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慕榕把话说完那雅便匆匆告退,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慕榕摇着头,心道:这孩子钻进牛角尖了,难道先生没有告诉她,她是他花了多少心思发掘的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的人才跟她是不能比的?
凌恺什么时候对他人异乎寻常地体贴关心过?这些年信诚对外招聘进来不计其数有着不同才能的员工,凌恺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与高薪,对他们的态度却从来只是公事公办。
他们当中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请辞离开,凌恺也极少开口挽留,哪里像今天,那雅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却紧张得草木皆兵似的,一早上把自己整得像个暴君。
从办公室出来那雅泱泱地回自己的位子,年薪十万对于窝在格子间的小职员来说是一笔多大的财富,搁在别人身上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会忘了吧,可到她这儿只剩下了不开心。
压力什么的她不过想想罢了不会真的当回事儿,窝心的是自己真心相待的朋友却是因为她拥有的能力才对她那么好,是个人都不会愿意被别人当工具利用的,好笑的是在雷铭跟前她处处维护他还为了他把雷铭给伤了,如今想来她真成了一个被人卖掉还傻乎乎替人数钱的傻蛋。
周围同事见她没精打采的都以为她也是挨到老板的尅了,于是怕事儿的把脑袋埋得更低目不斜视忙自己手上的事,一两个平时较为活跃的却在那里悄声窃笑嘀嘀咕咕,任谁轻易都能品出其中幸灾乐祸的味道。
坐在那雅隔壁一男同事,就是第一天来上班时收拾了一个“贝克汉姆”发型的年轻人,因此得了外号叫“小贝”,见那雅回来坐下,他起身趴在钢化玻璃竖成的隔板上,关切地问那雅,需不需要帮忙?他以为那雅头天的工作被老板抓到错处,老板又正好在气头上,搞不好那雅昨天做的功课得从新做起。
那雅低声说着不用,伸手抓过桌面上的水杯掀开杯盖想喝水,一看那杯子里早就没有水了,小贝见状立马回身跑到开水间打了一杯开水回来递给她,那雅道了声“谢谢”,接过一次性水杯却没有喝,有了一次教训她不敢再轻易喝下别人给的任何饮料。
一个正在跟同事边低语边笑得花枝招展的女同事见小贝送完水了还舍不得坐下干活,趴在那里望着那雅欲言又止一脸的猪哥样,她开口揶揄道:“哟,小贝,蛮懂得抓紧机会献殷情嘛!”
小贝脸红了一下,嘴上并不示弱,“大家都是同事,关心一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献殷勤了?”
女同事吧嗒着两片红唇,道:“今儿挨骂的又不止那雅一个,咋不见你关心关心他们?”
“要是你被叫去臭骂一顿,我不仅也关心关心大姐你,还请大姐你中午吃顿好的,咋样?”
“死小贝,你才被老板臭骂了,你全家都被老板臭骂!”人家好歹才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的小子管她连声叫大姐难怪她要翻脸加恼羞成怒。
“咱们老板有你清闲吗?家属都管!”小贝闲闲地回了一句。
“你……”
对于同事之间的口舌相争那雅平素都不爱去理会,至多见他们“表演”得精彩滑稽报以一笑,今天更是将这些吵闹的声音屏蔽在耳朵以外,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一道目光从某处投来,本来这没什么,但这目光当中包含着恨不能制对方于死地的怨毒,那雅抬头环顾大厅,同事们各忙各的不见有什么异常,那雅坚信自己的直觉,看不到不等于没有,她甚至能肯定对她窥视的人是谁。
射出这道目光的人是郁玢!
这些天始终联系不到杨雪,叫黛琪打杨雪的苹果5,先是无人接听后来干脆关机了,郁玢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尤其看到那雅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信诚大厦里,郁玢开始有点慌了。
不是担心那雅回来会怎样,郁玢自忖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背景的丫头片子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她怕的是这件事如果叫凌恺知晓了,她辛辛苦苦在他面前营造的贤德淑惠形象就彻底毁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对策,为自己开脱的主意还没整出来却忽然想到杨雪的失踪有蹊跷,杨雪是不是根本就没想给她办事,而是得了她预先给的好处然后跑路了?
