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醉闹不醉屋

深夜,希尔迪亚所居的院落中已是一片漆黑寂静,一天的劳顿后几乎所有人都已早早沉入梦乡。

“如何?今晚我表演得还不错吧?还像个怯弱可欺的草包贵公子吧?”希尔迪亚悠然靠于躺椅之上,向侍立身边的西撒说道。明亮灵动的蓝灰眼眸半阖着,却并未减弱其慑人光芒。

“左丞相应该没有起疑心。只是安妮塔虽顺利送到了他身边,不过他似乎对您也心怀不轨。果真如此的话,现在情势微妙,不好正面反抗,不知……少爷是否有何应对之策?”说到“少爷”时,西撒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这并不是他习惯的称谓方式。

“这老家伙果然惹人厌!垂涎美女也就罢了,偏偏还有这种癖好,给我们多添麻烦……但是这件事对我们太过关键,不能有误,也只好我亲自来这一趟。”希尔迪亚不快地拧着眉头。一反舞会上的软弱形象,此时的他看来竟有着不可轻侮的气势。

看着西撒认真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他轻笑起来:“不用为我的贞操担心成这样吧?忘了我以前的绰号吗?”

西撒一怔,也笑了。他知道主子在外进学时曾有个“贞操杀手”的外号。

“咱们走着瞧吧,总会有办法对付那老儿的,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角色。”希尔迪亚笑容未消,已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为主上的这股自信所慑服,西撒终于释然。

主上过去虽饱受压抑,难以在世人前尽现其才,却实是一条藏身深渊的潜龙。他的智谋足以掌控任何人,自然能保护自己,又何需为他担心。

而这个时候,艾里和萝纱正奔行于夜色间,打算趁夜一探那关押着拍卖会重要货物的美人楼。

路上艾里问萝纱道:“感觉怎样?”

“唔,肚子有点饿了。”

“……不是问这个。你的魔法怎样?”

“从进城后确实有一股奇怪的空落感,能驱使的魔力少多了。要我发个火苗生火还行,火球术之类的就办不到了。”

萝纱虽然经常打破魔法常规,这一次却同样受到魔法禁制的遏制,看来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艾里转而询问另一位魔法师:“那琉夜你呢?”

在他们面前由淡到浓地现出精灵长老微蹙眉头的身影。“我也不行。这位人族魔导师所下的魔力禁制确实相当厉害……”旋即低笑道,“不过再强的禁制也有个上限,如果超过这个上限,禁制就会失衡崩坏。”

说到魔法,萝纱的兴趣立即被勾起:“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没有寄魂者,魔力难以完全发挥。但要能找回月炎,发挥出全部能力,我与你同时召唤魔法精灵,魔法精灵产生的巨大共鸣与禁制的阻力相对抗,也许便可以冲毁这个禁制。”

艾里虽然不大明白,还是把这个记在心里。看来关键就在月炎,只要能顺利救出她,随后要打破魔法禁制逃离这里并不是太难的事,那便大功告成,可以回去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了。这么一想,任务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艾里接着问琉夜:“白天在美人楼前你能感应到月炎吗?”

“……还是不行。看来真的是有法阵封住了她的气息。”

“不会要我们一间间找吧?!”艾里哀嚎。那里至少有四百间房啊!

“那就多跑几趟。”在这件事上琉夜不会有任何让步。

琉夜能自由在空中飘荡,可以方便地观察周围的防卫情况,让艾里他们及时闪避开岗哨巡逻。于是一边进行着讨论,一行人还算顺利地渐渐接近了美人楼。

一路上,艾里为了找到潜进美人楼的方法煞费思量。现在他们既没有兵器,又无法使用魔法,可以发挥出来的实力可以说降到了最低点。相反地,姑且不论伦达芮尔严密的守卫,仅是美人楼那一片平坦、难有着力处的白墙,要想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地攀爬进楼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而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老话果然没有说错。托獬猞王的福,他们不需像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爬。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萝纱的想法,獬猞王像上一次在扎伊村发现洛桑军那夜一样,吸纳着风的力量而将身体涨大,随后载着他们轻轻松松地飞越过高耸的楼壁进入大楼内部。看来神兽运用神力并不是通过魔法精灵,而是另有道理。虽然搞不清究竟是什么道理,但毋庸置疑,在这无法动用魔法力量的地方,獬猞王可以成为营救行动的重要助力。这让艾里振奋多了。

