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人仰马嘶之声,夹杂着风的呜咽、火的爆裂、人的哭泣之声。乾冲赶紧冲到门外侧耳倾听,发现声音正是来自村子的北方,也正是村子的村口处。
乾冲站在屋外清晰可见远处的红光映红了半片天空,红色烟柱滚滚如龙,一阵阵人仰马嘶之声直直传入耳中。
“想不到真的来了,原本还有一丝侥幸,现在看来难以善了”乾冲心里自忖道。
“父亲、母亲,请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走,我去把弟弟接过来,记住千万不要乱走,我之前提到的马贼怕是已经到来了”。乾冲沉声道。
乾父、乾母面露担忧之色仍嘱咐道:“千万要注意安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是要些金银粮食等身外之物,给他们便是”
“孩儿记住了,绝不会做以卵击石之举”,话虽如此,乾冲却明白,可以请动修士来剿匪,可见匪徒性子之狡猾,之彪悍,怕是不会像土贼一样抢些粮食便罢手,甚至一个不小心,靠山村从此不复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墨师啊,你到底在哪里?
乾冲冲到乾礼的屋子里,在黑暗中将乾礼摇醒,乾礼本能的想要喊叫,却被乾冲一把按住。
“别出声,我是你哥,现在穿上衣服跟我来,事情紧急,来不及说太多,抓紧时间”乾冲帮助乾礼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
“有强盗袭击村落,我出去帮助先生和村长抵御强敌,你在家保护父母,切记,进门只要不是我的声音,就不要留情”乾冲在路上急匆匆的说道,也不管乾礼能不能理解。
乾礼眼神中全是迷茫,但生物的本能告诉他,这是生死之刻,若想活下去,就要按照冲哥说的做,乾礼也只有咬紧牙关不停地点头暗记冲哥的嘱咐。
没走几步,便来到父母的卧房,乾冲将乾礼推进门,顺手将插门的棍子递给乾冲。
“乾礼,靠你了,我会熄灭屋内灯光,你们不要出声,不要出去无论任何事,有人靠近,就不要留情”
“冲哥.........一定要回来”乾礼紧紧拉着乾冲的衣袖。
“我绝不会死在这里”乾冲看着父母和弟弟担心的眼神,心里却是心乱如麻。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我要这众生都明白我的意。心底突然浮现这几句话,乾冲突然对自己又多了几分信心,若是没有这无所畏惧的心意,又岂有面对十万天兵的跃跃欲试;若是没有这一往无前的执念,又岂有大闹天宫的宏伟事迹。倘若连这种小局面都应对不了,也不要再想什么逍遥天地间,因为自己不配。
我在此发下誓愿,若天命绝我于此,世事万物皆逆我、辱我、误我,逆天独尊又何妨,斩仙台上走一遭,也好过苟活一世;若天命归我,我意即天意,我命即天命,我罚即天罚,则顺天逆天皆是我,我又何惧?
