涎滴滴答答的落下它小小的眼睛里也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三两个呼吸之后,野猪“嗷”的大吼一声,带着一身被松油包裹得如钢刺般的鬃毛向一众猎户冲了过来。
山里的猎户反应自然不慢,见野猪冲来不用吩咐便已四散躲避。然而众人随行的还有五只马匹,原是带进山来驮运猎物的。猎户四散之时谁也顾不上这些牲口,顿时就有一只马儿被顶飞,而另一只马匹则是被野猪的獠牙划开了肚皮。
惨烈的嘶鸣在林中回响,那被野猪顶到的马儿狠狠的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随后跌落在地,当时就口鼻冒血,一命呜呼。而另一匹腹部被划开的马儿肠肚流了一地,没跑出两步也是一命呜呼。
众猎户中为首的汉子叫刘兴平,是村中大户刘家的长子。刘家世代习武,而刘家老爷更是打小就让他的两个儿子习练拳脚。其长子刘兴平在二十岁时出外游历,十年之后方才回返,带回来一个漂亮媳妇儿还有一柄黑漆漆的长弓。
刘兴平武艺好,回乡之后年年带着村里人进山打猎,往往都能有些不错的收获,而村民则多称呼其为刘爷。当黑鬃野猪袭来之时,那棵刚挖起的黄精正在刘兴平的手中,于是野猪便轰隆隆的向他冲了过来。
眼见小山般的野猪转眼就将冲至眼前,刘兴平双腿发力凌空跃起,在身旁的树上一个蹬踏,紧接着在树干间三两个腾跃就到了高处的树杈之上。树下的野猪先是低头猛冲,再抬头时已是找不着了目标的身影。它先一愣,然后呼呼的喘着气,摆动着硕大的脑袋向四下里张望。
刘兴平拉满弓弦,对着大黑猪的后脖颈子就是一箭,箭矢带出犀利的破空声,随即“噗”的一声扎进了野猪的皮肉之中。刘兴平原以为这一箭足能重创这只畜生。谁知箭矢入肉三寸,野猪只是低嚎一声,随之抬头发现了目标的所在。
负痛下的野猪小眼弥漫血色,向着刘兴平脚下的大树便撞了过来。刘兴平轻功了得,立时跃向另一棵大树的树杈,并不忘在腾跃间转身又是一箭。
野猪再次吃痛之后更加狂性大发,不管不顾的冲撞着刘兴平脚下的大树。于是林间就形成了这样一幕——一名男子在树木高处腾跃放箭,而一只野猪紧追不舍并冲撞着男子脚下的大树。
一猪一人,一个追一个跑,成片的树林倒下,而其余人等只能跟在野猪身后呼喝追赶。直至追出二里多地儿后,巨大的野猪浑身插着二三十根箭矢,几近变成刺猬。其两只眼睛也被射瞎,最终迎面撞上一颗四尺粗细的大树之后歪倒在了地上。
刘咏德是刘家的家丁,五岁时就被一外乡人卖进刘府当了杂役。他与刘家大少爷刘兴平一起长大,也习得些拳脚,只是刘兴平出外历练之时却没有将他带上。
二十四岁时刘老爷给他说了门亲事。女方姓薛名巧兰,也是村里的姑娘。其人心性善良,又颇能操持家务,刘咏德甚是满足。
成亲之后小两口便搬出的刘府单过,而平日里刘咏德依旧在刘府帮忙干活儿。两口子不愁吃喝,日子也算和和美美。只是不知为何,薛巧兰一直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这也成了刘咏德的一块心病。
成亲五年之后的一个夏天,薛巧兰与村中一相熟的女子结伴前往山边捡些干柴,谁知却遇见一只窜下山的吊睛猛虎。她那同伴不幸被猛虎扑食,而薛巧兰则幸免于难。
猛虎虽是没有对其扑咬,但薛巧兰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老虎咬死并叼走。一个女人家着实是吓的不轻,回家之后薛巧兰便开始生病发烧,且接连数日高烧不退。请村里的土郎中前来诊治,却说是被老虎吓掉了魂魄。
好在五日之后薛巧兰终于了退烧,只是烧是退了,但人从此却变得有些痴痴傻傻。刘家老爷见如此情景,也是十分惋惜,便让刘咏德带着媳妇儿搬回刘府居住,以便平日里刘咏德在刘府干活时能就近照顾。
就这样过了几年,薛巧兰的病情慢慢好转,并逐渐习惯了在刘府的生活。除了还有些痴傻,平时倒也能帮着做些简单活儿。
刘府之中并不亏待下人,刘家老爷更是将刘咏德当作自家晚辈。因此常年伙食不错,吃得刘咏德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开始微微发福。
刘咏德带着五人在野猪周围的树木之间离地尺余的位置缠绕上了粗粗的麻绳,这高度刚好是野猪腿脚的高度。弄好了这些之后,众人围着倒在地上淌血的野猪,等待着它断气的那一刻。
只是这只野猪毕竟身大血多,呼哧呼哧的喘了半炷香的粗气,或是求生欲望的驱使,野猪又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
