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的死,让所有人的心情都跌入了谷底。
已经死了两个人,人心的贪婪让凶手杀红了眼。而此刻,没有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窗外电闪雷鸣,这一夜,终究是无眠夜。
慕葕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小时,她突然立起,裹着一床被褥,连鞋子都没穿,光脚出了房门。
“咚咚咚……”
她站在门前冷得直哆嗦,敲了许久的门,屋里都没动静,索性裹紧了被子蹲在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葕抬头,承野从走廊尽头走来,盯着她,眉头紧皱。
“冷……”她牙齿在打颤,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男人语气中有些不耐。
慕葕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突然张开双臂,将被子撩开,直接抱紧了承野,连带着被子披在对方身上。
承野正想推开她,却发现慕葕浑身冻的像冰雕一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门,把她抱了进去。
慕葕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往他胸膛最炽热的地方蹭了蹭,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承野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一个人坐在床沿边,良久,他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天蒙蒙亮,慕葕就醒了。
屋里早已没有了承野的身影,只看见床边的地铺规整地叠成方豆腐,手艺堪比训练有素的军.人。
她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倒是一点也不诧异自己在承野的房间,但也并不高兴。
洗漱完以后,走到大厅,达瓦热情地跟她招手:“慕葕,这里,坐这里。”
慕葕看了看坐在空位一旁的承野,正低头喝稀饭,全程没有抬头。
她大踏步走过去,故意往承野的身边挪了挪,扭头问达瓦:“早啊。”
达瓦笑嘻嘻地回:“早,早。”
嘉措看了一眼承野,问慕葕:“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
慕葕说:“先去达古寺。”
达瓦一口稀饭差点喷了一桌子:“你去达古寺做什么?”
慕葕悠悠地说:“拜佛啊,怎么了?”
达瓦看了一眼承野,摇摇头说:“没……没什么。”
嘉措微微一笑:“我们都要去达古寺,一起走吧。”
慕葕皱眉。
达瓦很高兴:“真的吗大哥,我们不用先回拉萨吗?”
“先不回了。”嘉措说,“佛像是从达古寺被盗的,追根溯源我们也得去一趟达古寺,那就大家一起上路吧,好歹有个照应。”
承野从始至终没有吭声。
离开无名村之前,大家都放心不下阿雅奶奶,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倒是阿雅奶奶看懂大家的心思,一直说一些安慰的话,让所有人放心,她都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看透生命无常,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找出凶手,还卓雅一个公道。
“你们是怎么一路来这里的?”没见到任何交通工具,达瓦想这两人总不能光靠两条腿吧,这也不太现实。
“买了一辆破车,开到半道就坏了。”驾驶座上的承野,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个转弯灯,漫不经心地说。
慕葕哼笑一声:“破车也是车,好歹也载了你一程。”
达瓦笑得贱兮兮,身体前倾,扒在椅背问承野:“野哥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为了美女一掷千金啊。”
承野悠悠地说:“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钱泡女人。”
“那这钱哪儿来的?”达瓦不信。
慕葕气极:“我泡男人不行吗?”
承野一个急刹车,一车的人因为惯性往前倾。
慕葕:“……”至于嘛?
嘉措皱眉,两眼注视着前方:“不好,遇到掉队的野牦牛了。”
慕葕这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一头牦牛正孤零零地挡在大道上。
“不过就是一头牦牛,你们太紧张了吧?”
“这你不知道,在我们这种地方,一群牦牛倒没什么,单一头牦牛才是大事。”达瓦解释说,“牦牛本来成群结队,可突然掉队了就会特别孤独,一旦发.情,把行人当做他求爱的对象,那就惨了,不要说是人,就是坚硬无比的车子,也会被他的犄角顶得面目全非。”
慕葕皱眉:“那现在怎么办?”
嘉措瞪了一眼达瓦:“你别吓唬慕葕,她是女人,胆子小。”
慕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达瓦是想吓唬自己。
慕葕回头:“看来是得给你娶个媳妇好好管一管了。”
达瓦一听到媳妇两个字,一个大男人竟然羞红了脸,立即就不作声了。
慕葕见状,笑得更欢:“还害羞了?”
