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案子,天乾皇帝灭了一个江南姚家,随后此事便压了下来,但是为何到今天,才开始翻案?
还有,季云舒是怎么知道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刚才闯入司珍库的人是你们!”阮琴很快便将两人和刚才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一双眼睛看着季云舒,冷的没有温度。
脸上真他妈的疼啊,这个死女人用了多大的力打她的脸!
阮琴固然聪慧,这么快想到也不为过,季云舒却是捂着唇,一脸受惊的样子看着眸光愤恨的阮琴:“师姐莫要冤枉师妹,师妹哪里有那么大本事闯入司珍库?只不过刚刚看到那首诗才想到的罢了。”
季云舒睁眼说瞎话,毫不脸红。
阮琴冷哼一声,明显不信。她哪那么大本事?她本事大了去了!
季云舒嘻嘻一笑,看着阮琴越来越苍白的脸,很是明显她,她现在内伤外患,清醒这么一会儿很是不易,又被季云舒这么全方位打击,自然已经体力不支了。
“我告诉师姐哦……”季云舒忽然神神秘秘地弯下身,眨巴着眼睛盯着阮琴,“当年富甲一方的江南姚家,尽管被灭了九族,但是依旧有后人存在的,就是他们要求彻查当年案子的,恐怕今天进来的人便是他们中的人……”
季云舒站直了身子,在自己的细指上缠着帕子,踱着莲布,状似思考地说道:“师姐,你说当年的案子要是只是牵连天乾内部还好,万一和其它国家有牵连,这天乾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兴兵讨伐,一解自己被欺瞒的气怒?”
阮琴眼中闪过恐惧。临风的兵力想来不敌天乾,尽管这么些年来在努力扩军练兵,但是估计仍然不是天乾的对手。倘若天乾真的兴兵临风,那么她也只得应战。
只不过她刚刚登基,势力尚且不稳固,今天登基的时候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民心早已动摇。要是此时兴兵的话,她这女帝也不要当了。
“哎呀,这些事情和师姐又没有关系,我和师姐说这些干什么,师姐还生着病呢!”季云舒忽然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说道。
转头看着一直垂首不语实则在暗笑的付景渊,季云舒开口:“师姐想来已无大碍,我们也该走了,不能打扰师姐静养。”
“夫人言之有理。”付景渊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二人朝着殿外走去。
“慢着。”阮琴忽然开口,唤住了两人。
季云舒眨眨眼,浅笑着看着付景渊,二人心照不宣,都明白阮琴把他们叫住是想问何事。
“他是天乾贤王二公子?”阮琴开口,艰难地侧着头,盯着付景渊玉树临风的身形。
“自然。”季云舒转过头,挽着付景渊的臂膀,得意地看着阮琴,“不然师姐以为,师妹还能有几个夫君?”
“可是传言不是说他……”阮琴开口,怎么都无法把这人和传言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天乾贤王府丰功嘉义,各国皆知,所以各国对于贤王府的尊崇从来不比对天乾皇室少了半分。
位高权重的贤王府出了个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他们自然都是有所耳闻,也私下以此为笑柄。
可是现在,忽然发现,与传言实在相差太多。
“这么些年,师姐难道不知,传言这东西,最不可信?”季云舒清浅开口,意有所指地说道。
阮琴脸色一白,自然知道季云舒说的是什么。
“噢,对了,给师姐一个箴言,以后走路的时候,看清楚脚底,才能走的稳。不过师姐命大,摘星楼那么高都摔不死,想必师姐再摔几次也是没有关系的吧!”季云舒冷声抛出这么一句,和付景渊施施然走了出去。
阮琴狠狠瞪着季云舒,果真是他们!她就知道,今天摘星楼发生的一切不是凑巧,她是被算计了!