然而后面的事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从外头看大楼是个简单的圆筒形,内里的结构则相当复杂,走廊迂回曲折,没有内部人员的带路很快就难辨东西。楼道走廊两边分列着众多房间。每个房间的大小式样看起来都差不多,房门都是紧锁着的,门上镶嵌着一小块坚硬透明的水晶片,可以由此窥看里头的景象。艾里他们看过许多个房间,其中关押的女子都不是月炎。要在短时间内从几百个房间中找到月炎的房间需要很好的运气。

他们摸索半天,都没有找到看来稍为特殊,适合关押拍卖会押轴货物的房间,现在又是夜半时分,美人们和管理服侍她们的人都在睡梦中,也不能根据他们的行动来判断那压轴美人的房间。

眼看月落西山,搜索仍是毫无头绪,潜入者们也只得暂且离开美人楼。回去住所的路上,艾里瞥见黯淡月光下身旁琉夜低垂的面容也有些黯然,看来今晚一无所获对她是个打击,便劝慰道:“今晚才是我们到这里的第一晚,后面的时间还多着呢,这个办法不行,我们还可以试试其他办法啊!你放心吧!”

精灵闻言抬起脸来,艾里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是看错表情了,刚才大概是昏暗的月光造成的错……不,有一点不同。她的眼眸中依稀闪烁出每次利用自己当苦力时出现的狡谲光芒。

……“既然艾里你这么有心,我当然可以放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就拜托你想办法了!”

……果然!艾里苦笑。不自量力地去同情高高在上的女王是会遭报应的。

“艾里你真是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我会报答你的……”刚刚说她像女王,这女鬼又像蛇一般缠了过来,一双媚眼却从眼皮底下瞄着萝纱。萝纱的两眼果然喷射出比城中瞭望塔上的灯火更亮的光芒,只是知道跟这女鬼斗嘴皮子只会被她压得死死的而强忍着没有发作。

艾里的苦笑愈发深了。琉夜似乎很热衷于“勾搭”自己,从她声色俱佳的表现,实在很难判断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在逗弄萝纱(附带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好苦笑了事,不敢当真。

“真是头疼啊!偏偏我刚到任的这一年就出这么多事……只求真神保佑,今年千万别出问题!”在艾里等人无功而返的第二天,伦达芮尔城主纳鲁窝在他宽大舒适的软床里一边啜饮着香馥的红酒,一边向随侍的辅政参事叹道。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参事说的,不如说是无意识的慨叹。

伦达芮尔上一任城主去年因为侵吞税款入狱后,纳鲁花费了巨额金钱到处通融,终于坐上了伦达芮尔城主的位子。但这位子并不像他想像中那么好坐。虽然每年奴隶贸易的利润高得惊人,但这却是由国家把持的,钱再多也只是经他的手流入国库罢了,自己根本捞不着多少,这令巴望着尽早从这个城中捞回血本的纳鲁十分失望。

而更加让他不忿的,是拍卖会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责任却得自己来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的前途也就此完蛋了,这叫他怎么能不担心?

参事给城主的杯子斟满酒,迎合道:“城主放宽心吧,伦达芮尔的防卫一向密不透风,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什么事,今年自然也不会有问题吧!”

纳鲁因为参事的没有见识而皱起眉头。“不可大意!今年的情势和往年怎么会一样!”参事马屁拍到马腿上,不敢再多说。

纳鲁凝视着眼前酒杯中摇曳荡漾的红光,沉浸到对目前国内变幻不定的形势的思索中去。

自从年初圣王遇刺身亡后,圣爱希恩特的国政便陷入混乱之中。圣爱希恩特择立国君是以贤能为标准,没有嫡子继承的传统,而正当壮年的圣王未及立下储君,三个王子便为了争夺国君之位而在国都黎卢争斗得如火如荼。

但王位之争主要是在大王子亚历威尔德和二王子叶卡特留希之间展开。

大王子亚历威尔德精明沉稳,颇具王者风范,要不是因为圣王的猝逝,他是理所当然地坐上王位之人。尽管他有着出众的能力和手腕,却并不想做太多的改变。他倾向于维持圣爱希恩特的现状,保证国家的稳定和上位者的既得利益,从而赢得许多执掌重权的大臣、政见保守的老臣的支持,可以说是追逐王位者中最具实力的一位。