达瓦噘着嘴:“我看你还是先搞定自己的事再操心别人吧。”
慕葕看了一眼承野,笑着说:“这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我想要的男人,一定能够得到。”
“虽然这掉队的牦牛没有达瓦说得这么有杀伤力,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嘉措说,“好在承野车技好,应付那头畜生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马达声即可轰鸣,车身像脱缰的骏马,又像发射的火箭,顷刻间便驰骋飞去。
慕葕握紧了安全把手,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承野,男人目光凌冽,丝毫没有慌张,几个转弯便将那头狂奔过来的牦牛甩在车后,牦牛见势愈发穷追不舍,可速度远不及车速,没过多久便被远远地甩掉。
车速慢慢缓下来,慕葕的心仍旧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从不开车,即使坐别人的车,对方也深知她的心病,不会开快车。
来西藏这段时间,这个男人已经开了两次快车,一次遇到野狼,一次遇到牦牛,车速之惊人让人瞠目。按照以往,她肯定早就心悸难受,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坐在他的副驾驶,她总是会有那种从未有过的心安,虽怕但不慌。
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仔细且静距离地看着他,她突然发现,他的眸子竟像雄鹰一样冷冽,让人不寒而栗,她却是不怕的,因为每一次他抱着她的时候,又是那么温暖,这种温暖让她迷恋,眼前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想跳下去看一看。
“野哥这车技真不是盖的。”达瓦一副崇拜偶像的表情和语气。
嘉措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慕葕,担忧地说:“慕葕是女孩子,你开这么快,把人家吓到。”
承野勾了勾嘴角:“她胆子可大着。”
慕葕慢慢松开安全把手,坐定以后,不紧不慢地说:“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家司机开的都比他快。”
嘉措尴尬地笑了笑。
慕葕注意观察了一下驾驶座上的那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也不气,心想,来日方长。
通往达古寺的路多是小路,寺庙又建在半山腰,车子开在山脚下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后面的路程只能徒步上山。
山脚下有个达古镇,镇子不大,但因为周围也就这一个地方可以供来往的旅客以及下山采买生活用品的僧人落脚休息,平时人来人往,也不算荒凉。
慕葕一行人没有直接上山。
一来是因为接近傍晚,冬天的山路不好走,晚上上山不太安全,二来承野自己还有些私事要去办。
“野哥,你先去忙,我们带慕葕先去逛逛,晚上就在青旅客栈吃晚饭。”达瓦说。
承野说:“好。”
慕葕看见达瓦临走前在承野耳边说了些什么,承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倒也没搭腔。
达瓦笑嘻嘻地走过来对慕葕说:“大哥先去青旅客栈安排晚上住的地方,我带你逛一逛吧,这个镇子虽然偏僻,但稀奇玩意儿不少。你不是喜欢香料吗,达古镇有个叫『奇香阁』的的地方,老板也是个爱香的,搜罗了西藏各类香料,虽然不如尼木县这个香源地香料齐全,但也绝对不少了。”
“奇香阁?这么复古的一个名字……”慕葕点点头,“行,那就麻烦你了。”
达瓦笑了笑说:“哪儿的话,四海之内皆朋友嘛,我们藏族人可是最好客的。”
慕葕努了努下巴,望着承野离开的方向问达瓦:“你们刚才说什么了?他去哪里?”
“我……我们没说什么。”达瓦支支吾吾,“野哥有点私事,具体什么事我真不知道。”
慕葕狐疑,但也不再多问。
“奇香阁在哪里?”慕葕问。
达瓦回:“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慕葕点点头,再往那边看,承野早就没了人影。
达瓦带着慕葕往『奇香阁』的方向去。
一路上,各类商贩吆喝买卖,这里虽然不比大城市繁华,但也是她入藏以来,见过的最热闹的地方。
镇上各种特色小店应有尽有,连餐馆也比其它地方多很多。除了外地来旅游的游客,还有一些穿着僧袍的僧人。
慕葕站在一家饰品店门口,看上了一件带有名族风的小褂子,旁边恰好有一对从黑龙江过来的情侣也在买东西。
男生对女友很宠溺,女孩子想买什么都顺着,脸上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慕葕看得有些发呆,达瓦站在一旁,低声问:“怎么了?”
慕葕这才回过神来,想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单纯的感情,有些觉得奇怪,也有些小小的羡慕。
“你们还在上学吗?”慕葕突然问。
女孩笑着说:“今年就大学毕业了。”
男孩补充说:“算是毕业旅游吧。”
女孩反过来问慕葕:“姐姐你呢?”
慕葕拿了小褂子准备付钱:“我也是来旅游。”
女孩微微一笑:“那祝你旅途愉快。”
慕葕愣了一下,点点头,也没接话,还是一旁的达瓦替她说:“谢谢啊。”
女孩看着达瓦愣头愣脑的模样,忍不住捂着嘴笑,达瓦挠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傻傻地跟着笑。
慕葕付完钱转身就走,达瓦追上去:“人家跟你说话,你怎么也不回应一下,显得多冷漠。”
慕葕皱眉:“回应什么?”
达瓦说:“这不是人情往来嘛,他们祝福你,你也该祝福他们呀。”
慕葕说:“应该这样吗?”
达瓦哭笑不得:“不应该吗?”
慕葕点点头:“那我下一次知道了。”
“你可真奇怪。”达瓦耸耸肩,一副非常无奈的表情,“感觉一点都不太懂这些人情世故。”
慕葕低着头,一边把刚买的小褂子塞进背包里,一边说:“我从小都是一个人,不懂这些。”
达瓦皱眉:“不会吧,你从小都是一个人?”
“嗯。”慕葕说,“我爸妈死的早,爷爷养着我在身边,但他身体也不好,不能经常来照看我,我很少出门,也几乎不跟人打交道,就连以前读书,也都是下了课就回家那种。”
达瓦知道自己提了一些不该提的,连忙道歉:“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
慕葕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这样子的话,你倒是跟野哥的身世很像。”达瓦叹了口气。
慕葕挑眉:“承野?”
达瓦点点头:“是啊,野哥从小就被养在达古寺,除了他哥哥嘉措,没人亲近,他这么阴郁的性格也是在这种孤僻的环境下才形成的,所以很多时候啊,他说话不好听伤到你,你别生他的气,他不是冷血,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人。”
“他的父母呢?”慕葕皱眉。
达瓦欲言又止,慕葕说:“算了,既然为难就不提他了。”
达瓦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野哥的身世,大哥更清楚一些,我们也是东听西来知道一个大概。说承野是嘉措同父异母的兄弟,嘉措的娘死了以后嘉措的爹找了承野的娘,这才生下了承野。不过……”
“不过什么?”
“还有另一个版本,又说承野的娘嫁给嘉措的爹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孕。嘉措的爹知道这件事以后非常生气,一怒之下想把承野丢了,他娘也为了把他捡回来冻死在路上,后来还是承野的外公把他带回达古寺,这才保住一条命。”
“不过这些事我们都不会主动去问,不过也是听说罢了,但野哥跟家里关系不好却是真的,他常年住在寺庙里也是真的。”达瓦说完这些又觉得自己今天话说多了,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哥们总归是不好,于是立马转移话题,指着不远处一个古色古香的尖角建筑说:“看到没,前面那里就是奇香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