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雨昼
一滴,两滴……
辰砂在蒙蒙细雨中睁开眼睛,一直清透温暖的眼睛里此刻满满装的都是困惑与迷茫。泥土混着雨水将他涂得很是狼狈,侧躺在湿冷的泥水洼里的辰砂简直像一只被人遗弃在雨夜陋巷里的受伤的猫。
摘星已经不知去向,辰砂不知道还有一个虚空在自己陷入昏迷时也来到这里。但是现在,他并不关心任何人的事情,包括他自己。
依然躺在雨中没有动,辰砂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倒下了。昨天见到那块石碑时,陌生的记忆潮水般灌进他的脑海。他茫然地接受着,在那些黑暗的记忆里渐渐迷失。
雨滴纯净得让他无措,他不知道像自己这么脏的人,究竟还有什么资格去享受自然的洗礼。
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触到了一片被雨水打蔫了的草叶,辰砂颤了颤,眼中忽然流下泪来。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他没有血色的脸,在雨和泪的持续浸染下,他的眸子里开始渐渐加入绝望的意味。
荒废的小村上空,乌云沉沉,雨水纷纷。辰砂默默落了一会儿泪,移动视线,把视线停在不远处一棵枯死的大树上。他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疼痛哽得咳嗽了两下。
撑着爬起来,辰砂跌跌撞撞走过去,跪倒在树旁。伸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他心里一疼,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
有那么一段遥远的记忆,在他看到村口石碑的那一刻,回来了。
他是属于空岚国飏空帝风飏陛下的暗杀组织“无界”里排名第五的暗杀者,代号绯。那天他奉命暗杀的最后一个目标,是湛海的某个女将军。在他还是湛海季家二公子——极有可能成为湛海代理圣子的季延绯时,他见过这位名满天下的女将军。然后他暗杀失败,带着一身伤逃到湛海的某座山里,被山中小村的淳朴村民救下,因为见到了曾经认识的人,他那被主人风飏陛下刻意抹消的身为季延绯的记忆也慢慢苏醒。
风飏待他不薄,培养他为暗卫,教给他武功,让他读书习字,更重要的是,他爱着风飏,甘愿做风飏的暗卫和暖床人,甘愿为风飏手染鲜血一身罪孽。可是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风飏,居然是一手害得他从高高在上的湛海贵族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消沉的他躲在这个宁静的小村里,用他平时学到的一些医药常识当了村里的临时大夫,后来还凭借自己的文化知识做了村里几个孩子的先生。村民的包容和善待温暖了他冻僵的心。他想生活在这里,直到他可以忘记风飏,重新开始一段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然而风飏竟然不顾旧情追杀他,深知风飏之可怕的他好不容易利用以前的能力逃到附近,勉强躲过一劫。可是当他回到那个原本安宁温馨的村子,才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被风飏一怒之下屠尽,无论是和蔼的老者、善解人意的大哥、天真活泼的姑娘还是淘气可爱的孩子。
鲜血和火焰,让他的心绞成一团。大树上原本还有他给那几个小孩子做的简易秋千,但现在只有一块焦黑的木板和半条染血的绳子。秋千旁,断裂的肢体散落一地,孩子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只有好奇,然后就带着这份对于入侵者的单纯的好奇,被死神的镰刀斩落。
惊恐的他回想起了被自己杀死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上带着愤怒、悲哀、迷惑、恐惧……一张张脸在脑海中浮现,周围火焰吞噬房屋的声音像是那些来自地狱的冤魂的呐喊。他不能见光,他只是暗卫,只是暖床人,只是刺客。
刺客绯,代理圣子季延绯。原本应该用自己的身体去承担天劫以救世人的他,却成了直接杀人间接害人的罪孽之子!
屠杀过后,暴雨倾盆,他站在雨中被风雨吹打得摇摇欲坠,如一根刚刚破土的脆弱的小草。雨水冲开一地血迹,血水将他淹没,淹没。颤抖着,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可怖的场面和悲哀的生命,大叫一声,没头没脑地在雨中狂奔,直到筋疲力尽,倒在雨中。
永远是黑暗,永远是寒冷,他倒在雨夜中,哭着对天许愿:君父说,极北之地有白夜,那是拂晓与黎明相接,没有黑暗就会迎来光明,永远永远都是白昼。那么,绯想看看白夜,然后在无尽的光明中——以死谢罪!