乾冲念头通达,精神一震,但却感觉苍天似有灵正在注视着自己,仔细看去,月黑风高并无异样,想来只是错觉。
“父亲、母亲、弟弟,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等着我,我会回来的”乾冲说着将门关上,吹熄厅堂之灯,昂首向外走去。
“冲哥,你可是要去帮助先生,我和你同去”许柔也听到门外的声响,出来查看,恰巧看到乾冲关门外出。
“小柔,这不是儿戏,生死之地存亡之时,若是你出事,谁来照顾许阿姨?先生想来已经组织了村里的乡亲护卫村庄,若是不敌,你去了也是无用,还不如照顾伯母,还能多一线生机;若是马贼势弱,你去了也只是坐壁上观”。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母亲早就前往村口,我只是收拾医药箱才晚了一步,若是有人受伤我也可稍尽绵薄之力”许柔说着还拍了拍身上的药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冲哥在此时不是也要贡献自己一份力吗,我又岂会临阵退缩。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许柔丝毫不顾及自己安危。
情况危急,容不得辩论,况且许柔说的在理,心念电转,乾冲依然做好的誓死保护许柔的觉悟。
“柔妹说的在理,是我小觑了你”乾冲面带惭愧之色,做了一揖,心道自己确实有些自私了,只顾自己,却将柔妹对村子的拳拳守护之心置于何处。
随后二人也不啰嗦,抓紧时间向着村口疾驰。夜色漆黑,但却不能阻挡二人的脚步分毫。
没多久二人就赶到了村口,村口的景象却令二人大吃一惊,往日风景秀丽、小桥流水人家的村口此时宛如人间地狱,恶鬼降临,无处不在的火焰熊熊燃烧,浓浓的烟雾冲天而起,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在村口前方的空地上,许多面目可憎的骑士恶行恶像的排成一排,约有十余人,清一色的黑色健马,但骑士却穿的千奇百怪,但大都是简陋的皮制轻甲,轻甲上面还染着一丝丝血迹,有的抗着弯刀,长约4尺,火光映照下,散发出死亡的光芒;有的持着长枪,枪穗红彤彤的,不知是火光映照,还是鲜血凝固;有的平端着劲弩,弩箭上燃着点点火光,虽然敌人众多,但阵势丝毫不乱,只是发出一阵阵狞笑。
骑士正中间有一人,身穿黑色大氅,浑身黑气升腾不定,看不清面貌,骑着一匹黑色健马,隐隐杀气盘绕,为众骑士之首,端坐在马上冷冷看着前方。
骑士前面的空地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和尚未干涸的血迹。空地左边则是随处堆放的尸体,大多是村中的乡亲,乾冲眼光一凝,那是村中的张伯,一生老实巴交,待人和善;那是村中的魏哥,一个普通的猎人,箭术高超但却十分谦虚大方;那是王玉强,比自己还小,还有他、他、她,曾经的点点滴滴的回忆在乾冲脑海、心中激荡不停仿若刀割。
还有两三个黑色轻甲的大汉的尸体,明显是对面马贼的同伙,但尸首却被随意的丢在一旁,可见这些马贼毫无人性可言,哪怕是对自己人。
靠近马贼的旁边,还有四五个学堂的学生和村里的乡亲,力竭被俘,每个人均是伤痕累累,五花大绑,有人因为伤重早已没了声息;还活着的同窗和村里乡亲无不对马贼满怒目而视,只是这也只能招致一顿皮鞭而已。
先生坐在马贼对面,白色的儒衫早已染成鲜红色,儒衫上还有几处烧焦的痕迹,手里长剑半插在前面的土中,剑上尚有一道道干涸的血迹,直直的看着对面的马贼们。此外还有十余个学生手持棍棒护卫左右,即使是这几位学生也是人人挂彩,连拿着棍棒的手的都在轻轻颤抖。
在后面,还有许多受伤但仍未被俘虏的学生和乡亲,许多人都缠着绷带,有的只是轻伤,但也是浑身浴血,有的则是创口深可见骨,但每个人都没有哼出一声,因为他们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纵使敌人可以击败他们、杀死他们,但他们永远不会屈服。许柔的妈妈许华正在为他们包扎伤口,尽管医术精湛,但着这种情况下,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乾冲看到这里怒火中烧,牙齿咬的格格直响,可是却没有丝毫办法。
许柔看到这里,二话不说就奔到许阿姨那里,帮助疗伤上药,许阿姨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了交流必要,一切都成为了本能。
“先生,我来晚了,定与村庄共存亡”乾冲推开众人,扶住先生道。
“ 唉,来了也好。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唯有舍身取义而已”先生没有看乾冲,只是幽幽说道。
“王榕,我曾经听过你的名字,你的才华在东胡城千里内也是数得上号的,何苦如此,以你的才华,为何要埋没在乡野之间,你我均是踏入仙途之人,为何要为了些凡人拼死拼活,不若加入我们共谋大业”马贼的黑衣首领沉声说道,言语虽然有礼,但却透着一股血腥之气。
