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北线越近,路上遇到的逃难人流就越多,这是战争所引发的必然现象,大召国的军队多年来始终无法越过雷池一步,这一次终于突入到大卫国境地,肯定要泄愤的。
偶尔也会遇到大召国出来洗劫村镇的小股部队,但叶信并没有选择接战,而是远远避开。
逢战必打,那是疯子加上十二分的愚蠢,才会做出如此选择,就算那些刚刚学院的年轻人,接战时也会谨慎从事。
这一战为什么要打?打过之后能得到什么?能不能在战斗结束后让接到警报的敌人按照自己的意图行动?会造成那些不利影响?等等等等,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叶信去仔细思考。
或许有些莽夫会认为叶信想得太多,打了就是,至少能扬我国威,但叶信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如果他的眼光如此短浅,根本不能只带着三千将士就能在大召国境地如入无人之境,转战千里,战必胜攻必克,杀出一个赫赫威名。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猎人举着鱼叉在何种捕鱼,一只只大大小小的鱼儿从水面下游过,他出手刺中一条鱼儿,其他鱼儿必定会四散奔逃,只有一次机会,当然要选最肥美的一个。
对叶信而言,是一大群肥肉从前方滚滚而来,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异常甘美,出手之后,通常情况下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砍下一块肉,其他的肥肉会立即向中央收缩,最后变成一堆肉山,他根本吃不下;或者是一口吃下最甘美的那一块,让所有的肥肉变得异常恐惧,然后四散奔逃,那么他会有更多的肉可以吃。
到达北线只用了一天时间,之后整整七天,叶信始终带队在北线一带横向穿梭,他有自己的苦衷,没有探马、暂时没有消息来源,他根本不知道大召国军队的部署,那么只能利用狼骑的速度,自己亲眼去观察,然后做出综合判断。
叶信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惊天构想,魏卷败得过快了,这场战事爆发得太突然,出乎他的预料,他希望能乘势而起,让自己提前成为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竖立自己的声望,这种声望要大到让铁心圣也会感到忌惮。
七天的时间没有白费,他看得很清楚,大召国的军队是分三路入侵的,萧魔指在东北一线,越过小银河,直取秋夕城,庄不朽在正北一线,攻占老龙口,目标指向铁心圣的别府,渔道在西北一线,先是攻占了万岖山,现在又占领了晚唐城。
什么样的功绩能让他的声望变得如日中天?很简单,在萧魔指与庄不朽之间,他要斩杀掉其中一个!
不过,想想实力深不可测的萧魔指,再想想萧魔指的魔军,叶信不得不放弃,而曾经被魏卷击败的庄不朽,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如果象薛白骑、郝飞这样的将士有几千个,他或许会和萧魔指碰一碰,但现在身边有几个人?薛白骑、郝飞、谢恩、林童、周素影、杨宣统,加上符伤那六个人,再加上他自己,一共才十三个,天狼军团这边,秋戒察加上七位大营统领,还有他们的家将,将近三十人。
不到五十人的兵力,与萧魔指硬抗么?
其实和庄不朽的实力也是不成比例的,但有那么一点点小希望,经过自己的运作,或许真的能得手!
第九天,叶信带队返回到秋夕城一线,准备寻找下手目标。
秋夕城是萧魔指的攻击路线,叶信想在这里和萧魔指打个招呼,反正他的目标不是萧魔指,不管萧魔指会做出什么反应,与他无关,也正好还以萧魔指一点小颜色,既然你不按照约定的办,那就别怪我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了。
叶信让大家下地休息,同时让两个天罪营的人到外面转一转,无界天狼耐力极强,一口气跑上一天一夜都不会累,但人可是扛不住的,连续几天的往来奔波,已经让众将士都显得有些疲惫了。
“秋夕城的人够倒霉的。”符伤叹道:“军镇宋子丹前些天刚刚被我抓走,现在又遇到这种事,估计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看他们自己的应变能力了。”叶信淡淡说道:“大卫国的军资通常都存储在二龙滩和老龙口,二龙滩和老龙口相继失陷,他们已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继续向内深入,不外有三种想法。”
“哦?大人您说说,我最喜欢大人您说这些了。”符伤涎着脸笑道。
“你这马屁精!”薛白骑笑骂道。
“不是啊,你怎么总是想不到大人看出的那些?”符伤不太服气:“难道你不承认,从大人身上学到了很多吗?”