一丝丝的暖意温柔地蹭着辰砂的背,将头抵在树干上流泪的辰砂回过头,模糊的眼睛被光芒晃得有些疼,只得闭上,于是暖流顺着脸庞滑落。再睁开眼睛时,他终于看清:
半边的天已经放晴,太阳舀出满满一瓢光,肆意洒向大地。薄薄的乌云还没有散去,软雨还在他头顶轻轻地飘,但再也带不走他的体温,因为太阳出来了。
看着有些眩目的太阳,辰砂的眼睛终于再次清明起来,像极了他平日的目光。可是这样一来他的表情更加无助,靠着枯木坐到地上,抱膝呢喃着:“不值啊……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是刽子手……文谦……辰……盟主……主人……小延……这些是谁的记忆……绯……楚轩……辰砂……还是……我?”低笑了几声,辰砂把脸埋进手臂中:“到底……我是谁?”
一声清越响亮的鸟鸣传来,辰砂震了震,缓缓抬头看去。没等他捕捉到那抹影子移动的轨迹,被强健翅膀扇过来的一股风就像打了他一巴掌一样将他的神智唤醒。辰砂定睛一看,精神奕奕的大鸟正停在自己面前几步处的一块石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辰砂认出这只鸟好像是自己几天前意外捡到并且治疗过伤的那只,勉强笑了笑,伸出手:“多谢你……还肯来看一眼我……”
大鸟眯了眯眼睛,忽然又振翅飞起,尖鸣响彻天地。辰砂正愣着,扑扇翅膀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后“嘭”的一声,一团白雾中路克满脸担忧地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双臂摇晃着:“辰砂,辰砂!你这是怎么了?!”
辰砂看着路克清澈的湖蓝色眼睛,再次勉强笑了笑:“是……你啊……”
这样的辰砂路克还是第一次见,他一时哑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辰砂,确定对方并没有受伤,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摘星打你了?给你下毒了?他是谁的人?你过得不好吗?那我带你去见老大吧,他一定会帮你!”
老大,是指陆宇辰?辰砂再也笑不出来,抬手拂开路克的手,疲惫地低下头:“没有,不用了……”
他这种状态,明显就是不想解释。路克咬咬牙,忽然用力将辰砂按在树上,沉声说:“我最近特别练习过,所以就让我来试试吧。抱歉了。”
被强迫扭过头的辰砂一看到路克变成妖异金色的眸子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想。不知过了多久,辰砂才恢复意识,然后就看到路克脸色青白地一手撑着他身后靠着的树干,弯着腰干呕。
“路克……你知道了吗?”辰砂没有动,没有看路克,只是自顾自说着,“一个灵魂,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体里,经历两个不同世界的事情。可我到底是谁,楚轩还是季延绯,MB还是杀手?不是一夜夜陪在不同的人身边将他们拉下醉生梦死的深渊,就是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我该拿什么去赎罪?”
路克转而紧紧抱住辰砂,头埋在他颈侧,揪紧他衣服的手抖得厉害。辰砂自嘲:“我脏得很,放手。”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路克的声音大得过分,“就算你既是楚轩又是季延绯又怎么样?!你是你,你是辰砂啊!”
