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知道我知道!”少年惊喜地叫起来,“就像檀烟姑娘对我笑的时候我很开心,心就砰砰跳一样,就像爷爷骂我的时候,我就全身难受一样。原来是我的身体感觉到了你们的情绪啊!”
谭琰笑着,不说话。
洛未看着她:“你想放弃他?”
谭琰看了他一眼,洛未的眼中没有明显的悲喜。
从谭琰第一次见到洛未到现在,两人接触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也足以让谭琰初步了解这个男人。
洛未的眼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惊惶的情绪,甚至连负面的情绪也很少出现,就算偶尔有行为上的失态,但那双眼睛,却永远保持着云淡风轻淡漠疏离的旁观者的样子。
这样一个男人,作为一国的国师而言,那是再称职不过。
但作为一个人,他显然缺少了太多为人的情绪和活力,更别提作为一个男人。
谭琰不知道十几年前的洛未是不是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过她隐约能猜到,为什么公主殿下会选择那个时候一无所有的叛逆小子宋烨修,而不选择洛未了。
女人,说到底还是感性的动物,不管她们心里把自己想象得多么坚强,都希望在某个时候,能有个人搂着自己,陪伴着自己过寻常小夫妻的琐碎、温馨的日子。
而不是一直端着架子,高高站在神坛上。
高处不胜寒这几个字,自诞生起,就不曾过时过。
洛未不明白为什么谭琰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还带上了些许同情,不过并没有在意:“还记得刚才我跟你说过的……”
“母亲和父亲说。”谭琰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他们想要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离开皇城。若是他们那个时候已经死了,就让我把他们葬在西北荒漠中。”
洛未的眼神快速颤动了一下,眼中有一瞬间充满了满溢的悲凉,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那件事之后,他永远都不能习惯在旁人面前显露感情。
谭琰轻笑一声,道:“国师,方才谭琰冒犯了。您原先想说什么?”
洛未轻叹一声,道:“你太看重感情。你是不是想,既然辰风炎对你不仁,就别怪你对他不义?”
谭琰笑,带着释然和自嘲:“我哪有那种觉悟?辰风炎那种男人,就跟毒药一样,没那么容易让人把他戒掉。我只是不想再和他有感情上的瓜葛,但并没有说不愿意帮他。”
洛未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是很明白这种论调,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再纠缠:“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就不罗嗦了。”
“那……”谭琰咬了咬下唇,道,“你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洛未笑了两声,道:“宋烨修给你看过卷轴了是不是?”
谭琰愣了一下,点头。
这件事她和宋烨修都不可能往外传,郁竹正看过卷轴之后心神恍惚更不可能告诉别人,而辰风炎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去找洛未商量这件事。
而这几个人身边是绝对不允许暗卫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的。
但是洛未知道了……难不成真是掐指一算?
见谭琰神情疑惑,洛未却不解释,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道:“你成亲那天,一定要带着那卷轴。”
谭琰双唇微张,满眼疑惑:“啊?”
“你们在辰家成亲,那么新房自然也是辰家给你们准备——不可能住辰风炎原本的房子,辰家也有自己的讲究。你们成亲那天,于情于理你和辰风炎都处于身不由己的状态。”
谭琰想了想:“国师的意思,是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我和辰风炎成亲的那天晚上?”
洛未点头
:“那个巫女,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晚上,被殉葬于墓坑的。”
谭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呃,那印主是怎么死的?”
难不成是马上风?这也未免太囧了啊!
见谭琰神色有些不对,猫眼少年很是懂事地将脑袋凑上来:“檀烟姑娘不要伤心……”
“我没有伤心。”谭琰赶紧将如同脱缰的野马似的思绪死命拉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尼玛,这里还有个一看就是未成年的少年,谭琰你个猥琐的菇凉怎么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意淫啊?
洛未即使能掐会算,也没有逆天到能算出谭琰心里在想什么的地步,只是见她神情有些不对,也带了点好奇:“你有什么想法?”
“呃,不是不是!”谭琰赶紧解释,“既然两人是新婚,没理由印主就死了,然后巫女就被殉葬了啊。”
洛未了然点头:“原来你是在疑惑这个问题。”
谭琰瞪着眼睛等着他说下去呢,却见洛未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等了半天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谭琰不由有些暴躁了,“你不能把话讲完吗?还是其实你也不知道答案?”
瞧瞧,瞧瞧,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谭琰连平时最看不上的激将法都用上了啊,这是怎样的急迫心情!
洛未却像是全然没有体会一般,笑着摇摇头,道:“我也并不清楚。”
“我……擦!”谭琰紧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云淡风轻,“呵呵,原来国师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呵呵,那真是神奇。”
洛未不为所动:“但是等你们进到墓葬群里面,就能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谭琰疑惑:“可是,根据母亲的说法,你们当年其实也算是进去了啊。难道你还觉得那是幻觉?就算是幻觉,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也好啊!不然你觉得两眼一抹黑更安全吗?”
