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非要赶走或是伤害弗兰克,要先解决的人除了巴德莱之外,再算上我一个!”
过往每当艾里表示出如此明白的袒护态度时,与他对立的那方都要慎重加以考虑。不过,这一次艾里的神情虽也十分严肃,效果却大不相同。
威慑力向来根源于实力。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传奇英雄艾德瑞克,也不是圣剑士艾里了。在不怀善意的十四分队士兵眼中,他只是个本事不济的普通士兵罢了。看他说出这番话,俨然一派强者架势地与巴德莱并肩而立,士兵们中有几个人还当笑话看,其他的直接就当作没看见。
艾里看他们这等反应,只有暗自苦笑。
看不惯这些人把对战争的恐惧推到那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没有多加思索就站了出来。而现在话出了口,他才猛然醒悟——是啊!嘴上的话说得动听堂皇容易得很,可一旦动起真格来,看的还是实力。现在的他,能拿什么来阻止他们呢?
而巴德莱先前出言讥刺莱文,只是借以一出胸口闷气,私心底也觉得一般人是不会为了个毫无关联的小孩卷到这么大的麻烦中去的。此时见莱文果真站到自己这边,感到相当意外。巴德莱讶异地打量艾里几眼,原本僵硬下撇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向来不苟言笑的他极少露出的温暖笑容。
“之前是我说错话,对不住。”
他诚恳地为自己刚才的话道了声歉,伸手将怀中的弗兰克抱给艾里,说道:“你帮我抱着。”言罢,他便抽出佩剑,横眉怒目,向围在身前的士兵摆出了打架的姿势。
经过早前那次对练,巴德莱已知道莱文体弱力薄,真要上阵大概没几下就让人打趴下了,而他带着孩子也不好战斗。最合理的安排,就是由莱文抱着孩子,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地迎敌。也很清楚这一点的艾里默默接过弗兰克,尽量将身体置于巴德莱的保护之下。
“巴德莱,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够反抗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吗?”
围堵巴德莱的士兵中,领头的是伊格。他睥睨着准备应战的巴德莱,眼光根本不曾落在巴德莱身后的莱文身上。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认为莱文的出面会对巴德莱的战力有什么影响。而同队多年,他们都很清楚巴德莱的实力。他虽勇猛善战,但眼下有这么多人,足够对付他的了。
“大家多年来一直都是并肩作战,我们也不想伤害自己的战友。不过有这小子在,我们大家迟早都会被他害死!我们只有这么做……你放手别再管这事,咱们还是好兄弟!”
对伊格的最后一次劝告,巴德莱沉默不言,只是眉间沟壑更深,神色更坚决。显然他自知必败,却仍决意豁出去拼到底。巴德莱冷冷瞪视众人,眼光咄咄逼人,紧握剑柄的右手筋骨暴突,分明地显示出只要有人敢越雷池一步,他会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此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在战场上生死相搏之时相差无几。那是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凌人杀气。
他是真的要以命相拼,不管是不是同僚,他都会一剑砍下去!
面对巴德莱散发的气势,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不由得一怔。恃仗群众之力的他们,就单个人来说,没有一个人的气势和意志足以与此时决心豁出命去的巴德莱抗衡。
不过,驱逐会招来厄运的孩子,保住自己性命的念头随即还是占了上风,士兵们的情绪转而变得更加激愤。看巴德莱这般鱼死网破的模样,忽有人叫了出来:“那小孩果然有魔力!一定是他用魔力迷惑了巴德莱的神智,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如同墨汁滴入水中,这人的话在士兵们的心中迅速渗染开来。
在捡回这个婴儿之前,巴德莱可以说是队中最具阳刚气的汉子,谁也没想过这样的他日后竟然会像个女人一样细心呵护照料一个奶娃。在一开始看到他竟然不顾男人的面子给那奶娃换尿布喂奶时,队里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差点脱窗。现在想来,确实太过异常。若说是因为巴德莱那时就被那小孩控制住了,这倒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而且,现在巴德莱为了维护那个不相干的小孩,竟然要与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生死相拼,这就更加不对劲了。因而一有人这么喊道,众人一想,竟都有“原来如此!难怪了……”的感觉。
“弗兰克的魔力果然厉害,连刚来队上没多久的莱文也被他控制了!”