“路克,谢谢你。”辰砂挣了挣,发现自己即使恢复了部分武功,也依然不是吸血鬼的对手,放弃了,“但是这抹杀不了我是楚轩和季延绯的事实。”用力抓住身旁树根下的泥,他看着村头的那块模糊了的石碑,声音又颤抖起来,“也抹杀不了我的罪孽……”
路克读取了部分辰砂的记忆,所以明白辰砂为何会变得如此绝望和迷茫。在看到这两段记忆之前,他也完全不相信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一个灵魂怎么会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两个身体里存在?但是现在他信了,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辰砂就是绯,他被风飏灌下“无生”之后,灵魂离开身体,到了另一个空间,也就是路克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有无数颗巨大星球、几百个国家、科技程度可以让人类移居外太空的世界。但是他身为绯的记忆在灵魂离开身体时被无生锁得严严实实,新生的楚轩只是楚轩,而完完全全失了绯的性格。
意外的死亡让他的灵魂回归,可暂时因为药物恢复不了记忆,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楚轩。然而最近他的能力一点点回来,又接连受到不少刺激,那段他自己的记忆总算苏醒了:有助于被封印的力量发挥的湛海龙王玉、可以破坏“无生”药性的“百炼乾坤”、近来服用的不少恢复武功的药物和这个被绯害得遭到屠灭的小山村……
原来之前绯的意识不再操控这个身体,不是因为那个灵魂消散于天地间,而是因为两段不同的记忆开始融合,重新归于统一,经历了前生后世一百多年的辰砂早就不再爱风飏,他的爱给了封文谦,又哪里会对风飏再起什么恐惧的反应。总之,他们两个是真真正正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风飏毁了绯原本的人生,更强加给他一身的罪孽,但亲手杀死别人的感觉如此清晰,辰砂做不到简单的一句“那是被迫的”或者“那是被错误引导的”就否认这一点。路克也做不到。
路克一直沉默,辰砂深吸了几口气,将泪水咽回去又挣了挣,这次很容易就让路克放了手。他推开路克,靠着枯木站起来,积攒了一会儿力气,提起沉重的脚步往前走。路克回过神,急忙伸手扯住辰砂的衣摆问:“你去哪里?”
“你知道我的心愿。”辰砂没有回头,“我想去极北之地看看白夜,然后——刺杀风飏,我要让他偿命。”这句话说得冷酷无比,几乎可以往下抖出一堆冰渣。
“辰砂……我拜托你……一天就好,留下来……”路克死死抓着辰砂,后来干脆猛力一拉将他扯回树下。辰砂没有反抗,任由路克从他随身的竹笛上抖着手解下系着湛海龙王玉的红穗,然后招手让大鸟过来,把红穗给它系在脚上。
“马上去找老大,然后带他来这里,他会跟你走的。”路克摸摸大鸟的头,“拜托了。”
大鸟转头盯着辰砂,对他眼中刻意放进的冰冷有些陌生,忽而展翅飞起,翅膀带起的气流再次扇到辰砂脸上。辰砂抬头看着大鸟远去,不对路克的行动做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坐着。路克也靠在他身边坐下,手心那不应该属于吸血鬼体温的微弱热度把两双手牢牢焊在一起。
乌云飘离小村上方,被雨洗过的天空像个破涕为笑的可爱孩子。
等到日头当空,马蹄声随着猛禽的鸣叫声由远到近。路克抬起头,辰砂却保持着低头坐着的姿势没动。
陆宇辰手上攥着湛海龙王玉,垂下的红穗在风中摆动,轨迹鲜明。看着一身是泥的辰砂低头靠在树下坐着,他心一沉,拉紧缰绳让爱马停下,翻身落地大步走了过去。
路克不想让陆宇辰知道太多事情,所以说得非常简略:“这个村子是绯逃走后待过的,被风飏屠灭。辰砂他有这一段记忆,所以现在……”
“我知道了,那两个侍卫在后面,你把他们带上,先追沈翩鸿吧。”陆宇辰打断路克的话,对他伸手。路克会意,把自己紧握着的辰砂的手递给他,然后从他身旁走过,带着大鸟去找两个被他甩在树林里的侍卫。之前他因为太担心辰砂,所以在大鸟报告辰砂的情况时变成蝙蝠就跟过去了,两个侍卫现在还被他甩在树林里团团转。
等路克离开,陆宇辰一把将辰砂拉起来。辰砂顺着他的动作站起来,并不说话。将辰砂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一身是泥神色凄然,陆宇辰拉着他走到旁边的小山坡上,然后吹口哨唤来自己的爱马,俯视着下面荒凉的小村,对辰砂说:“辰砂,来,看着下面。”
辰砂依言抬起头,阳光下的村子破旧荒芜,因为刚刚被暴雨摧残过,现在比之前更加凄惨:远处的一座小房子仅剩的最后半面墙也塌了,村子中间一座质量稍好的房子越发摇摇欲坠,近处那几根歪歪斜斜插着的木栅栏下的泥土被大雨冲得松软了不少,就在他看过去的一刻,倒下。
这些都是他的罪证,谁也无法否认。
“大地之神明啊,请赐予您的子民以地之圣力!”剧烈的震动从辰砂脚下传来,他险些站不住。陆宇辰倒是站得很稳,伸手扶着他,依旧看着下面的小村。周围的山体像是海浪一样涌向中心的村子,小村仿佛卷入狂潮的树叶,瞬间被沙土的浪淹没。很快,原来的小村就消失了,只余留一片草木凌乱的土地。
没想到陆宇辰居然把小村整个埋掉,辰砂呆了一下,立刻想甩开陆宇辰跑过去。陆宇辰眼疾手快一把将辰砂拉回来,紧紧抱住,不顾辰砂身上还未干透的泥土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让他们安眠吧。”平静的一句话,让辰砂失了挣扎的理由。但是他无法忍受陆宇辰这样的行为,双手紧握成拳,第一次大声质问:“村子不复存在,这样我的那些罪孽就会消失了吗?陆宇辰,你何时也变得这么自欺欺人!”