原来是这个季云舒!阮琴看着季云舒罗裙的一角消失在视线内,波涛汹涌的怒气久久不能平息。
阮琴转过头看着自己龙床的顶,上面的盘龙翱翔九天之上,极尽威武霸气,但是自己,却是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阮琴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还有心肝脾胃肾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当真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阮琴自嘲地想着,无奈常年练功,耐力极好,想晕却是再也晕不过去,只能深深地忍着。
出了落琴宫,夜幕已经降临,季云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着沉重的夜幕。
虽说刚才对阮琴一阵冷嘲热讽,但是她自己明白,说起师兄的那些陈年往事,无疑是把自己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暴露在外,她就像是一只蜜蜂,伤人的时候也伤了自己。
付景渊拥着季云舒,凤目幽深,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平淡外表下波涛汹涌剧痛无比的内心。
“刚才那么微风,现在就蔫了?”付景渊搂着季云舒的胳膊紧了紧,笑着调侃了一句,转移她的注意力。
“表面的光鲜背后总是有着旁人不知的苦痛。”季云舒转头看了付景渊一眼,强笑着说出这么一句。
付景渊对季云舒这句话可谓是了解得很,叹了口气,紧紧拥着她,没有说话。
“新帝也登基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天乾了。”季云舒跟着付景渊晃晃悠悠地出了宫门,开口说道。
付景渊点头:“明日启程。”
“所料不错的话,这次回到天乾之后,恐怕是要风波乍起了。”季云舒思绪飘飞着,说出这么一句。
付景渊不置可否:“十二年前的案子一旦翻出,必定是牵连甚广。皇子储君之位的争夺也越来越激烈,还有容不下我的那些人,更是要抓紧时间采取行动了……”
“今日我将你的身份告诉了阮琴,所料不差的话,阮琴会将此事传回天乾。”
“经由她手暴露出来也好,我总不能一辈子戴着面具见人不是?”付景渊勾唇一笑,“况且我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也到时候宝剑试锋芒了。”
其实对于付景渊所说的准备,季云舒一直不甚了解,她不知道他的准备是针对贤王还是贤王妃,或是还有其他人。
她觉得他背负了太多太多,多到她不敢深入去探究,唯恐真相揭露之时,她会不可遏制地心疼他,然后失控。
但是明珠不可能一辈子蒙尘,宝剑出鞘的那一日,便当真是天下不平静。
“你可怕?”付景渊忽然低头问着季云舒,“万一我败了的话,我们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按说听到这话,季云舒应该是怕怕的才对,可是看着这人志在必得的眼眸,清声开口:“不会,你不会败。”
“哈哈……”付景渊朗声大笑,对于季云舒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极为受用。
“你是不是好奇我在准备什么?”付景渊忽然站住身,定定地看着季云舒。
季云舒心神一紧,定定地看着他,等他揭晓。
“我在准备,让老皇帝死。”付景渊眯着眼眸,薄唇轻启,说出了在旁人看来极为大逆不道的话。
季云舒的惊讶只是片刻,很快回过了神:“原因?”
她自然不觉得因为老皇帝对付景渊不甚待见,付景渊就想要要他的命,或者是因为……呃……老皇帝对他的非分之想?
看着季云舒一下子变得古怪的眼神,付景渊自然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
嘎?季云舒脑袋中乱七八糟的箱子一下子碎成了粉末:“那是为何?”
付景渊的神色变得凝重而阴沉,几乎可以媲美现在的夜空,声音在夜风中也有了一丝飘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杀母之仇几个字在在季云舒脑海中不断盘旋,翻转,将她雷了个七荤八素。
“你是说,宜长公主是被老皇帝……杀了的?”季云舒老半天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这是不是太变态了?
“是母妃。”付景渊纠正着季云舒的称呼。
“好好好,母妃。”季云舒真是醉了,关键时刻还纠结这个?
“可是,母妃不是老皇帝的妹妹么?”
付景渊冷哼一声,声音冷冽:“自然是妹妹。而且是一母同胞的妹妹,都道是天家的亲情淡薄如水,但是我还没有料到,一母同胞的兄妹的感情也是这么不堪一击!”
季云舒凝眉,老皇帝将宜长公主指婚给了贤王,然后又杀了她?这是为何?