“大概是莱文的身体弱,比我们更容易被迷惑吧?如果再拖延下去,说不定我们也会被……”
士兵中还传出了这样的议论声。站在巴德莱那边的艾里,理所当然地也被归入了被迷惑者的行列中去,人们开始人人自危,愈发坚定了他们要赶走弗兰克的念头。
“不能让巴德莱他们继续再被迷惑下去了!我看赶走那个孩子他们才会恢复正常。没别的办法,只有先制服他们了!”
伊格振臂一呼,众人应声呼喝着向巴德莱冲去。
刚才艾里心中的嘲笑只是针对自己,现在看他们竟编派出这些说法,他的怒意直接化作了不齿的冷笑。
而大敌临近,巴德莱无暇分神去辩驳什么“迷惑”的无稽之谈。以他寡言木讷的性子,本也就不喜多作解释,只是低吼一声,抄起佩剑左劈右挡。不管挤到前方的是谁,攻势怎样,他只知道自己决不能让出路让他们伤害到莱文和弗兰克!如急流中的磐石一般,他牢牢据守住位置,将试图闯过身边的人全部抵挡回去就是了!
本来巴德莱就算再勇悍,不过只是拉夏军中一名普通士兵,战斗力究竟有限。好在这里乃是室内,狭小的空间和周围的摆设令人数的优势难以完全发挥,而巴德莱又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相反的士兵们仍是心有顾忌,尽量避免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一时之间倒也奈何巴德莱不得。
艾里一生阅历丰富,所见过甚至亲历过的高手对决多不胜数。平心而论,此时在他眼前上演的这幕战斗,参与的双方都只是粗通武技,只知靠蛮力和一点点战斗技巧厮杀,这一战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表现得平淡无奇。然而艾里的心情却无法不被战斗中每一个变化牵动。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正陷身这战斗中,战斗的结果将直接影响自己的安危,也因为钦佩巴德莱所展现出来的气魄和勇气。为了守护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孩,虽自知自己并没有过人之技,仍不惧与数十倍人数的对手正面对抗。这种无畏的悍烈之气,便是在身手远胜于百十个巴德莱的高手交战中也绝不多见!
为这股悍烈之气所鼓动,纵然他没有与巴德莱上阵并肩作战的能力,他也想要做些什么……
巴德莱动手,自己不能动手,那就动口吧!艾里张口大声开骂。
“好一群英勇的战士啊!把剑指向自己的战友也就罢了,还用这种不入流的以众凌寡的方法!任何一个还有尊严的武者,都会为这种行为感到耻辱!亏你们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理直气壮,真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啊!”
“闭嘴!”
带领众士兵向巴德莱进攻的伊格扭头向艾里怒喝。虽然在他们看来,他们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眼下仗着人数的优势对付巴德莱是不争的事实。被人这么当面劈头痛斥,众人都有些被戳到痛处。
艾里自不会顾惜他们的感受,反而毫不留情地继续冷嘲热讽,大挖疮疤。
“只不知如果你们只是一个人时,会有多少人能有勇气向巴德莱挥剑呢?哦,我的问题大概太多余了。只有一个人的话,大概根本没人敢过来啰唆什么小孩、什么厄运的事吧!自己本事又差,偏又想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也只有聚集了同党后才敢出来吠叫两声……说起来,跟肮脏的豺狗真是同样的习性哪!”
温和的性子使艾里很少有机会喝骂别人,不过现在牛刀小试,他发现自己骂起人来也还是挺溜的。他好歹早年出身贵族,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最是激烈不过,不带脏字的骂人方法他早已熟悉。
先前这一群人的唠唠叨叨早令他愤慨不已,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骂上他们一通泄泄火气。若能骂得他们心烦气躁,扰乱些他们的行动也是好的。
“放屁!放屁!”
“你胡说八道什么?”
“莱文这小子!待会儿逮住了,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哇啊!”恐吓艾里的人一分心被巴德莱一剑削掉臂上一块皮肉。
前头围攻巴德莱的士兵们被艾里这么一顿挖苦,果然有不少人受不了,场上立即吵成了菜市场一般,刚才那股沉重的战斗气息不觉间被冲散不少。士兵们被艾里的骂声撩拨得心烦气躁,又要分心还口,巴德莱所承受的压力也因此减轻了几分。
既然骂人策略行之有效,那些还口的人回骂得再难听艾里也充耳不闻,只顺着自己的路子一个劲地狠挖对方的痛处。反正骂人这种事又不是辩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要能打击到对方就算是赢了,至于对方说些什么倒不必太计较。太计较的话,反倒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我们就算再不入流,也总比该死的你强多了!你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吗?只敢缩在别人背后骂人的家伙,才真正是个废物!”