对,一定是这样,杨雪是从一个小地方来的在大学校园里呆了两年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黛琪第一次带杨雪来见她的时候,她就看杨雪一副低眉顺眼畏畏缩缩的样子,从头到脚一身的地摊货整一个土鳖样,如若不是急需杨雪为她办事,郁玢压根儿都不屑理她,她实在见不得杨雪的寒酸相。
第一次见面,郁玢只匆匆跟杨雪讲了几句客套话就回头吩咐黛琪赶紧带杨雪去做做头发美美容,再给她整几套像样的行头,杨雪后来在同学面前总拿出来显摆的苹果5也是郁玢让黛琪给她配的。
郁玢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既收买了人心又不叫旁人看见她竟然和一个名牌都用不起的穷学生往来掉了她名门大小姐的身价。
一开始以为杨雪是有野心怀有大抱负的,没想到她竟然看走眼了,杨雪说到底只是贪图蝇头小利且目光极为短浅,没看出来只要安心为她郁玢做事将来的前途无可限量。
别的不说单是这件事要是给她办成了,海州多少应届大学毕业生削尖了脑袋想进信诚而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这么好的机会这个蠢女人就这么给放弃了。
真是害她白白在这个没用的东西身上花了好些个钱,还被黛琪敲诈走一辆BMW机车,二三十万呢!不过杨雪消失了也好,省得去担心被找来当着凌恺的面揭穿她干的那些事儿。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这件事一点动静没出另外一件事又叫郁玢坐不住了,慕榕身边一个得了她好处的小职员突然间来电,告知她有个很特别的人来找凌恺。
郁玢这几天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小职员一开头又说得不明不白的叫她以为来的人是杨雪,好悬没把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被郁玢拔高声调嚎了好几嗓子,小职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小耳朵忙重新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接着把雷铭的相片也发过来。
那天雷铭上来时候,不少员工掏出手机还有的用平板对着他偷.拍,小职员正巧也拍了一张蛮清晰的,郁玢点开来一看,人是没摔着却被吓得不轻。
她打小就没少往凌家跑,凌家的陈年旧事她暗地里从凌老太太和肖姨的日常唠嗑当中偷听到片言只语,虽然了解得不是很全面,不过凌恺有一个孪生弟弟这件事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听到有这回事的时候郁玢没往深处去想,那时年纪还小才十多岁的她至多只是好奇而已,随着年龄的增长思考事情的方式便有了很大改变,她首先想到的是雷铭这个时候出现会从信诚、从凌恺手中分走多少的家产,到她嫁到凌家她该得的财产会缩多少水。
为此,郁玢特地找律师行的资深律师拐弯抹角地咨询之后又仔仔细细地算计了一番,得出来的结果叫她大为光火,在无人的时候她忍不住喃喃地咒骂出声,诅咒雷铭母子为什么没有穷死饿死在外头,这个时候回来不就是明摆着瞅见信诚发展得顺风顺水有大量的油水可捞么,早些年怎么不见他们来问津?
凌恺刚刚接手信诚那会儿,信诚的经营状况曾经一度低糜,其实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凌老先生给凌恺出的一道难题,看他能否在四面楚歌的危机时刻沉着冷静地力挽狂澜。
眼看着信诚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日不如一日,郁玢急啊!她喜欢凌恺是因为跟着他能在物质生活上享有无上的奢华,精神层面上能享受到站在上流社会最顶端的荣耀,如果这些都没有了,她对凌恺会失去大半的兴趣。
在她的眼里,凌恺是只知道一门心事的读书,根本不懂得女孩子家的心思,什么罗曼蒂克、情趣之类的郁玢就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找到过更别说体会了,这样一个沉闷之极的人,再俊美出众他也只是一个漂亮的人形玩偶。
对凌恺剩下的一点情感是在郁太太的不停劝告下逐渐消失的,知女莫若母,郁太太怎会不了解自己这个独生女儿。
郁玢自小娇生惯养心性高,极会享用舒适无度的生活,一点点的苦都不能受,就连结交朋友也必须是高端的,稍稍够不上她心目中的品级她是连正眼都不屑给的。凌家的家境一落千丈,郁玢再跟着不是白白受苦么?搞不好郁家也会一同受连累。
因此,郁太太磨着郁焕德要他马上送女儿出国留学,郁焕德倒是从来没有对凌恺——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失去信心,但奈不住太太又哭又闹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由太太陪着郁玢留学去。
郁焕德是这样想的,反正孩子们年纪都还小谈婚论嫁嫌早了些,想那凌家正值多事之秋暂时也没有这个心事顾及儿孙的婚事,等到郁玢学成归来再提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