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妙本是吁了口气的,他在盘膝调养的时候,蓦地感到漆黑的夜里,一人促着脚步,悄无声息的接近过来。
这脚步声若依七妙以前的功力,本来应是感觉不到的,便是那沈家侯爷,看到七妙突然双眼迸射出一道迎敌的精光时,也是颇觉莫名其妙,幸而他一番奇遇,体内功力倍增,耳目相应也是聪灵了不少。
那些微的,被刻意掩盖的杀气,夹杂在这微不可查的脚步声中,七妙放出两道眼光时,那在黑暗中接近之人忽然定下了身子,看他的戛然而止的动作,似乎,被人发现,也是令其深感意外的一件事。
此时七妙记挂着与踟蹰子的约定,要在这件阿僧只屋子中待过水牢隐现四次,他不愿与人无故动手,故运转周身法力,真气高涨四溢,示敌以强,对面那人已经迫近门边,脚步停下,静静感知七妙毫不掩饰放出的真气,他似是踌躇了一下,终于收敛了身上杀气,悄悄的,退回了似帘幕重重的黑暗之中。
“呼……..”七妙打满了精神,又严正以待的,直到那水牢再次被虚空吞没,这间铁门撞上了,也消失隐去之时,他才略松下心来,他扫了一眼沈威与王启胜,只见那王启胜依旧是昏厥在沈威怀中的样子,而安乐侯不知从何时起,竟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脸上充满惊恐与莫名,此刻趁七妙松懈下来,才敢悄声问道:“道…….道长,出了什么事,你……..你为什么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七妙看他的样子,知道他这一天之中,必是经历了许多骇人的事情,吓得怕了,当下摆摆手,示意无妨,安乐侯心下惴惴,这才低下头,不过仍是不时偷眼望他一下,七妙心知他担心其子安慰,有感于此,正要悄声宽慰他一二,恰在这时,轰的一声,与阿僧只相邻的那间房里,那墙壁却是忽然爆开了。
不知是谁,动用真力,竟是一掌将这墙壁轰出了一个大洞,一时间,尘土飞溅,碎石滚出,一个身影嗖的冲了进来,掌力雄劲,击出一道真气之余,又是一手长剑划过,在这半空之中,斩下了一记寒光。
七妙一惊之下,正是猝不及防,对面来人似是早有准备,知道他也是一个强敌,故一上来便不留手,一掌一剑,接连发出,他来不及闪避,只好噌的一下,盘膝而卧的身子就这么一下子跳了起来,只听一声巨响,这一道掌力击在自己身下,竟是轰的一声,又在地面上溅出一片硝烟。
这人掌力雄浑,功力自然不弱,七妙心中一凛,却见那道剑光骤然而至,这才是那人真正杀招,现在七妙手上寒水剑因失了冰魄,剑魂未补,不能使用,得自张婷婉的欢雀宝剑又被昆仑三老之一的鹏母收去了,他正是一无迎敌之物,当下里也只好一翻身子,一脚踏在墙顶,借反冲之力,竟是迎着那道剑光冲了过去。
迫近来的那人似是没想到七妙不躲反冲,愣了一下时,七妙堪堪冲过这道剑光,只听卡啦一声,剑光划过他身着白衣,似是斩下一片雪,然而七妙忽然不惧,两手各凝一道水寒真气,散出无边冰寒之气,砰的一声,正击在来着剑上。
这两下相击之间,阿僧只屋子之内,黑暗之中,登时迸射出一道火花,七妙与那来人皆是咦了一声,相互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七妙看到的,乃是一个高束发髻,风眼长眉,蓄须似仙,面貌刚正,穿一身道袍之人,他顿时心道,此人不是先前与秦雪涵一起遇到的那剑术高超的道士么,而那边接着火花闪耀的一瞬,看到的又是一个颇年轻,肌肤胜雪,面貌清逸,披一头白练之人,他心中也是如七妙一般做想,心道这人就是先前那两名对手之一,却不知此人原来恢复了功力,法力竟是如此超卓。
“啊!九华真人!”这一声吼叫,却是安乐侯沈威在目睹其人面貌后绝望的大叫。
原来九华种种作为,依仗法术在安乐侯府门外杀人如麻,亲眼目睹的沈威早就吓得不能自已,只道这人是九天下来的杀神,专门来安乐侯克自己全家,他此刻又见其人,又怎不害怕。
七妙听沈威一声吼,心中一动,心道我可以与这老道周旋,但万万不能让重伤初愈的王启胜再有闪失,那沈威也是普通人,当不起这道士一击,而阿僧只囚室内空间狭小,若两人动手,说不得就要误伤,当下之计,唯有:
砰的一声,七妙双拳结成冰凌,向四边散去,冰凝无上真气,竟是汇聚七妙全力的一击,只听一声巨响,他卯足了力气,竟是一把将那九华真人击回了来时那间屋子。
继而七妙一步迈前,就在要顺着两边囚室相连墙壁破开的那个大洞冲过去的瞬间,脑中忽然刺痛一下,想起踟蹰子炸雷般的声音:“不可越过墙壁!”
