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首辅秉烛长谈后,钱进应邀留宿李府。
翌日清晨,李首辅早早的就去赴朝会去了,只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单写了一个“等”字。
钱进心中了然。昨夜提起海禁之事,首辅只说需要一个契机。钱进思量了一下,这事若是能在朝堂之内解决,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想必首辅也希望东南沿海一带的局势出现一些变数,他才好借机在朝堂之上发挥一下。
归根结底,朝堂里的大员们早习惯了万方来朝,对这小小倭寇自然是没放在眼里。若不流点血,又怎么能够痛醒他们?只是,上位者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却不知要死伤多少百姓。
想到这里,钱进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心肠太软,或许根本就不是当政客的料。
…………
回到四合院,钱进听得金台明正领着李良兄妹俩晨读《千字经》,不由会心一笑。本来他还想跟金台明商量一下给李良兄妹俩启蒙的事,没想到他自个主动把这事担了。
钱进索性立在门口听了会。
李良以前读过一年私塾,念的还算顺溜,咬字也挺准。李香的声音奶味很重,经常把“zhi”读成“zi”,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听了半刻钟,钱进忍不住笑出了声。院子里三人也朝门口望过来。
见是钱进,李香早已按捺不住扑过来,亲热的叫着“哥哥”,眼睛则眼巴巴的望着钱进兜里。
钱进无奈的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两串纸包好的糖葫芦,兄妹俩一人一串,笑道:“我连你宝儿姐姐都没这么宠过,真是怕了你了。”
“钱老弟回来了。”金台明打了个招呼。
“嗯。金兄,有劳了。”钱进抱拳说道。
“左右无事。我看他俩都是好苗子,日后成了才便是我的开山弟子。”金台明笑道。
“花姐呢?”钱进没见到蚕娘,总感觉院子里少了些什么。
“到坊市买裁衣的工具去了。”金台明答道。
“哦?花姐倒是爽利。”他前两日才提起这裁衣店的事,没想到花姐对这事这么上心,看来自己也要加紧物色个商铺了,衣服式样也要赶紧画出草图来。
钱进正准备回屋,将院子留给金台明他们读书。
这时,金台明从袖中掏出一封请帖递过来,说道:“廖兄派人送过来的。”
钱进接过一看,这请帖制作精良,正面居然还烫了金,说的是三日后在城西听风小筑有一场杨梅诗会,单单请了钱进一人,末尾署名是‘雅阁居士’。钱进并没听说过什么雅阁居士,但看那帖子上的字体娟秀,想必也是位雅士。
“廖兄人呢?”
“来送帖子的是名下人。”
“他现在倒是好大的架子。无妨,三日后金兄与我同去,且看看他得了功名之后是否还记得同乡之谊。”钱进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殿试之前,廖东临便是四合院的常客,他们三人喝酒吃火锅好不畅快。没想到他中了榜眼之后,架子反而大了,送个请帖都由下人跑腿。
金台明挥了挥手,有些黯然的说道:“老弟自去便是,本来我便不喜这种场合。再说我一举人而已,怕是辱没了他。”说罢,便独自回房去了,只留了个萧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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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进知道他因廖东临的事伤了心,便不好再勉强的。
这时,旁边一直坐着的李良懵懂问道:“哥哥,先生怎么啦?”
“先带妹妹去玩吧,今天先生只教这么多。”钱进拍了拍李良的头,说道。
李良“哦”了一声,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欢呼雀跃,只牵了妹妹的手往里屋走去,估计刚刚的谈话他多少听明白了些。
钱进心有所想,于是叫住李良问道:“想不想吃杨梅?”
李良并没有表现出期许的样子,显然不知杨梅是何味道。这也难怪,杨梅生在南方,北方人想吃新鲜杨梅,得快马加鞭送过来,寻常人家断然是吃不起的。
“好吃吗?”李良奇道。
“保准你吃了还想吃。”钱进想起那酸酸的感觉,不由浑身激灵了一下。
…………
快到晌午的时候,蚕娘提着一个蓝布包回来。见到钱进,生怕把这位祖宗饿着了,于是忙不迭的又去灶房准备午饭。
钱进则帮着生火,一边往灶房里面添柴,一边盯着蚕娘,如痴如醉一般。蚕娘被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嘀咕道:莫非老爷的魔怔又犯了?