皇宫外的巷道里并没有多少人,付景渊环着季云舒慢慢走着,夜风撩起他的衣摆,更显得身影孤独寂寥,看的季云舒一阵心疼。
“当年母妃心仪贤王,老皇帝便赐了婚,母妃终于如愿以偿。但是母妃下嫁之后,多年无所出,明楚国公主和亲,点名要嫁贤王,母妃性子和善,又因多年无所出而心有愧疚,所以也便没有阻止这桩婚事。明楚公主嫁过来之后,很快便有了身孕。而母妃似乎也是得到了神灵眷顾,孕育了我。”
“明楚公主比母妃年轻许多,自然更得贤王欢心一些。母妃性子沉静,也不会耍那些小手段,久而久之,也便受了冷落。”说道自己母亲的时候,付景渊唇边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是季云舒极为少见的,不同于平时他露出的温润笑意,而是一种自傲,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但是母妃依旧是爱着贤王的,从我记事起,这个观念就一直在我心中扎根。母妃经常会对我说,贤王诶和德才兼备,历代贤王爷如何英明神武,所以从小,我便很是努力,以贤王为榜样。那时候,外界也有传言,贤王府的世子,必定非二公子莫属。”
“后来,我十岁的时候,母妃带我入宫。母妃去了老皇帝的宫殿里,我自己在宫中玩耍,后来便回到了老皇帝的宫殿那边,坐在门口,等着母妃出来。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只是忽然间听到一句‘他若是不死你就死’,是一种极为气怒的语气说出来的,是老皇帝的声音。”
付景渊说道这里的时候,修长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说出的话也用了更大的力气,揭开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往事,显然需要极大的勇气。
季云舒用一种安抚的目光看着付景渊,看着这人在如此情况下依旧没有失态的面容,,心下凉寒。
这些年来,这人必定不止百次地想起这个事情,而每一次想起,都必定伴随着内心无休止的刺痛以及大仇不得报的愤恨,久而久之,再波澜的情绪也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慢慢沉淀,知道有一天再次被揭开是,陈年往事不堪回首,心中愤恨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付景渊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睁眼,眼中仍然是一望无垠地幽暗深沉:“后来我趴着窗户,看到了母妃跪在地上,身前扔着一个瓷瓶,老皇帝再次开口说要是母妃不给贤王下药的话,就不要再来见他了,甚至还以我为要挟。”
“于是你便猜测,老皇帝早就对贤王府有戒心,当初同意母妃下嫁,也便是以母妃为眼线,监视着贤王府的一举一动。但是伴随着贤王府的声势越来越高,老皇帝忍无可忍,便起了杀心。但贤王府铜墙铁壁,杀一个王爷谈何容易?于是便将注意打在了母妃身上,想要借母妃之手除掉贤王。”后边的话,付景渊并没有说,而是季云舒根据自己的猜测缓缓道出。
付景渊点头:“分毫不差,就是这样。”
“母妃深爱贤王,自然不忍对贤王下毒手,于是便饮药自尽?”季云舒开口,声音有了一分颤栗。
付景渊闭目颔首:“确实。那时我也已经长大,母妃也便对我放了心,于是便了结了自己。世人都觉得母妃是病死的,但是事实是,母妃是饮毒而死的。”
“贤王没有任何表态?”季云舒想着贤王也不蠢,难道就想不通各种缘由?
“他?”付景渊冷嗤了一声,“我就觉得母妃当男是瞎了眼才看上他,当真是历代贤王爷中的败类!”
听着付景渊毫不留情地痛斥自己父亲的话,季云舒紧紧凝眉,想到了敬茶时候见到的贤王爷对现在的贤王妃有些敬畏的眼神,难道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母妃去了之后他自然也是伤心,可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吹了什么枕边风,他倒是恢复得很快。速度连我都不由得咋舌。”付景渊凉薄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着人厚葬了母妃,很快便将我遗忘,贤王妃更是看不得我比她的儿子优秀,将我安置在了现在的那个较为偏远的院子里。”
季云舒一双秀眉紧紧地皱着,想着贤王的情谊当真这么凉薄?当初宜长公主心仪下嫁,他就以那么一种状态了了这么一段情?当真是让她惊讶!