说到最后,谭琰都忍不住暴躁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一边千方百计地寻找理由和条件来让自己帮忙,却在同时支支吾吾藏掖着不把线索放出来,简直就是在拖自己的后腿!
不可原谅!
见谭琰真的怒了,洛未才悠悠然松了口:“我当年逃出来之后,被人从后面算计了,失忆了一段时间。等我回到祈天殿之后,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谭琰直觉这里面有故事,但是……
洛未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姿势也没有变过一点,但谭琰的直觉却在提醒着她,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去招惹洛未。
也许,洛未并不是没有感情,毕竟没有谁是天生淡漠。
只是,洛未的感情,可能在那消失的半年中,全部燃烧干净了吧。
谭琰深吸一口气,打算绕过这个敏感而危险的话题:“呃,你连在墓中看见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未笑了笑,道:“我在墓中看见郁竹正的父亲,也是东国的太上皇,他好端端地活着,和辰家以及宋家的祖先在一起。”
谭琰愣了一下:“啊?”
这不是东国没有分裂之前,辰家还一家独大的时候吗?
但这距离郁竹正的父亲的年代,也有些时候了吧?这三个人能聚集在一起吗?
洛未并没有看谭琰,目光虚空而悠远,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时我很紧张,然后就看见他们三个朝着我跪了下来,然后两个人穿过了我的身体。”
洛未的面上隐隐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把一直密切注意着他的谭琰看得毛骨悚然。
洛未却恍若未觉,仍旧自顾自地说:“当时
我连动都不能动了,我就只能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那么熟悉,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我。但是陪在他身边的女人,我却看不清,她整个人就想隐藏在一团水雾后面一样。”
谭琰刚想问些什么,就听洛未突然补充了一句:“他们穿着嫁衣。”
谭琰一激灵,一种突如其来的寒意从天灵盖上直冲而下,几乎从头到脚在瞬间凉了一下。
神啊,只是这么简单的场景,洛未讲出来简直就甩《午夜凶铃》几条街啊!
“呃……”猫眼少年显然也被吓到了,愣了半天,才问,“那,既然你看见的那个男人是你的背影,有没有随行的女人,看见那个女人也是自己呢?”
谭琰一脸赞赏地看着猫眼少年,而洛未则笑了起来:“问得好。”
谭琰一激动,脱口而出:“是不是我母亲?”
洛未摇了摇头:“我们在入口的时候就失散了,之后我一直到昏迷之前,都没有见过她。现在想来,她应该和宋烨修在一起。”
谭琰嘴角抽了抽,她为神马就听出了一点点冷嘲热讽的感觉?
这一定是错觉!
洛未也没有再露出其他神情,只是轻叹了一声:“当时和我在一个墓葬群中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被选中的,她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却成了我们所有人成功逃离的契机。”
谭琰听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遗憾和悲凉,不由问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洛未浅浅地勾起嘴角:“她最后和宋烨修离开了。你觉得她后来怎样了?”
谭琰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想起流沙,眉头一皱,问:“难道她后来你留下个孩子就去世了?”
洛未难得露出震惊的神情:“宋烨修还真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谭琰心中暗爽——耶!老娘竟然蒙中了!
然后她特别无耻地小小地“欲盖弥彰”了一下,刚想诱导着洛未把这件事多说一点,却被好人“噔噔噔”的上楼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好人一上来就冲到窗台边,“嘭”地一下推开窗户,指着楼下撒欢的马匹,激动得满面通红:“他们好久没有吃的这么欢快了!”
猫眼少年正听故事到最精彩的地方,竟然被自家好人大哥给打断了,心中难得出现了叛逆的情绪:“那你要考虑一下,后两天要给他们吃什么才不会被嫌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个道理放诸四海通用,更别提是马儿这样通晓人性的动物。
果然,好人脸上的激动还没有褪去,就增添了困惑和烦恼:“哎……还真是啊。我去哪里给这些家伙弄那么多的车轱辘啊?”
谭琰笑了笑,提醒道:“辰家里面就有一个。别说你不知道。”
虽然决定和辰风炎在感情上划清界限,但是谭琰自问,还是没办法做到那么大度地原谅他找小三的举动。
更何况人家都欺负在自己头上来了,不给她一点教训,实在不是谭琰的作风!
见谭琰一脸的跃跃欲试,洛未好心提醒道:“再过十来天就是你和辰风炎的成亲典礼,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
谭琰愣了一下,忽然惊得跳起来:“糟了!我就这么翻墙出来,把父亲母亲仍在辰家!要出事了!”
洛未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谭琰还能犯这样的错误,不由也一阵头疼:“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谭琰扔下毯子就想往外冲:“不管了,先去辰家看看有没有出事再说。辰风炎的手段也不差,没理由这么点时间都拖不下去。”
洛未站在原地没动,却提醒她:“别忘了,辰风炎面对的人是公主和宋烨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