这一声乃是在神识之中的一记爆响,如针扎一般,来的太突然,七妙不由得身子一个不稳,身子略微晃了一晃,这当口中,那九华真人正是适时将宝剑递了过来,挥过一道斩击。
七妙无奈,身子只好暂向后退去,一边想到,踟蹰子如何能在自己心神之中留下这一丝痕迹,先前自己打坐调息,又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难道是暗中被他下了什么法术?
忽然间,他感到体内残存的那一二分灵木真气,就是在踟蹰子重伤濒死间,用七妙他自己的生命力借助灵木真气暂时维持他生命的那丝丝真力竟有所感,发出一阵嗡鸣:“小子莫怕,你我借助此同源灵木真气可暂得心神相连,你切记不要跃过这屋中墙壁,否则将有大难!”
这几句话,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的动静,七妙一时了然,却不及回那踟蹰子,只在堪堪避过九华这一斩后,见其人间不容发,又是虚晃一击,逼着七妙再退两步,继而身子忽的前冲,又要越壁而过,从那被轰出的破洞中冲进阿僧只囚室。
“赶回去,赶回去!”七妙心中,踟蹰子那声音又声嘶力竭的叫起来,七妙这时才算明白,原来从踟蹰子已经放弃的残躯之中收回那一两分灵木真气之时,也把附在其上的其人残魂收了过来,这残魂应该只是一小部分,与藏在那大团灵木真气中的踟蹰子元灵没有什么联系,却是保留了他生前部分记忆。
单就不能越壁这一点来讲,看踟蹰子恐吓的程度,此事应该是令他深为忌惮的一件事,踟蹰子言行虽然颠倒,但毕竟是此六识丁甲阵的设计者,七妙心中了然,既然越壁而过是一种禁忌,那他必须遵守。
即使是在那那九华两次通过墙壁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情况下,此时九华一只脚已经迈进阿僧只这间屋子,左右经天宝剑高放盛光,其上锻金镶玉,华彩绽放,异常瑰丽,然而剑锋所处,却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七妙心下凛然,知道不能将此剑当做什么花瓶一般的饰物,而要小心对待。
只见他张手散去,空气中水汽一凝,数块冰凌瞬间凝结而出,继而间不容发的射向那九华真人,这九华手腕一抖,面上冷哼一声,剑势更急,如风挥过时,七八块冰凌瞬间被其一击斩碎。
砰的一声,冰屑纷飞,九华咦了一声,抬眼看去,却见那把道家神兵经天之上,无有结了一层寒霜,水汽顺着剑身溢出,更凝成两三条细微的冰柱,原来是这七妙稍动脑筋,用假借冰凌攻击,继而在冰凌爆散的瞬间凝成寒冰之气,冻住了九华神兵。
昔日七妙遇到正道道统高人,那名为凌纵云的二师弟,实际比他要大上许多岁的前辈人物宗海鸣,在他点拨下,悟道水之刚柔皆在为智,从此对水寒真气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迎敌之间,颇多灵巧计谋,九华不慎,自持法力高强,却不料一击之下,竟使神兵神性受损。
这时七妙又送来一记掌风,竟是三道依次攻过来的真气,九华心中一凛,不知其中有什么玄虚,迫不得已,只好迅疾后退,又进入了来时那间屋子。
只见七妙三道掌风凝着盛大的水寒之气,前慢后快,一掌快似一掌,扑在着墙上断口时,竟是一一结合,呼啦一下,凝结成了一道厚厚的冰墙。
墙上那冰冻甫一凝结,寒气四溢,无边寒气迅速向四边爬去,七妙紧随着加力三分,又击出数道真气,使得冰墙之上,寒气更胜,一时间,冰墙厚厚凝形,在这间囚室中突出好大一块儿,竟显得室内空间,略有几分逼仄了。
这迅若雷电的几次施法之后,七妙扫一眼沈威,急声说道:“速抱着令子退到我身后,越远越好!”
囚室之中,空间一目了然,便是后退,又能退得多远,不过沈威听了七妙的话,还是赶忙抱着王启胜连滚带爬的跑到他身后一处墙壁角落中,就在这个当口,异变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