“相对于贤王,皇上对我倒是关注得多一些,时不时地传我入宫,起初我还以为是舅甥情,后来我才发现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直到有一条我不巧看见他和一个秀气的小太监行那等苟且之事,我才明白皇帝的目的是什么。”说道这里的时候,付景渊很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然后你就开始对皇上避而不见,对皇帝的传召也不放在眼里。但是你知太后相护,皇帝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咳咳,也许是不舍得拿你怎么样,你就开始自暴自弃?”两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回到了那处小院,借着檐下的光,看着付景渊有些不自在的脸色,季云舒调侃着。
“咳咳……是,我开始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样才会显得我抗旨不遵不那么突兀。”
季云舒这才明白,原来原因是在这里,都是被逼的啊……
“我九岁的时候,江南姚家出的事,当时我见到母妃十分忧心,母妃才告诉我琉公主和江南姚家的渊源,母妃拼尽全力,也只是保下了一个夕月。”付景渊有条不紊地说着,当年的一幕幕事情逐渐串联起来,浮出水面。
季云舒给付景渊斟了一杯凉茶,忽然想到什么,清声问道:“那两年前,追杀你的那批人,就是老皇帝的人吧?”
付景渊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点头。
季云舒却忽然间大笑起来,一双水眸都笑出了盈盈泪光,指着付景渊:“老皇帝……对你也是情深意重……你都成了那副样子,他还不放过你……”
付景渊被季云舒笑得一阵不爽,也是,有哪个男人能忍住被自己媳妇这么嘲笑的,于是一把拉过季云舒,恶狠狠地道:“爷当时还没有那么不堪好不好?你见爷的时候爷有那么狼狈?”
季云舒的笑声戛然而止,眨眨水眸,忽然想到了还真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被他的面容惊讶了一把的。怪不得老皇帝不放过啊……
“谁让你戴面具不戴个丑点的……”季云舒白了一眼付景渊说道。
付景渊很是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喃喃开口:“当时我用那个面具的时候,已经觉得丑得可以了啊,但是没有想到,还是惹来祸端了啊……”
季云舒撇撇嘴,也是,这人天天看着自己的脸,审美确实是高了一些,当时那张脸,确实和真是的这张没法比,可是,也没到他的说的那种丑的可以的地步不是?
“后来,你就毁的彻底了?”想到那次见到这人的时候,惨白的脸,嫣红的唇,确实是够彻底的。
“后来我跟师傅去了祁门,时不时地回京一次,扬言说自己的脸受了损伤,所以画成了那样。然后就是流连花丛,一两个月不回府的,其实我是在祁门。”付景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一连串的伪装揭晓开来,连季云舒都听得忍不住咋舌。
真相原来是这样!
“真是好筹谋!”季云舒叹了一句。
虽说这人这么一系列的动作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但是却无疑是最好的自保办法不是?打消了老皇帝的算计,也为自己筹谋准备争取了时间与机会。
“两年前遇见你,当是我这些算计中的一个变数,也是我唯一一次对老皇帝的逼迫不那么记恨的时候。”付景渊摸着季云舒的发,浅笑着说出胜似情话的言语。。
“他可以算是一个媒人!”季云舒也浅笑着,眸光盈盈地说道。
付景渊挑眉:“冲着这个原因我让他死的痛快点?”
季云舒毫不犹豫地摇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当真是我辈中人啊!付景渊想着,搂紧季云舒。
室内烛光洒下,一室静谧,月华洒进,镀在相依的两人身上,极尽温馨。
果真是第二天上午,妧薇和妧霞早早地收拾了东西放进马车,准备回天乾。
“外边可是有什么事情?”听着外边各种嘈杂的声音,季云舒抬头问了一句。
“我去看看。”妧霞很是积极地跳下马车。看热闹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不出一会儿,便见到妧霞笑嘻嘻地走了回来。
“如何?”季云舒老是觉得妧霞的笑容很是古怪。
“果真不是一件小事。”妧霞一张圆脸上散发着亮光:“临风的百姓上了万民请愿书,呼吁女帝退位,言女帝失德,且不得上天庇佑,实在不是君王人选,于是请求女帝退位,另立明君。”
“临风百姓的动作倒是很快!”季云舒看着妧霞幸灾乐祸的脸有些想笑,“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征集了万民请愿书,速度真是惊人!”
