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7 夜话
滕殷头一次见丈母娘,喝了足足一斤半,吐得那叫一个彻底。其实早年他也挺能喝的,那时事业刚起步,应酬多如牛毛,什么三教九流都要交际,终于把胃给喝醉了,此后酒量便一直不太好,慢慢的,事业变大,下属变多,喝酒的事便不需要他亲自上阵,都是属下来挡酒,可这次不能让下属来挡,舍命也要陪丈母娘喝下去,不然人家不给女儿吖。
“你又不用跟我妈谈生意!这么卖力干什么?!”孜孜一边替他解衬衫扣子,一边怪他没命地喝酒。
“这叫舍不得胃,套不到媳妇儿。”扣子刚解开,没来得及脱,他就成大字型躺倒在床。
“把衬衫脱了再睡。”孜孜拍拍他的胸口。
滕殷艰难地侧一下身,让孜孜好替他脱衣服。
孜孜给他盖好被子,去冲了杯蜂蜜水逼他喝下,“爸妈还在楼下,我今晚跟他们回去~”好担心他一个人,但又不能在爹妈面前公然留宿男友家,“明天早上我早点过来,冰箱里有三明治和牛奶,饿的话,你就把它们吃掉。”
滕殷半眯着双眸,抬手摸摸孜孜的下巴,“我知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他们久等。”现在他还算不上她的家人,不好霸着不放。
“那我走了?”孜孜勾过床头柜上的包包~总担心他会把自己搞得很糟糕,合上卧室门前,再次交待:“有什么不舒服,你打我手机。”
滕殷做个“OK”的手势,她才阖上门。
孜孜下楼时,爸妈正并排坐在楼下大厅、靠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在路灯的映衬下,两人的剪影很有几分孤寂感,孜孜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她不该不告诉爸妈滕殷的事,害他们大老远跑到A城来。
“爸,妈~我错了。”孜孜蹲到父母的腿边,“我是想~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担心她跟他成不了,所以一直没跟父母说。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滕殷到底确不确定。
孜孜爸揉揉闺女的头发,“咱们先回饭店再谈吧?”
孜孜妈今晚喝了不少,虽不至于不清醒,但微微有些茫,她喝到这种状态时,通常都是很听话的——只听孜孜爸的话。
一家三口走出大厦,打算绕到路对面打车。
十点半,快十一点的样子,路上行人很少,车也不算太多,三人相挎,行在晕黄的灯光中,孜孜在中间,爸妈一边一个,像小时候一样。
“那孩子不错。”孜孜爸。
“真得?”听见亲爸夸奖男朋友,孜孜当然开心。
“是个聪明孩子。”看今晚饭桌上的作为就知道——先跟他这个老丈人打成一片,把他这个较温和的先稳住,再用一招舍命陪君子搞定犀利的丈母娘,“而且也很坦诚。”如果没有这一点,他不会把女儿交给他,一个只会耍心眼,而不能坦诚的人是不值得相信的,幸好他给了他这种安心感。
“就是太好了,孜孜啊,你以后得花多少时间看住他?!”孜孜妈熏熏道。
对于这个问题,孜孜也考虑过,“这件事我也想过,不管我嫁给谁,将来就是将来,谁都算不到,我或许真的看不住他,但这不表示我能看得住一个比他差的男人,如果因为未知的将来而否定现在,那么我该怎么过现在的日子?未知数就是未知数,没解出来之前,它始终是个未知的东西。妈~人不可能永远清醒地活着,就算是错了,至少我也试过吖?就像你跟我爸一样,小姨、舅舅她们不也说你们长不了?”
原谅孜孜妈现在还处在茫的状态中,被女儿嘴里的这一大堆未知数搞懵了,不晓得她在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听明白了——也对,当年她跟老公结婚时,不也有很多人唱衰?“行,反正我是被他喝垮了,没话说。”愿赌服输,那小子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居然把她给喝茫了。
对了,她今晚喝多少?
呃~~忘了,嗝——
相对于吴家的温馨小三口,大厦内的滕殷就显得形单影只了。
凌晨两点,滕殷被饥饿折磨醒,**上身,只套一条长裤,捧着欲裂的脑袋去厨房找吃得。
拉开冰箱,里面有排列整齐的三明治、牛奶和果汁,应该是孜孜走前给他做得,伸手拿出来。
打开餐厅的灯,室内乍然一片明亮。
坐到吧台上,咬一口三明治,环视一眼房子,四处都宁静。
他不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十七岁那年的寒假,他一个人在某高原高速的施工棚里住了近半个月,除了天上几只大鹰,没任何活物,他照样过得很好~
那时他已经失去父母半年,在那半年的时间里,他用荒诞和不羁来宣泄失去至亲的痛苦,最后被看不下去的祖母找人送到了中铁N局的高原工地上——如果不想读书,那就得学会养活自己。
那短短一个月工地生活对一直是天之骄子的他触动很大——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公平的是自己的心态。
这么多年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孤独,祖母过世后,这种感觉越发加重,想不到不是他变得无坚不摧,而是他一直拒绝别人进入自己的生活而已,瞧,孜孜住进来不过几个月,他就开始觉得孤单了。
嘀嘀——
手机在吧台上跳舞。
是孜孜打来的。
滕殷看着来电显示,笑笑,放下牛奶,拾起手机——
:这么晚还不睡?
:咦?你醒了?
孜孜似乎努力在控制自己的音量,应该是担心被父母听到。
:是不是又吐了?
:没有,起来吃东西,你呢?这么晚还不睡?
:我妈说梦话,把我吓醒的,正好看你有没有醒,呀~
:怎么了?
:踩到我妈的高跟鞋,你等一下,我去外面跟你说。
孜孜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
小两口,一个**上身坐在吧台前,一个披头散发、赤脚靠在宾馆楼道尽头的窗台上,像初恋的小情侣一样聊着无聊的话。
——他们也算得上初恋小情侣吧?
足足打了三十五分半钟才挂电话。
两人都乐滋滋地回房睡觉,滕殷这边直接舒服地呈大字型躺到床上,相较之下,孜孜就倒霉了些,刚才出门一失手把门给关了,只能敲门要亲妈帮忙开门,偏偏亲妈今晚喝多了,睡得很死,幸好爸爸住在隔壁,否则她真不知道要敲到什么时候。
还是爸爸的话好用,叩叩敲两下,低叫一声“子涵”,孜孜妈很快拉开房门~~
孜孜觉得妈妈好偏心!只对爸的话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