如果从世俗的角度说,符伤应该算是一个小人,他头脑非常灵活,居然想到另辟蹊径、为叶信找回杀神刀,就是一个证明,不过他做事情总会围绕着叶信转,如果换成薛白骑这几个人丢了兵器,他才不会去管,不是没有兄弟情,而是没必要刻意讨好,大家是平等的。
溜须拍马是符伤最大的本事,不过这样一个人是能给大家来带益处,还是带来危险,全靠叶信的调控。
“行了行了,听大人说。”林童说道。
“第一种是试图寻找机会,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也不敢相信能一举攻灭大卫国,但不去尝试心有不甘,所以选择南下,如果看到机会,他们会发起疯狂的攻势,如果没有机会,且战且退,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叶信顿了顿:“第二种纯粹是出于报复的目的,这些年来总是大卫国的军队攻入大召国,这一次他们终于报仇了,当然是扬眉吐气的,同时也会大幅消耗大卫国的实力,流亡的难民要留置,荒废的家园要重整,这些都需要大卫国付出很多。”
“那第三种呢?”符伤问道。
“第三种么……我最希望是第三种,但也最不希望是第三种。”叶信低声叹了口气:“不要忘了南方的大羽国,他们的血山军团一直停留在国境线上,我们已经得到消息,铁心圣果真选择御驾亲征了,城防军、宫禁军全部出动,各地的军镇也都派出了援兵,大卫国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压到北线,如果大召国已经与大羽国结盟,血山军团乘势从南方突入,这一路必将势如破竹,如此……局势真的要彻底糜烂了。”
“不可能!大羽国和我们大卫国是盟国!”一直在静听的秋戒察终于忍不住了。
“有一句不知道被人重复了多少遍,都快被说烂了,但确实有道理。”叶信说道:“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是助弱击强、还是恃强凌弱,好像并不难选吧?”
“大人,如果大羽国趁人之危,我们又该怎么办?”符伤又问道。
“我已经做了一些对策。”叶信说道:“如果真的是第三种,对我们有大好处,也有大坏处,嗯……我很少有举棋不定的时候,这一次真的是难说了。”
“所以……大人您把墨衍留下了?”符伤猛然想到了什么,鬼先生和墨衍,是天罪营除了叶信之外,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在这里。
“嗯。”叶信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林外传来响动,一匹无界天狼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急声说道:“大人,秋夕城南方的狂河发生了战事,有大批民众逃难,还有大召国的军队在随后掩杀,我好像还看到了魔军,只是不敢太过接近,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魔军?魔军怎么会干这种事?”薛白骑奇道,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萧魔指不会放任魔军去扰民,这些容易招致诟病、收益又小的活计通常都会由杂牌军来做。
“应该只是负责监督,人数不会多。”叶信露出笑意,随后站起身,他要找的就是小部魔军:“走,我们过去看一看。”
终于要开战了么?天罪营的将士还有天狼军团的老将们都振作起精神,跳上无界天狼,向着狂河的方向驰去。
片刻间,骑队冲上了山顶,居高临下,眺望前方的狂河,狂河的落差非常大,水流湍急,经过无数年的冲刷,在平原上硬生生冲出了一条十余米深的涧谷,两岸陡峭。
河水两岸有二十余米宽,有十余座看起来很简陋的索桥,无数百姓顺着索桥逃过河岸,时不时有人被挤掉入河水,只是距离远,听不到声音,后方有近千士兵在随尾追杀。
从他们的角度看,那些难民就像蚂蚁一样,争先恐后的冲上索桥,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他们能感受到那种惨烈恐慌的气氛。
“咦?我记得这里有一座石桥的?上一次我押送宋子丹的时候还走过,石桥哪里去了?”符伤叫道。
“这证明秋夕城还是有聪明人的。”叶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