“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关系到全国百姓生计。君王如何,直接决定了这一国的百姓能不能得神灵庇佑,能不能过上安康的日子。昨天阮琴在摘星楼上发生的事情,百姓们都归结为神灵的警告,所以这请命的动作,自然不敢有丝毫拖沓。”付景渊对于百姓这动作也很是惊讶,但是依旧很是镇定地分析着。
“只是不知阮琴会作何解释。”季云舒很是好奇她这位师姐如何化解这一场民众危机。
季云舒从阮琴针对太子的动作就知道了阮琴对这个皇位是势在必得的,让她让位的话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倒是看看,阮琴用什么理由保住她摇摇欲坠的皇位。
“等着看吧,阮琴自然是有本事的。”付景渊这话说的倒是真的,没有丝毫的讽刺。
怎么着都是祁门的子弟,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被拿捏了去。
季云舒颔首,对付景渊的话很是赞同。
果然,不出所料,阮琴很是速度地发出皇榜做出回应,言前日在落琴宫外与太子的交锋,是在遵循先皇遗诏之下的无奈之举,但是念及兄妹之情并未有夺太子性命。摘星楼顶的符文则是因风而息。至于她滚下玉阶则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眩晕。阮琴言她带伤进行登基大典,便是对万民的负责。登基当天发生的事情,给万民造成的惶恐实在歉意,阮琴言赋税减免三年,以慰百姓之心。
季云舒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贤王府,看着原莫拿回来的消息,季云舒笑:“阮琴这招苦肉计当真是使得好。先是就太子之事向万民请罪,又言自己带上参加登基大典博取万民同情,尤其是赋税减免三年,更是安了百姓的心。”
“临风的赋税想来是列国最终,减免三年确实够普通百姓之家安居乐业,衣暖食饱,百姓自然是感恩戴德。”付景渊从门外缓步进来,对于阮琴想出这般的解决办法丝毫没有意外。
季云舒点头:“皇宫一年的开销不小,估计阮琴下这个策略的时候肉都疼了。”
“未必。”付景渊摇摇头,“阮琴敢出这个措施,就必有后备,说不定,阮琴自己的产业财产也极为可观。”
倒是也有可能,季云舒很是赞同。
“猜猜我得到了什么消息。”付景渊说罢,斟了一杯水喝着,季云舒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玉白的肌肤下喉结的滚动。
“该不会是阮琴将你的样貌宣扬出去了吧?”季云舒瞥了付景渊一眼,随意说道。
“夫人果真聪慧。”付景渊赞赏地夸了一句。
“这么迅速?”季云舒秀眉挑起,还让她歪打正着了!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我是拦截下了阮琴的信,估计你想不到,阮琴的信是给谁的。”付景渊自袖中拿出一张纸,在季云舒面前晃了晃。
季云舒伸手接过,拿过来细细地看着,一双水眸从最初的平静转为现在的兴致盎然。
“当真是事无巨细啊。”季云舒将那张纸递给了付景渊,感叹道。
一封信中先写了贤王府二公子风华绝代,欺瞒世人数年必定城府极深;又询问了关于十二年前的姚家惨案是否在翻案,最后……还提示了收信人当心贤王府的二公子夫妇。
付景渊接过信件,重新收入袖中:“这般事无巨细的交代想必阮琴和那人已经勾结已久,还提到了江南姚家的案子,也是那人便是当年阮琴在天乾的同伙。”
“这信是给谁的?”季云舒很是好奇阮琴的同伙是谁,
“乐正华。”
“季云舒敲着桌子的纤指一顿:“三皇子乐正华?”
付景渊颔首。
“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季云舒很是好奇。要是说阮琴和乐正瑜勾搭的话还有可能,毕竟都在祁门,但是乐正华和阮琴……倒是真的很出乎意料。
“这个我真不清楚。”付景渊摇摇头,“其实当我知道这信件是给乐正华的时候,也很惊讶。”
“难不成三皇子通敌叛国?”过了半晌,季云舒再次开口,语气清淡。
“你这个罪名太大了。”
“将自己本国的财富送去给邻国,这还构不成通敌叛国?”季云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罪名安得小了。
“要是从你这个角度来说确实是。”付景渊点点头,“当年的事情要是细细查来的话未免不是无据可循,假以时日必定真相大白。”
季云舒点头,她相信要是这人查的话就算是再隐蔽的事也能给他揪出来。
“走吧。”付景渊忽然向季云舒伸出了手。
“去哪儿?”季云舒问着,慢慢站起了身。
“许久不见夕月了,去看看她。”付景渊搂过季云舒,朝着外边走去。
“那件事情你可是告诉夕月了?”当年的案子,夕月身为唯一一个幸存者,心里必定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有些担心,夕月会不会恨极然后杀到临风去。
付景渊点头,声音极为温润:“在临风的那天晚上我就传了书回来,夕月早就得到了消息,她的情绪很不好。”
听到最后一句,季云舒水眸中涌现出一抹担忧。
“放心,夕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阮琴怎么着都是一国女帝,夕月必不会贸贸然行动。”付景渊看着季云舒担忧的面容,清声安慰着。
“灭族真相就要水落石出,夕月的情绪再如何都不为过。”季云舒很是理解。
“那封信你要如何处理?”季云舒忽然想到了付景渊拦下的阮琴的传书。
“怎么着都是人家的信件,我多不好意思克扣着。”付景渊说着,唇紧紧抿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季云舒想着你看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但是转而一想,确实要经三皇子的手将此事宣扬出去,反正付景渊总是要站在人前的,由别人宣扬出去确实是最简单的办法。
况且,如果三皇子要抢先采取动作的话,他们也好应付。
对付一个人总是需要理由的不是?