见状,一个年轻的猎人向着野猪的脑袋弯弓射出一箭,只听“噹”的一声,箭矢从猪皮上弹开,竟有金石相击之音。年轻人一惊,其他人也是一愣,片刻之后发觉这只巨大的野猪只是勉强支起四肢而没有其他举动之后,众猎手大着胆子,纷纷跃跃欲试。
各人都想试试自己的弓箭能有几分力道,于是乎,五六个猎人弯弓搭箭。箭雨叮叮当当的落在野猪的黑色鬃皮上,却又纷纷弹开,当众人停手之后野猪身上竟只多出了一两根卡在鬃毛里的箭矢。此时大家看看呼哧带喘的巨大野猪又看看站在歪倒大树上的刘兴平,各人脸上均有佩服神色。
刘兴平待众人停止动作之后跳下树来。从旁边一名汉子手中接过一柄钢叉,缓缓走近野猪。此时的大野猪因失血已神志迷离,再也没有初时的彪悍。刘兴平走至野猪身侧,只见其手中的钢叉此时被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所笼罩。只听得“扑哧”一声,刘兴平将钢叉稳稳送进了黑鬃玄猪的心脏。随着刘兴平将钢叉拔出,小山一般的黑鬃野猪“轰隆”一声倒地,终于是断了气。
见大野猪没了生机,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之众人自是将其剥皮剔骨好一阵忙碌。
“这厚实的猪皮销制好了可是做皮衣、皮甲的好材料。哈哈,两颗大猪牙山外人应该也会喜欢。”一个面庞黝黑的汉子咧嘴笑道。
众人收拾停当之后,便将战利品放上马背。由于死了两匹驮运猎物的马儿,剩下的三匹马勉勉强强能带走巨大的野猪的猪皮、两颗獠牙以及四肢猪腿,而剩下如小山般的野猪躯体只能留在原地。
这些野猪身上取下的零碎加上之前挖出的数百年份的黄精,此次进山可谓是收获颇丰。大家喜笑颜开的准备出山,此时气氛不再紧张,众人纷纷聊起了那大野猪真是皮糙肉厚,不知在山里吃了什么好东西才能长这么大个头。
刘兴平打了这么大一只猎物,也是心情不错,出言唤道:“咏德,拿酒来!”
刘咏德闻言一笑,解下腰间的酒囊抛给了刘兴平。刘兴平接住酒囊之后用牙咬开木塞,咕咚咚的就灌了半袋子酒,显然是刚才跑得也有些口渴。
是夜,众人因恐血腥味引来其他野兽,于是便带上了战利品远远离开了大野猪的残骸所在。晚餐自然吃的是烤猪肉,这野猪能长成这么大个,定然在山里吃过一些奇花异果,其肉质吃起来分外可口。
“咏德,弟妹近来咋样?”晚饭后安排了年轻人值夜之后,众人各自休息。刘兴平便与刘咏德闲聊了起来。
“挺好,比前些年能知道事儿了,只是话不多,亏得老爷每月找郎中开药调养,现在有时候也会笑了。”刘咏德笑笑说罢,将腰间的酒囊递给了刘兴平。
刘兴平接过酒囊,喝了一口酒,说道:“那能要个娃不?你看我娃都三岁了。”
刘咏德听得此言面露愁苦:“巧兰出事前都没能怀上,现在这个样子,我看是没指望了。”
“要不让我爹再给你说个媳妇儿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有个娃儿才是。”刘兴平稍有些犹豫的说道。
刘咏德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少爷你就别逗我了,你都没纳妾,我哪有纳妾的命。再说了,有哪家姑娘会愿意给我做小?!”
刘兴平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不妥,只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身边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刘咏德知道自家少爷是好意,接着说道:“算了,老人家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都看开了。而且巧兰自从嫁给我之后一直对我很好,我也不舍得她受委屈。”
“要不村上的张寡妇也不错,屁股不小,应该能生养。”张寡妇是村上出了名的悍妇,确实膀大腰圆······
刘咏德闻言一惊,扭头来看身旁自家的大少爷。见其一脸的坏笑,心知他是在拿自己打趣,这才放下心来。他又不甘如此作罢,于是开口说道:“张寡妇是不错,可是大少爷你还没纳妾我哪敢纳妾啊。大少爷应该多纳几门小妾,为刘家开枝散叶,多多的添人进口才是。”
此言一出,这次换作刘兴平心中一惊,立马说道:“你快拉倒吧咏德,这话可万万不敢让我那媳妇儿听见,不然你我可都没活路咯!”
说完,二人皆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