但这并不代表亚历威尔德王子便笃定将成为胜利者。性如烈火的二王子叶卡特留希虽没有大王子那样庞大的势力,却也不可小觑。

叶卡特留希性情豪迈暴烈,样貌酷似数千年前的一位圣王铁血王。

昔年铁血王凭借盖世豪勇将圣爱希恩特的疆域从艾逊河流域一带拓展到现今大半个联盟大小,虽然后来他所打下的土地大半再度分裂出去,但他仍为国人世代敬仰。对后来越发缺乏这种剽悍的武力和魄力的圣爱希恩特国人来说,铁血王时代的辉煌荣耀更是令他们向往。

而叶卡特留希王子似乎非但具有铁血王的外貌,内在也颇有相似之处。他有着强大的武勇和武者气概,生性好战,时常向大臣们宣扬圣爱希恩特应发动战争,吸收周边其他国家的财富以增强国力、扩大王国的势力,并成为一个与凯曼、塔思克斯三足并立的新大哥。

圣爱希恩特多年和平,武官难有建立功业的机会,在朝中地位远不如文官,他的这番论调很快得到了这些武官,以及希望国家有所变革以从那些老臣手中分出权力的低层官员的支持,也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王位最终会落入哪方手中,目前仍是未知之数。

而当三王子弗里德瑞克在圣王身故不久后回国,表示要参与王座之争时,立时成了最荒谬的笑话。

三王子弗里德瑞克一向不为圣王所喜欢,很早就以留学名义被流放到国外学府,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宫廷中的人们几乎要忘记有这么一位王子。在圣爱希恩特几乎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的他,要与两位各有优势的兄长争雄,简直是疯子的行径,手握权力的大臣们自然不会选择他作为自己赌下政治筹码的一方。

而相对两位兄长间相互倾轧、明争暗斗,这位王子成日只是找些根本没有权力的商人首领谈话,不见有什么具有威胁性的行动。至今尚未被两位兄长铲除,只是因为两位王子各自视对方为劲敌,不愿分神对付这个不具危险性的弟弟,以免被对方趁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罢了。

伦达芮尔城主纳鲁隶属亚历威尔德王子的派系,在此多事之秋仍需按惯例举办年中拍卖会,自是生恐有人趁此各国要人云集之时挑起事端,借以给亚历威尔德王子制造麻烦。这份压力的煎熬,令他这些天来食量大增,当然日趋肥胖的身体并不是他发愁的主因。

伦达芮尔虽然防范措施严密,但却也并不是全然安宁的。前来参加年中拍卖会的宾客个个都身份显赫,因而许多他们身边的随从侍卫在各自的地盘上素来自视甚高,骄狂横傲。当他们汇集到这一个小小的城市中,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在有意无意间相互炫耀主人的显贵,大家谁也不服谁之下往往不时发生些冲突纷争。更何况今年联盟各国形势大乱,时有纷争,来自敌对国家的人间更是火药味十足,一言不合可能就会动起武来。幸而大家身上都没有兵器,又顾忌到伦达芮尔的守卫,所以一般都只是小打小闹,弄不出多大的事,但在这非常时刻已经够纳鲁城主捏把冷汗了。

不过目前伦达芮尔的防守已经是最严密的状态了,再想小心也没有什么可做的,纳鲁城主也只有每日祈祷真神,保佑他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不要出什么纰漏,平平安安地等到亚历威尔德王子登基……

招待拍卖会宾客的酒宴舞会一般是在晚上举行,换言之,有一个行事低调,几乎都待在宅邸的雇主的艾里和萝纱白天也就没什么事可干了,闲着没事的他们被允许在不轮值的时候去城里随便游玩。这些天萝纱便抓紧机会,有事没事就拖着艾里到集市中闲逛。

伦达芮尔的繁华远胜萝纱一路来经过的所有城镇,再加上各行的商人都知道每年这时候伦达芮尔可以说满街是富豪,都提前准备了最上等的货物在此贩卖,更是热闹非凡。每次逛街萝纱都被琳琅满目的物品迷花了眼,不过艾里把钱包攥得死紧,说什么也不肯买贵一些的东西,她也只有干吞馋涎。

艾里走多了地方,对逛街根本没什么兴趣,拗不过萝纱才陪她出来,自是脚下大步流星,巴不得早早逛完。

这一次艾里走了一阵,忽然发现原本在身边的萝纱没影了,忙回头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算命摊前发现了恋恋不舍的她。他松了口气,想把萝纱拉走。

“走吧走吧!算命这种东西没什么意思。”