忽然见到前边有人在围观着什么,似乎是起了争执。
着急娶见夕月,季云舒并没有打算管,只是忽然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你不要太放肆!”
付景渊和季云舒对视一眼,二人快步朝着人群围观的地方走去。
本来的人们围的极为严实,但是自然有人认识最近名声极大的这二人,于是都让开了位置,两人很轻易地便走到了人群中央。
两名女子在对峙着,剑拔弩张的模样。
“请问这位大婶,这是怎么回事儿?”季云舒看向身边一个领着孩子的大婶儿,清声问道。
“这位小姐骑马进城,旁边一位大伯的鸡惊了这位小姐的马,这位小姐要收拾那位大伯,贤王郡主看不惯就出来打抱不平,于是二人就杠上了。”那位大婶细致地给二人解释着。
付静晗打抱不平?这当是有意思。
“你可是识得那女子?”季云舒下颚示意,问着付景渊。
付景渊施舍给那女子一丝眼角的余光,摇头:“不认识。”
“你不也没伤着吗?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付静晗有些无奈,看着对面的红衣女子,皱眉说道。
那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不像是天乾的大家闺秀一般贯穿的曳地三尺的罗裙,而是一身只到脚踝的裙装,两侧的头发编成了细细的辫子,用红色的毛绒丝带细细地穿着,再配着娇艳的妆容,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火红的辣椒。
听了付静晗的话,辣椒冷嗤一声:“本小姐被你们天乾的贱民惊到了!”
季云舒很惊讶,这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呼天乾贱民,就不怕被扔烂菜叶子?
果然围攻的人们都开始说些不好听的话责骂那辣椒,不过辣椒倒是丝毫不在意,依旧高昂着头。
付静晗本身就高傲,如今碰到了一个和她一般高傲的人,还真是同性相斥。
“那这位小姐何必和我天乾的贱民一般见识,平白地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付静晗的语气很是淡定,季云舒忽然觉得这不像是那个她见过的付静晗。
“你和那群贱民一起,欺负本小姐这个外地人是不是?”辣椒的涂着红红的丹蔻的手指指着付静晗,声音中的趾高气扬极为明显。
“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值得我费心欺负你的?”付静晗下巴一扬,声音清灵悦耳,用最动听的声音说出最挑衅的话。
季云舒一直以为付静晗傲娇,对于这些琐事自然是不加理会的。但是付景渊说她心善,她也明白,但是想不到,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平民而出头。
“我今天就要整治了这个贱民,你当如何?”辣椒胳膊一甩,季云舒只觉一片红霞从自己眼前拂过,便见到辣椒的手指着旁边一个抱着一只鸡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
不得不说辣椒的这些气势吓唬一下这些被欺压惯了的平民还是很管用的。
“我自然不如何,你觉得我能任由你在天乾的境内这么放肆?”付静晗俏首一点,头上步摇发出叮铃的碰撞声。
“那你便试试!”辣椒说着,便向着旁边的那我大伯冲去。
那大伯连连后退,不料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向后蹭着,好不狼狈。
辣椒冲过去的身影忽然间顿住,低头一看,便看到一条锦绸缠在自己腰间。
回过头,便撞进了季云舒冷冽的水眸里。
“你又是哪个?”辣椒厉声问着季云舒。
虽说这个女子长相平平,但是全身极为凌冽的气质是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尤其是那一双清冷的眸子,如破冰山泉,极清极澈。
“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不过觉得刚刚舍妹说的很对,辣……小姐何必一意孤行?”季云舒收回了缠住辣椒的锦绸,重新挽在臂上,浅笑着说道。
“你是她姐姐?”辣椒指着付静晗问道。
“我是她嫂子。”季云舒纠正着辣椒的话。
她真是觉得付静晗今天的修养实在是到家了,被人这么拿手指来指去的居然还沉得住气。
辣椒也自然看得明白形势,觉得刚才缠在自己腰上而自己先前并没有察觉那一下她便知道自己是打不过这个女人的,于是换了一副口气:“反正今天的事情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告诉你们天乾皇帝!”
