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隔壁茶室走出来的青年男子对于那雅来说并不陌生,信诚办周年庆典那晚酒会上见过一面,后来那雅进信诚实习,信诚接待的海外客户大多数入住在绿源酒店,日常接触当中那雅得知这个人便是酒店的东家,叫郎剑威。
双方因公务应酬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凌恺也曾私下向她透露过郎剑威鲜为人知的背景,这时,那雅由雷铭看到他之后的神色上判断他们相互之间认识,她一点也没觉得奇怪,雷铭的高深莫测她又不是刚刚才领教。
雷铭携起她的手对她说,雅雅,给你介绍个朋友。那雅挣开他,说不用了,既然有朋友来,你们叙旧去吧,我还有事儿呢。
雷铭悬空着一只手,沉下脸道:“你又赶我走?”
“不是你自个儿跑出来的吗,怎么着,又想动手?”那雅方才的气还未消,当即挖苦道。
雷铭挑眉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知道?”
那雅翻了个白眼,“哟,阁下还是个君子呐,小女子还真就不知道!”
雷铭闻言“哈”地展颜一笑,道:“要不怎么说你迟钝呗。”
那雅握起拳头,抬眸问他:“你是不是真想打架?”
“女孩子家的别总惦记着找人打架,知道不?”雷铭竖起一根手指头在那雅眼前晃了晃,轻声说道:“有空儿跟朋友逛逛街,购购物多好。行了,你回去吧,别忘了有好消息立马通知我哦!”他所说的好消息便是凌恺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
“去你的!”见他还惦记着这茬儿,那雅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回身走了,雷铭目光跟随着她窈窕的背影手抚在前胸某个部位低低地笑着,忽然侧身避开一只按向肩头的手掌回身与之相握。
“雷铭,好久不见!”郎剑威对于这次的不期而遇不胜欣喜,今天朋友相邀在此,说是茶楼进了好茶,可是刚坐下没几分钟,朋友临时有急事又先走了,剩下他一人坐在这品着香茗倒也清静,门外一男一女忽高忽低的谈话声引起他的注意,支起耳朵细听之下他不由乐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自从在MDR超市一场误会两人不打不相识,之后在港岛郎剑威又一次与雷铭偶然相遇,那次郎剑威陪着父母沈万山和姜淑兰夫妇去探望一个多年的老友,这个老友是一个修为高深的道人,精通五行风水堪舆之术。
沈氏夫妇不在港岛长期居住,但他们和大多数香江人一样笃信风水,出手也更大方,这道士自然是有求必应,有报酬谁不乐意卖力啊?于是一来二去就交往了多年,对外称是朋友也不为过。
对于阴阳啊五行风水什么的,郎剑威并不是很感兴趣,主要是看见自家父母,尤其是姜淑兰热衷此道,便随他们高兴去了,他亲自驾着车送二老进山访友。
那是一座隐在深山之间的百年道观,到达后下车一看,郎剑威不由叹道,牛鼻子老道还真是会选地方修行,名山大川的地界老道呆着倒也修出了一身的仙风道骨,言谈举止之间都透足一股子世外高人的范儿。
尤其是老道还会摆弄一手的好围棋,要搁竞技场上那段数还不低,想这围棋是一种陶冶情操的东西,自古以来便与抚琴诗画一样是风雅之事,是愉悦身心、增长智慧的活动。
老道在围棋上的高深造诣使得郎剑威多少收起了对他的偏见之心,至少不再将他看做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使一些迷信手段蒙人的江湖骗子。
刚见到老道的时侯,他正端坐在一座山间小亭之中全神贯注与一个人对弈,对手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见此情形沈氏夫妇大为惊讶,老道的棋艺有多高他们自然知晓,这小伙子能令老道在手谈之时聚精会神心无旁骛,不简单呐!