“看看嘛!好像很有趣耶!”萝纱却不想离开。

算命分有占星、观相、测字、预知等不同门类,总的来说算是从魔法派生出来的奇门技能,会的人远较正统魔法为少,市间出现的所谓“神算”倒有大半是江湖骗子。

萝纱出身的凯曼乃是泱泱大国,魔法水平自然有很高水准,但凯曼为了在相对短的时间内赶上历史悠久的魔法大国圣爱希恩特,一直是从实用角度来选择发展魔法,如算命这样奇门技能几乎是一片空白。因而萝纱还是来到这里后,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算命师,也难怪她这么感兴趣。

艾里转头打量这个算命摊子,在他眼中映出摊主的身影。那是个一袭灰色斗篷的瘦削男人,脸面虽被灰白的头发和胡须覆盖,看得不甚清楚,嘴角下垂的线条仍给人苍老落泊的感觉,再加上那佝偻瘦弱的身躯,应该是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看了半天,好像也没看明白他到底长什么样,不过他就是那种放到人群中便难以认出来的不显眼的人。走得近些,更有股熏人的酒气冲鼻而来,老头儿耷拉着的脑袋左摇右晃,不时还打个酒嗝,看来醉得不轻。

算命摊子上摆放着水晶球、星象仪之类的常用道具,一旁插着一块写着“神算”的破破烂烂的幡旗。虽然算命人经常都会打出这种招牌,不过在这里待了这些时日,艾里也了解了些伦达芮尔的规定,知道在这拍卖会期间能进入精灵之榭的业者,除了受过严格的检查证实其确无魔法与武技攻击能力外,从业资格也受过调查,这“神算”之名恐怕并非全是他自吹。

但不管是不是自吹,他对算命一向不以为然。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艾里不耐烦地搔搔头,继续劝着萝纱,“如果将来的事跟他说的一样,那就算你现在知道也无法避免它的发生,只是白白多担心罢了;如果将来的事和他所说的不一样,那又叫什么预言?!按照自己认为对的事去做就是了,被这种毫无根据的预言迷惑就太可笑了。”

“可是……”萝纱还是很好奇,舍不得离开。

“可是就算无法避免,要是知道后做好心理准备,事情发生时心里也会好过些啊。”

算命人抬头看向他们,发出沙哑的话声。眼见他要拉走上了门的客人,老头儿也不大着恼,只是原本颇显凄苦的嘴角突然上翘,没精打采的脸上挂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就像年轻人你那奇差无比的恋爱运……要是早些知道,一开始就不抱期待,至少心里会好过些吧?”

“你……!”艾里一时气结,却也无法否认老头儿的话。回首这半生,他真的很没有女人缘。虽然曾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地出现过不少美女,可惜似乎全都和他无缘。

修雅年长他十岁,已婚,还带着个孩子;沧霓对塔瓦芳心暗许;爱琳娜的内在实在太过剽悍,令人敬而远之,免得身上银钱都被她榨干干;萝纱也不用提了,她是修雅的女儿,又比他小十岁,感觉上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跟青叶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点迹象,两人就天各一方。

虽然对情感之事艾里一向相信顺其自然,但是偶尔想起时还是会有些寂寞,暗骂这故意和自己作对的恶劣天神。

此时胸口永远的痛被这老家伙一口戳破,他心中自然不爽,却又不好对个落泊老人怎样,只得暗骂:“……真是个讨厌的老头!”然而心下也暗自奇怪这老头是怎么知道的。

趁艾里一时不备,那老人将他的左手抓过来又捏又掐,上下端详。感觉抓着自己的手又干又瘦,像只鸡爪般,艾里颈后汗毛倒立,急忙抢回自己的手。“你干什么!变态啊?”

“既然你不相信,不如就让我为你算一算吧!”

“……免费的。”他旋即补充,似乎还蛮了解他的性子。

艾里这才明白刚才他拉着自己的手便是在算命了,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古怪算法,但他依然没有兴趣。

“免费也不算。”拉着萝纱正要走人,老人再次扣住他的手臂。干瘦的手并没有多大力量,但却抓得很紧,很坚持,似乎就算身子被甩出去也绝不放手一般。艾里一怔,便没有大力挣开他,只在口中喝道:“喂!老头儿你喝多了吗?放手!”

老头儿对他的怒喝充耳不闻,仍是一副要睡不醒的模样,低着头自语般喃喃道:“大地……犹在传唱着你的传说……不想接受虚幻的光环的……来自西方的英雄啊……请不要吝啬您的时间,与我这行将就木的人谈谈吧!”

艾里惊愕地停下脚步,和萝纱面面相觑。虽然这老人用的是算命师常用的不确切讲明的说话方式,仍听得出他已明白艾里的身份!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些人应该和这算命人没有交情啊?