在士兵的一片怒骂声中,本来正骂得顺溜的艾里听到伊格的话声,忽地一怔,一时竟说不下去。先前别人骂得更脏百倍的话也不是没有,他都是如过耳清风,不痛不痒,然而伊格的话却正好刺中艾里最脆弱之处。
若是从来不曾有过力量的人,大概也习惯了自己身为弱者的事实,可艾里却是从大陆上最强者之一突然间变成比这些普通战士还不如。敌人就在前方却没办法堂堂正正、直接干脆地打倒对方,只能靠斗口骂人的方法让他们分心,这样没用,是过去的他从来都想像不到的。
真的从此就是个废物了?
经脉改变,重新修炼武技已是无望,难道这一生都不能再有作为?
这些过去不愿深思的问题,一时之间全部鲜明地浮现在眼前。自受伤以来,他从未曾如此这般真切地尝到没有力量的无力和懊丧。
另一方面,仔细想来,过去他只靠一身本领生活,除此之外根本不懂得任何谋生的技能。如今没有了力量,今后要如何混饭吃都成问题。总不成打扮得光鲜当小白脸去?还是靠当初从比尔那里学来的一点种地的知识去当个农夫?无论哪一个,姑且不论可行性的问题,也都完全不合他喜欢自由、过有尊严的生活的性子。对于未来,怎么想都是一片黯淡……
因而从刚才巴德莱挺身战斗之时起,艾里的心情就十分复杂,纵然口中骂得畅快淋漓,仍无法消解心中的黯然。此时伊格那几句话一入耳,便如烧红的铁针般直刺痛处。措不及防的他掩藏不及情绪,一瞬间的沉默和他脸上浮现的沉重,暴露了他的弱点。嘲笑和讥讽声一波波涌了过来。
“哦?被伊格这么一说,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真是个胆小鬼!”
“躲在别人背后还骂得这么嚣张!等到以后真上了战场,巴德莱可不见得能一直守在你旁边哦!到你吓得全身发抖的时候,就算跪下来求我们,大概也不会有人肯救你了!”
艾里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几乎要溢出身体的怒火。
“住嘴吧你们!”他蓦地大喊出声,打断了所有的嘲讽。被吓了一跳的士兵们在他脸上看到的是极度的轻蔑和鄙夷,先前的脆弱神色已不剩半分。
就算有弱点,也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显露!被激起的怒火盖下了艾里刚才那片刻间的脆弱。他冷笑着,回以更加狠辣的反击。
“我再怎么差劲,至少还不会胆小到因为害怕战争的死伤,就把失败的责任都推到一个根本还不懂人事的小孩身上!看看你们自己!个个都是五六尺高的男人,平时没事时看起来还挺疼弗兰克的,一旦有事,就开始推卸责任。难道你们就连个婴儿都不如吗?这么大个子、这么大堆肉全白长了。拉夏国花了那么多钱来养你们,还真是浪费啊!忍心向无辜的小孩挥剑,我真怀疑你们身上还有没有叫做‘良心’的东西!没有良知,没有勇气,那你们也只能算是行尸走肉了。那些被你们吃掉的粮食,想必都在为毫无价值的牺牲而哭泣吧!”
一连串加倍辛辣的教训劈头盖脑地浇下来,直把那群士兵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管理由多充分,再怎么说对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动手始终不是件光彩的事,他们心中总是有些愧疚。艾里抓住这一点,他们就根本提不起劲来反驳。愤怒的士兵们恨不得能立即过去砍上艾里一剑,奈何被巴德莱死死堵住,他们只能气冲冲地干瞪着眼,却碰不着艾里半根寒毛。
望着他们不甘心却无可辩驳、奈何不得的糗样,艾里只觉从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畅快感觉。这稍稍纾解了郁闷至极的心情。
忽然脸上微凉,他伸手一揩,只见一片鲜红。那竟是随巴德莱剧烈的挥剑动作而甩飞过来的鲜血。艾里注意起眼前的战况,看清情形后,刚刚平复些的心便又沉到了谷底。
艾里自己虽然已经不能打,眼力却没有退化。他看得清清楚楚,巴德莱大开大阖的动作虽能抵挡住士兵们的一时进逼,却防不住所有刺向自身的攻击,只这么一会儿肩臂等处已经被划了几道口子。虽没有严重到影响行动,但疼痛和流血会消耗掉他的力气,纵使巴德莱再怎么勇悍坚决,局势还是会一步步恶化下去。如果没有出现别的变化,巴德莱终究无法再支撑太久!