郎剑威也蛮诧异的,小伙子竟然会是雷铭,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影视明星按理说活跃在银幕上引领时尚潮流才是他的强项,不成想他还会这一手,但转而想到自己的爱妻,她不是小小年纪也下着一手好棋?想起家中的妻子,他的脸上不由漾起一抹倾城的浅笑。
站在一旁观看了一阵儿,双方杀得极为畅快郎剑威不禁技痒。围棋在中华千年的传承当中并不注重输赢,而在意整个盘面的华丽感,他的小妻子便极有这方面的风度。
雷铭的围棋布局则与古代围棋大相径庭,他的棋路是将古代围棋的风雅与现代竞技围棋的凌厉杀招融合一处,自成一体。
在港岛逗留那几日,沈氏夫妇照常向老道讨教风水阴阳外加养生的话题,郎剑威拉着雷铭过了两天棋瘾,但两人都不是太清闲的人,能偷得两日闲已经不容易了。
随后郎剑威陪着父母巡视各地的子公司,雷铭则前往藏地继续影片的摄制工作,两人只在偶尔通个电话间相互问候一下,直到今日才意外地再见面。
两人都很开心,郎剑威把雷铭让进茶室,分别落座,聊了几句,郎剑威便喊来茶楼的伙计,吩咐取来一付围棋,再换过一壶新茶。
雷铭略一迟疑,探手从大理石容器中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正中的天元位置。他之所以迟疑,是由于他今天的心境不对,而且他还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这个电话随时都会打来,他下棋有个习惯,一旦开局就得一直进行到收官为止认为才是完美的,若是中途被打断便会心存遗憾甚至有种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表面上他的朋友不少,有时候吃个饭随便喊一声都能凑够一桌,但顾名思义那都是些桌面上的酒肉朋友泛泛之交而已,真正的一见如故是少之又少,而郎剑威恰恰便是这少之又少当中难得的一个,他不忍令这样的朋友败兴。
乍见雷铭落子的方位,郎剑威微微一愣,“金角,银边,草肚皮”这是围棋的入门知识,占领角落位置所用的子是最少的,反之占领中腹位置需要的棋子最多,所以一般开局落子必先占角,用最少的子儿来建立起根据地。
可是,雷铭此举恰恰相反,开局在天元落子,大气是有了可未免沉稳不足,这不太符合雷铭昔日布局的风格,郎剑威预感到他将有奇招待出,看来这一盘棋且有一番厮杀。
郎剑威要的正是这种杀气腾腾的氛围,这大概与他早年的境遇有关,现如今不用再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但他仍然时常保持着警醒,因为他的身边有需要保护的亲人和挚爱的人。
再说那雅,她完全不知道雷铭还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和朋友博弈,而且都没从这座茶楼离开,与他们相隔不过一间茶室。
那雅回来的时候,凌恺仍旧坐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略显瘦削的身形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那雅慢慢的在他对面坐下,他看似波澜不兴的黑眸许久才从远处拉近聚焦到那雅的脸上。
“他已经走了。”那雅小声提醒他,凌恺毫无意义地“哦”了一声,问茶还喝吗?那雅摇头,她早喝饱了,多好的茶也顶不住这么喝,再说她对茶的兴趣又不大。他说那好,咱们也走。
“啊,好!”那雅嘴上应着,一面留心他的脸色,可是除去苍白了些,她没法从他沉静如浩淼烟波一般的面上读到任何异样。
“雅雅,这件事你别管,我会另外想办法。”他没有看着那雅却也知道她在悄悄观察自己。
“知道了。”那雅收回目光应道,她也不太想参合凌家的事,被卷入他们家族的纠纷当中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今天便是最好的例子,雷铭真真儿是给她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另想办法,难道他有更好的主意?连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他在商业竞争当中确实精明强干,可是解决这般复杂的家事能成吗,他能叫雷铭回心转意吗?那人显然是既顽固又倔强的。
凌恺叫那雅将车开往来时相反的方向,那雅边倒车边问他,不回大厦吗?他的住所不是在大厦里边吗!凌恺说,今天是周末,按照惯例他会在周末回家陪两个老人用晚饭。他要那雅也去。
那雅自然是不想去的,没来由的贸然加入人家的周末聚餐算什么?她这边还没有想出拒绝的理由来,凌恺先说其实他是有事要请她帮忙。
“什么事儿啊?”那雅搭着车上的舵盘懒懒地出言问道,他说,是这样的,你去帮我看一看老爷子的计算机。
那雅又随口问道:“计算机?怎么了,出毛病了?”
“老爷子的计算机一启动就死机已经有几天了,他一直不许我沾手,说我那两下子还不如他老人家,就怕我把里面的程序和网友发来的邮件给删了。”他缓缓说道。
“啊?原来你这么差劲儿啊?”那雅终于被吊起了胃口,凌恺笑笑,道了声“惭愧”。
那雅清晰地瞥见笑意并未到达他的眼底,她暗自叹了口气,他不让管这件事,可她是真不忍心见他这样郁郁寡欢,这人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那雅能感觉得出他真正开心的时候极少。
用坊间流行的说法,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是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儿,他若是和那些二代、三代一样吃喝玩乐、挥金如土、恣意妄为别人一点都不奇怪,可他就是一另类,年纪轻轻肩头便压上整个家族的期望,他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