“让我看看你的将来吧……”老人继续审视艾里被他拖住的手掌。

“啊,我看到了。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生命……虽然现在黯淡了许多,但终有一日将展现更耀眼的光芒……啊,转机就在不久之后……整个大陆所瞩目的事件将把你卷入其中……你将渐渐成为会影响大陆千万人命运的重要变数……声名将日益为人们所知……”

“……哇,听起来很刺激耶!”萝纱惊叹道。

算命师的这番言语能令任何有梦想的年轻人或是野心家为之振奋鼓舞。然而艾里不是二者之一。

巴望早日回小山村安享余生的他越听下去,眉头越是紧皱,心情越是不爽,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算命人的喋喋不休:“够了,不要再瞎说了!我才不想对大陆的命运起什么作用,这么麻烦又无聊的事谁有闲心理会啊!拿这套来哄我你找错对象了!”

他要自己相信,老人的预言不过是为了从自己这里骗钱而妄加揣度自己心意的骗术,死活不愿去想这究竟有多少真实的可能,因为那和他对将来的期望实在背离得太远。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他不顾萝纱的留恋拖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撇得越来越远的算命老者看着两人消失于人群中的身影,仍是一副木愣愣的模样。街头人们来来去去,嘈杂喧嚣,似乎都沾染不到他身上。

静坐半晌,他摇头轻笑。无人能窥探出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虽然说预言是骗人的,这只能算是预测,不过我纪贝姆的预测却很少有落空的时候。传奇的剑士艾德瑞克……除非你死了,否则有着这种超凡的力量和身份,就算你本身再想当只鸵鸟,在这越来越乱的时世上也很难不显露光芒……”

“萝纱小姐跟在这样的人身边,也会过得很精彩吧?”

“逛街就是逛街,千万不要多管闲事,惹是生非啊!”这伦达芮尔到处都是达官显贵,要是惹出什么事可不容易摆平,因此在分别前艾里向萝纱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萝纱挥挥手,渐渐走远。因为不满艾里对自己行动的干涉,她终于决定和艾里分道扬镳,自己一个人逛街。

被抛弃的艾里原想直接回住所,但看到前头有家酒馆,犹豫了一下便拐了进去。他很想喝两杯,安抚一下因为刚才老头那些奇怪的话而有些波动不宁的情绪,也可以好好想想搜索美人楼无结果后,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

在角落寻了个面壁的位子坐下,随便点了杯酒,他便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想了半晌,月炎的事仍是毫无头绪,酒屋中的嘈杂又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耳鼓,吵得他越来越感焦躁。

后方忽然一阵吵闹,艾里转头看去。不远处两帮人大概是喝多了,推搡着桌椅相互大声对骂起来,其中一方依稀有些眼熟。好像最近见过,但到底在哪里见的呢?喝得昏沉之际,头脑不大灵光,他回想了一下没有结果便宣告放弃。

事情一开始时还很单纯。艾里觉得眼熟的那伙人好像是圣爱希恩特来头不小的地头蛇,态度相当骄狂而引发了邻座另一国宾客侍从的不满,双方便在言语上冲突起来。两边人马各有人去劝解,但非但没有缓和局面,反而令这场风波复杂化,扩大化了。

联盟各国因为凯曼的入侵而关系混乱、仇怨渐生,属于不同势力的劝解的人之间往往有着大大小小的纠葛。混杂在一起就像一锅沸油,滴入一滴水便立时炸开了锅。酒酣耳热之余,言词行动往往容易冲动过火,很快连那些劝解的人也火气上扬,成为了闹事者,并将更多人卷入其中。

不知是哪一方先动手的,口角终于升级成武斗,场面乱作了一团。几乎酒屋中所有客人都挤在厅堂当中扭打成一团,呼喝痛叫、拳脚相交声响成一片,不时还有酒瓶、杯子甚至桌椅飞出人群在墙壁上砸得粉碎,乒乒乓乓地为打斗声作伴奏。

“哎哟哟!不要打了……”店老板从后堂跑了出来,看着店里的一片狼藉哀哀叫。打闹者多是各国权贵的侍卫,个个都是好手,虽然没有武器不至于闹出人命,但拆了这个店应没有问题。店老板已经差人去通报城中卫兵,但看这架势,等卫兵赶来时酒店大概只剩下碎片了,直心疼得龇牙咧嘴却无计可施。