用过午饭,蚕娘正要准备收拾碗筷,钱进二话没说就牵着蚕娘的手到了她的闺房。
蚕娘见自家老爷今日大不一样,一双贼眼老盯着自己身上瞧,眼下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的心房跳动得厉害,脸上也早已飞满红霞,两只手摆弄着自己的两个辫子。她暗暗打定主意,左右自己已经是老爷的人,若是等下他想要了自己,便从了……
殊不知,钱进此刻正在脑海里天马行空的勾勒一件衣裳。
眼下裁衣店开张在即,他想借这杨梅诗会广而告之。来这杨梅诗会的想必都是些达官贵人、文人骚客,对吃穿之物想必都讲究的。若不趁此机会造一番势,他还不如趁早回家种地去算了。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他便打算按照前世的记忆做一条连衣裙。至于模特吗,家里这不现成的一位小家碧玉吗?
约摸半刻钟后,钱进已经心中有数,笑道:“左右这几天没事,便给你裁一身衣服如何?”
蚕娘听得此话才明白自家老爷对自己并无非分之想,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问道:“老爷打算裁剪什么样的衣裳?”
“眼下天气就要热起来了,不如给你做条裙子吧,反正陛下赏赐了许多绸缎,正好拿来做衣服。”
“我的老爷,可不敢糟蹋了那些布料。蚕娘穿布衣便很自在。”
“花姐,要懂得变通。咱们的裁衣店呀,才不管用什么布料,只要做得好看,有人掏钱来买就行。”
“那老爷将衣服的款式大致与我说说,我先拿纸剪出式样来。”
钱进沉思了一下,便断断续续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嗯,领子要圆领的……袖口要收紧……腰部也要掐紧一下……下摆要过膝盖……”
蚕娘依照钱进所说用粉笔在纸上勾勒线条,钱进则在旁边参详。对于这条裙子,他前世的时候只在网上见过一个摩纳哥王妃穿过,怎么裁剪却是一窍不通。亏得蚕娘心思活泛,把钱进所想大致不差的描了出来。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两人的肚子都有点饿起来。
钱进走出蚕娘的闺房,冲金台明喊道:“金兄,晚饭不做了,叫酒楼送个食盒过来。”说罢,又钻回房间。
金台明看得这一幕,忍不住抚须赞道:“妙哉,果真是郎有情妾有意。”说罢又冲李良喊道:“徒儿,随为师去酒楼点外卖去吧。”
…………
第二天早上,钱进睁开睡眼,正准备去井里面打桶水洗漱一番。
这时,金台明在背后突然说道:“老弟,莫说为兄没提醒你。这房事之后切记下冷水,否则容易伤身体。”
钱进“哦”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听明白金台明的话外之意,不由哭笑不得。反正是越描越黑,他便索性闭口不言。
用过早饭后,钱进继续钻到蚕娘的房里琢磨那条裙子。经过两人一晚上的努力,这衣服式样算是定型了,剩下的便是裁缝了。
蚕娘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块青绿绸缎料子,捧在手心爱不释手。
“剪吧,这料子就是用来做衣服的。”钱进在旁边说道。
两人便抬了条桌子,将那块绸缎料子平铺在上面。只见蚕娘拿尺子在绸缎上比划了一下,又拿粉笔在上面画了许多线条,接着又拿剪刀顺着那些线条剪开。
剩下的事钱进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他便索性回自己房间补个觉。
至晚间的时候,蚕娘过来把钱进请回自己的闺房,然后拴上了房门。钱进正纳闷的时候,蚕娘已经将这两天的成果展示出来。
钱进望着那件青绿丝绸连衣裙,不由呆了。除了腰部没有收紧外,其他的与他所想相差无几。
“赶紧换上看看。”钱进迫不及待的说道。
蚕娘将那条裙子比在胸前,却有些忸怩,过了一会才说道:“老爷,你先转过身去呀。”
钱进恍然大悟,于是赶紧背过身去。只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半盏茶功夫后,蚕娘低声说道:“老爷,可以了。”
钱进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玉人,他不由得产生时空错乱的感觉。眼前不再是以前那个娇小羞怯的花姐,倒像是个知性丽人。贴身的丝绸面料裹着她那凹凸的身体,如浑然天成一般。一身青绿色,更把她衬托得便如一朵出水芙蓉。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蚕娘个子稍显矮小,若是再来双高跟鞋便好了。想到这里,钱进回房取来一双木屐,顺手把自己那个装火-药的牛皮袋取来。高跟鞋暂时没有,手袋也没有,只好先将就着替代了。
“穿上木屐,拿上手袋,走几步看看。”钱进吩咐道。
蚕娘依言走了几步。钱进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见桌上还有一截没用完的布料,便挽成一条系在蚕娘的腰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钱进满意的说道。
蚕娘走到陛下赏赐的那面西洋镜子前左看右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