看到巴德莱战得如此辛苦,艾里心中着实不好受。以往他向来担当同伴保护者的角色,而现在却连自保都不能,还要让巴德莱这样一个还称不上强者的普通战士来抵挡众多敌人,自己却只能退缩在安全的角落中。每见巴德莱多流一滴血,多受一道伤,艾里那无能为力的挫折感便也更深一分。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掌控局面……
果然没过多久,巴德莱就遇到了危险。臂伤上流下的血淌入巴德莱握剑的手中,在众人围攻之下,巴德莱已是全力拼挡,腾不出手来擦拭。在一次挥剑招架时,手蓦地滑了一下,大剑在对方劈砍之下几乎脱手落下伤到自己。好在巴德莱反应迅速,及时侧过身子避开剑锋才不至于伤着,手也顺势落下重新握紧了剑柄。
但是,想要突破他防线的对手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只这短短瞬间的失误,便引来了更加密集凌厉的攻击,巴德莱的节奏完全被打乱,立刻乱了手脚。
“不好了!”在后面观战的艾里对武斗的经验和眼力都非同寻常。推算各人将要采用的招法,他确定巴德莱再支持不过三回合!
眼下围攻巴德莱的伊格等四个人原本被巴德莱的气势压着,一直无法配合默契,而现在巴德莱阵脚渐乱,他们攻击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协调,三回合之后,应该会同时发起攻击。而从他们的身法和所站方位推算,届时应有两人从正面进攻,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封住巴德莱所有回避的路子!
巴德莱只有一柄剑,他的动作并没有迅速到可以在短时间内应付这么多攻击。那时,他除了后退一条路外,没有别的保命方法!而以巴德莱的性子看,他就算是死,也决计不肯后退半步的……
艾里十分确信自己在武道上的经验和观察力。这一次,巴德莱是真的到了极限!深知巴德莱的落败意味着什么,他脑中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救下巴德莱!
一瞬间艾里几乎本能地想拔剑上前相助,然而怀中婴儿沉甸甸的分量,提醒了他以他现在的力量,上去也只是让巴德莱多一个垫背。他只得停下脚步,焦急地在脑中拼命搜索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巴德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巴德莱的处境,果然分毫不差地按着艾里所预想的变化着。
巴德莱又勉强支撑了三回合,被他堵在身前的士兵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再度发动攻势。从几个方向袭向巴德莱的利剑带起尖锐的破空声,剑身上凛凛寒光明灭摇曳,犹如几条致命银蛇飞蹿过来。巴德莱看这情形,也知自己这次是绝对无法幸免了。一咬牙,手中大剑微扬,便要奋不顾身地横斩过去,好歹也拉上几个人陪葬!
艾里虽已预想到这般场景,但实际看到时所受的冲击仍超出他的想像。心急之下,他向前伸出手去,浑然忘了其他杂念,一心只渴望着能发挥什么力量帮助巴德莱!
这时,本能的反应占了上风。隐藏在身体深处的能力,自动回应了他的意念。
营帐中算不得有多密闭,不过为避免外人看到士兵们对自己人动手,所以是掩上了门帘的,本该不会有多大的风吹进来。然而,在刀剑伤及巴德莱的身体之前,士兵们却都感觉到一股狂风突然袭来,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挥到一半的刀剑失去了方向,正在攻击巴德莱的伊格等人不得不收回兵刃防护自身。
突然刮起的狂风已经相当古怪了,而在意识到这风的风向时,伊格等人更觉得怪异。巴德莱他们是被堵在营帐最里面,而自己这些人则是背着可以让风吹进来的帐门方向,照理这风应该是从他们背后吹来。然而,这风却是迎着他们正面吹来,不是从门外,而是从营帐内部,更确切地说,是从巴德莱后面吹起来的!