眼见势头不对,没有卷入打斗的其他酒客纷纷走避,有些顺带“忘了”付账,酒店招待拉住这个跑了那个,气得破口大骂,为酒店的混乱再添一笔。却有一人仍安坐角落的位子,翘高了腿边看热闹边自斟自饮,好不悠哉。

这些人为了那些无聊理由爱打便打罢,又关我何事?艾里美酒在手,喝得正舒服,管他天翻地覆,反正自己待在角落,闹不到自己身上就好。

刚做如是想,蓦然一支酒瓶从人群中飞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他才喝了小半的酒樽。玻璃砸玻璃,结果只有一个。看着酒樽在自己眼前迸裂,美酒淌了一桌,艾里目眦欲裂,怒不可遏。

值十八个银币的酒啊!难得狠下心买来的好酒,才喝了这么一点就……

不可原谅!

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喝多了头脑有些迷糊,总之艾里在心痛和愤怒的驱使下霍然起身,大喝一声:“哪个家伙砸了我的酒?!赔我酒来!”随即飞跃到人群之中,手上碰到谁便揪住对方领口拖到眼前:“刚才是不是你扔的酒瓶?!”见对方茫然摇头便当垃圾般往后一抛,扔到场外。众人见他来势诡异,也有拼力反抗的,但这醉汉虽然两眼发直,身手却极为灵活有力,无论如何也无法挡开他的手。

混战的人群中难免有拳脚挥向艾里,他随手应付便格挡开这些拳脚,攻击者更被他大力弹开,也飞到了场外。不多时混战的人群越来越稀薄,大半都是糊里糊涂地被扔到了大厅各处,摔得七荤八素,再也打不起来。剩下还站着的人惊讶地发现身边的人怎么越来越少,看清情况后也纷纷被艾里的力量所慑,一时忘了再打。

虽然动机怪异,但不管如何,艾里竟然将这场风波平息了下来。酒馆内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呆望着他。

此时门外的人声由远而近,冲入了大批卫兵。带队的队长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片混乱的场景,发现这里的怪异情景后自然大为意外。他从庆幸不已的老板口中知道事情大致经过后,便上前向兀自晕头涨脑地找寻糟蹋了他美酒的凶手的艾里表示谢意和钦佩。

听了一会儿,艾里眨眼,又眨眼,终于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刚才一阵“运动”过后,酒意也开始渐渐退去,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冷汗一点点渗了出来。

“先前才叮嘱萝纱不要惹事,怎么惹事的反而是我?”在这权力者云集的地方大出风头,引起那些显贵的注意,可能会招来麻烦的后果……

此时,一个华服老者排开卫队长来到艾里面前,卫队长躬身行礼后便退开去处理善后。

“年轻人,感谢你平息了这次的事。不然这里的客人有什么损伤,我那帮废物手下闯的祸可就大了!”老者那双令艾里联想到爬虫类的眼睛,让他立时认出这老者的身份。

他便是夺走自己雇主情人安妮塔小姐的圣爱希恩特左丞相哈林拉夫。先前觉得眼熟的那帮人,应该是前日在舞会上时曾经见过的哈林拉夫的手下吧。

他勉强控制自己不显露厌恶之色应付道:“这不算什么,大人不必在意。”

“前些日城里举办的舞会上我好像曾见过你,你是哪位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的下属么?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名叫艾里,乃是希尔迪亚·托洛里夏的护卫。”

“啊,原来是希尔迪亚的人,那就好办了!”

艾里根本不敢问“究竟是什么好办了”,哈林拉夫自己却说了出来:“他应该不会拒绝将你这样的人才让给我罢!”

“在下不才,当不起大人的厚望。”

“哈哈,不必过谦!你有一身如此好本领,定然能成为我的有力臂助,前途不可限量啊!”哈林拉夫上下端详艾里,神色说好听是“关爱”,说难听就像是“色眯眯”,艾里这回真是冷汗涔涔。

最不希望的事果然发生了!

自己根本没兴趣为这些权贵效力啊!更何况是这个恶毒的变态老头!不要啊!

不期然想起了先前集市上那算命老人的话,事情好像真的在朝他所说的方向发展……以希尔迪亚让出安妮塔的软弱来看,自己落入这老头手中只是时间问题了。

该怎么办?!

在不醉酒馆,左丞相向艾里表露延揽之意后,艾里敷衍道:“承蒙大人厚爱,但在下眼下侍奉的是希尔迪亚少爷,去留但凭希尔迪亚少爷做主。”

将事情推到雇主身上后,他匆忙开溜。但他自己也知道,事情并不会就此没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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