好大的口气,还告诉皇帝?
不过看着这女子身后的一堆人马,以及这女子浑身上下不似装出来的傲气凛然的气质,人们便觉得,恐怕这女子还真是皇上的客人。
“这位小姐要什么交代?”季云舒轻轻上前半步,看着辣椒问道。
这里的人许多都识得她,她自然不能看着付静晗在这里与人对峙撒手不管,不然对她对付景渊的名声都不好。
“让他给本小姐跪下道歉!”辣椒再次一甩衣袖,指着想要溜走被她的属下给拿住的老伯。
“这位小姐,天乾的子民自然只能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不知小姐以何身份承受?”
辣椒的这个要求提的可谓是过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就是惊了她的马一下,她也没缺胳膊断腿的,就这么让人家跪下?
不说别的,就是那老伯都一大把年纪了,她也好意思这么提要求?不怕折寿?
辣椒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无言以对。头上的红色丝带在风中飘啊飘,季云舒好像看到了这只辣椒被人挤扁挤出了辣椒汁。
“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们!算你们走运!”辣椒说完,转身翻身上马,狠狠地瞪了付静晗一眼,打马离去。
付静晗正要追上去说什么,季云舒伸手拦下。
“嫂子,为什么不让我追?”付静晗转身看着季云舒,不满地问道。
听到这声嫂子,季云舒一怔。
付静晗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她,但是这么心甘情愿地叫出这声“嫂子”还是很出乎她意料的,显然付静晗对她今天的护妹行为很是认可。
“她已经让了步,要是你追的话未免显得纠缠不休了。”季云舒开口解释着。
“可是她任由她的属下把老伯的摊子都给踩了,鸡能死的都死了,她就这么走了?”付静晗声音很是凌厉,说出的话也有些急切。
季云舒没有料到还有这件事情,回头一看,果真那老伯处理着一些鸡的尸体,老眼还有泪流下。
给了付景渊一个眼神,季云舒转头看着付静晗:“不要急,以后还是会见到她的。”
“嫂子认识她?”听到季云舒的话,付静晗语气缓和了几分。
“他们的队伍里有辆马车,上边挂着镇国将军府的标示。”季云舒想到了刚才自己看到的那辆马车,想必是来天乾个贤王祝寿的明楚人。
“母妃娘家人?”付静晗愣了。
季云舒点头:“想知道她是谁回去问问王妃便知。”
说罢转头,走到正在给老伯银子的付景渊身边,挽着他离开。
“多谢付二公子,多谢付二公子……”那老伯手里捧着几锭银锭子,连连冲着付景渊道谢。
那几只鸡卖了也不够一块碎银子,现在这老伯得到这么大几块银锭子,当真是因祸得福,人们都羡慕地看着那老伯,同时感叹着贤王郡主和付少夫人的义气和二公子的乐善好施。
“听到没,夸你呢!”听到身后传来的赞叹声,季云舒碰了碰付景渊,笑着道。
付景渊搂过季云舒,浅笑:“是夫人指导得好。”
季云舒浅笑,没有说话,二人转身进了一个院子。
夕月从香伶院里搬了出来,买了处清幽的小院住,算是脱离了烟花巷陌之地。
二人一进门,便看到夕月的贴身丫鬟急急迎了上来,面色焦虑地对着二人道:“公子、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吧,小姐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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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皇帝和二公子有过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