想通这点,伊格等几个脑筋较灵的人已察觉情况不妙。可惜,现在想什么都太晚了。对手睁不开眼,巴德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大剑用力一挥,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血光和惨呼。这还算巴德莱手下留情,非到万不得已不想伤到这些同伴的性命,所以只在他们的肩臂腿脚等不足致命,又会很影响行动的关节处深深划上一道,尽量降低他们的战斗力。
伊格等挡在他身前的四人受不住剑上力道,应声向后飞出,将他们后头的人压倒了一片。士兵们和巴德莱之间因此拉出了一段距离。巴德莱不敢离开脚下位置令莱文他们失去庇护,不能上前追击,只将手中大剑重重往地面上一拄,睥睨着被伊格等人压倒又被风吹得狼狈不堪的士兵们,张狂的眼神分明在说:“下一个上来的是谁?!”
非自然的风仍在狂暴地吹,室内的器物摇晃着不断发出砰砰声,轻一些的直接就翻倒在地。巴德莱的衣裾被吹得猎猎作响,壮硕的体格愈显宽广,如一座小山般,令人望而生畏。
呆望着这景象,狼狈的士兵们一时都不敢再轻举妄动。除了震慑于巴德莱的威势之外,他们的眼中还有更深一层的畏惧。那是对魔法这寻常人不能掌握的力量的畏惧。
巴德莱身后,只有一个一手抱着小孩,一手向前伸出的莱文。从巴德莱后方刮来的怪风,如果不是那小孩的魔力,那就只能是莱文的杰作了!
士兵们虽认定弗兰克会带来厄运,具有蛊惑心灵的魔力,但跟他住了这么久,却从没看他显示过这种魔力。看莱文此时的神色架势,与他怀中还在睡觉的小孩相比,这风也更像是他招来的。
魔法的力量,在大陆上一直是少数人才能了解的力量。虽然武道和魔法各有长短,但因魔法稀少罕见,不是普通人能粗略习得,无形中就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为人们所顾忌。认定莱文能够发出魔法力量,几乎每个士兵都流露出敬畏之色。
刚才……是怎么了?
狂风刚卷起之时,艾里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发现士兵们脸上这神色,他才猛然醒悟。
当年封魔之战时,修雅曾耗费大量魔力给他缔结下了魔法契约,让他虽是剑士之身也能驱使魔法精灵。按理来说,他便也就等于拥有了能够修行魔法的体质。只是他虽有办法使用魔力,但是习惯了武道的人要转换心态,去理解玄奥细微的魔法精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头修行魔法的控制和使用,仍需要漫长而艰巨的修炼。
他虽然得到了魔法能力,却一直没有花费太多心神去钻研魔法,平时对魔法的使用除了飞行术外,偶尔用在宿营时生火,召唤点水来洗脸,如此会令一般魔法师羞愤吐血,觉得魔法的玄奥神圣受到亵渎的用途上。
这次受伤后,他心神不宁,思路都放在如何能恢复力量上,完全没去想什么魔法。直到刚才情急之下,被忘在脑后的魔法力量响应他搭救巴德莱的心念,自动发挥了力量,艾里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有魔法力量可以用。
魔法力量过去虽可有可无,不过在失去武道之力的现在,就成了他惟一可以依靠的力量了!如果能很好地发挥它的作用,虽不指望能达到多高的程度,至少也能保护自己了!
内心才刚为这新找到的出路而雀跃起来,现实的考量就又令他激昂的情绪瞬间被冻结。
很好地发挥魔法力量,说起来简单,但真要去做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萝纱便是活生生的范例。强大的魔法能力与差劲的控制技巧相结合会产生多么……劲爆的后果,他是有过多次切身体会的。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使用魔法的造诣比当年的萝纱,还要差得更远,又不像她那样可以轻松役使魔法力量。若非如此,刚才搭救巴德莱最简便有效的方法,应该是发出风刃击飞对手们的兵器。可惜以艾里目前那点浅薄的魔法造诣,还使不出控制技巧要求较高的风刃来,只能粗鲁地硬刮起一阵强风,幸好总算是暂缓了当时的危险。
经此一事,他更加明白控制魔法力量完成有效的魔法有多困难。
难道当了半辈子剑士,年纪都到三十了,真的要转职从头学着去当魔法师?可以想像,要从门外汉变成具有一定威力的魔法师,自己将面对的困难会有多少。这样的将来,光是用脑子想想,就足以让人头痛不已了。
艾里想起以前萝纱搞出乌龙魔法时,自己如果是受害者自然没少抱怨,不是受害者时好像也说过些风凉话。现在他感到有些,不,是非常地后悔!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报应?嘲笑别人的人,倒头来自己也得从头尝尝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