“王榕,刚才也看到了,乡野之徒,不堪大用,你们挡不住我,你我也交过手,我是练气四层,你是练气二层,我法力比你深厚,灵器比你犀利,你凭什么对抗与我,若不是存了惜才之意,我又岂会只做到这种程度,你我都明白,我弹指间,就可以让这个乡村灰飞烟灭”黑衣首领一边指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学堂学生和乡亲,一边继续劝降道。
乾冲听得“炼气”二字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原来《春秋》神话卷并不是传说。
神话卷中曾记载,上古之人修道首要练气,炼天地间灵气为己用,从而褪去凡体生成仙体,练气又被称为修仙之基,道途之始,练气共十层,等级越高,越可以领略天道。只是乾冲之前只是当做笑话来看,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真的,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乾冲却不知道,流传在世间的《春秋》神话卷早已去掉了所有的功法秘术,只剩下天地间无数的传说被编纂成册,其中或许有关于修行道的记载,但也是残缺不全,不然,纵然儒家仁以为己任,也不可能无私到这种地步,毕竟道不可轻传。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盗亦有道,你的道究竟是什么?残杀弱小就这么令你得意么?咳咳.......”先生一手拄剑,一手抚胸,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溢出。
“我承认我确实不如你,但你也无非是忌惮我拼死一击而已,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我虽不是儒家弟子,但却有儒家精气神,你且看我学堂弟子和乡亲有几人会向你低头。你若一意孤行,无非玉石俱焚而已”先生显然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但说到舍生取义之时,义正词严,荡气回肠,浑不似受伤之人。
“我的确是不愿两败俱伤,但你要以为我不敢就大错特错了,杀了你,我确实需要将养月余,但你可以打听下我的名号:阎罗道人,越是有风险的事,我越喜欢,否则官府也不会请百家弟子亲自出手来缉捕我”黑衣首领迷雾般的的脸上透出两点红星里面充满了绝望的呼喊与哀嚎。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我结盟互为兄弟,共创新局面有何不可,我的这些手下,虽然名义上还是人,但其实是我的傀儡,我的修为你的才华,再加上这些傀儡,有何人可敌?你也算是修士,在这小村子中,有何好处,与我一起,你要钱,我有无数的金银,没有我可以去抢;你要美女,我可以为你抢;你要权利,我有的,你都有,你还想要什么?”黑衣骑士说完手握剑柄不再言语。
“我只想要正义,想要天下太平,朗朗乾坤,这些你能给我么?”先生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你比我想的要难以说服,你可知,我为何被官府追击,为何看中一个小小的村子”。阎罗道人终于把王榕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因为对方对于那些外物丝毫不感兴趣,但是阎罗道人知道对于修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诱惑远比毒品更加猛烈。
“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从别处逃而来,我资质甚至不如你,但我从我逃出来的地方偷了一门禁术,可以炼化凡人的血肉中的精气,从而化作自身修为,这也是我达到练气四层的捷径,只是可惜,官府发现的太早,没办法,只好潜入深山暂避一时。你若愿意与我结盟,我可与你共享这一秘术,甚至全村的人我分你一半,助你修为更进一层,你的资质想来也不好,不然何以现在仍是练气二层,这是我的底线了”阎罗道人一字一顿的说道,说到最后更是阴冷无比,只待先生拒绝便要发难。
“咳咳......人人都尊称我先生,其实我并不比别人先生,所知也并不比别人多多少,但我却敢但当先生一职,无非是敢于先于别人舍生而取义罢了。儒分为二,有君子儒,有小人儒,君子之儒者,专心修己,无愧于心;小人之儒,专心修人,以人之称之以为知,以人之誉之以为能,名利德行全是他人施舍。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我不在意我的修为如何,我在乎的是无愧于心,我在乎的是舍生取义,只是这些岂是尔等所能明白”先生正义直言,张目叱之,凛然正气,令星空为之一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