陆宇辰的双臂圈得更用力:“知道了这些罪孽,所以你恨风飏,然后你想杀了他,对吗?”
“不应该?”
陆宇辰冷哼一声,反问道:“辰砂,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冲动?!”
辰砂怔住,陆宇辰放缓声音,用沉稳的不容置疑的语调,将每一个字深深钉进辰砂心里:“辰砂,这种恨除了两败俱伤之外,还能改变什么?要偿还罪孽,你想做的就是去死,那你想过没有,自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去弥补你的罪过!”
“弥补……”辰砂呆呆地重复着陆宇辰的话。
“辰砂,逝者已逝,再多的悔恨也不能挽回什么,让他们安眠吧,生者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将双手伸到辰砂面前,陆宇辰叹气,“我在晓光领过兵,打过仗,这双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我杀的人难道就罪无可恕了吗?那些拿着武器的士兵,他们又是多少孩子的父亲,多少妻子的丈夫,多少父亲的儿子,他们只是某些贪图名利的上位者争夺土地功勋的牺牲品而已。但是,我杀了他们,杀人就是杀人,不会因为我的理由多么正义,我就不是刽子手。”
“但是……他们……”
“他们是最无辜的普通百姓,只是因为受你牵连而死。你当然有错,可是最深重的罪孽,不在你身上。”把圈紧的手臂稍稍放开一点,让辰砂转过来,陆宇辰用指尖擦去他脸上被泪水化开的污泥,“看看这里,大家都安心地沉睡了,你已经无法补偿他们什么,所以不如试着做些别的,补偿一下还在这滚滚尘世底层挣扎的百姓。
“这个天下尚有无数人处在最底层,你是差一点点就当上圣子的人,你明白世间多难,这现状早就不是仅仅依靠几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改变的。风飏固然残暴,但是你无法否认空岚的铁蹄踏过的那些土地,在逐步走向统一,空岚的国力在渐渐强大,杀了他,西部风属国家里面并无谁有他那样的力量去维持统一,必定又是战火纷飞。但是战争总是杀戮,永远是百姓在受苦,我不想打仗,所以不必强求完完全全的天下一统。我只求国家强盛——人不欺我,我不犯人。
“你的能力,绝不只有当刺客那么少,在你还是五星芒的时候,我就想让你成为我阵营的人,帮助我使晓光变得更加强大。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想离开湛海是吗。”
陆宇辰一席话,让辰砂慢慢镇定下来。他推测得不错,辰砂不像是被限制了自由,也不像是受到了胁迫,那么辰砂这么久都待在湛海的原因就很简单了:如果有机会,他想为湛海做些什么。
的确,在知道这些以前,辰砂想在湛海扎根,这里毕竟是他的祖国,是关心他的眠瑾姐姐的故乡,也是四大国里最有可能当先被好战分子挑战的国家。缺少圣子、国力渐衰,湛海这些年只靠女王一个人支撑,辰砂知道自己被湛海女王救出来之时就决心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力帮助她。只是当他了解到自己的罪孽之后,那种愤怒燃烧了他的理智,让他满脑子都是杀了风飏报仇。
“我……辰砂明白了……”辰砂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态,再睁开时已能直视陆宇辰的眼睛,“辰砂会记着这份罪孽,然后努力在湛海活下去。陆宇辰,虽然辰砂不能在你的阵营帮忙,但如果辰砂能身居湛海高位,一定会主张与你这样的人来往。做不了战友,能做好对手也是共同进步的方法呢。”
“辰砂,辰砂,又是辰砂。你怎么总喜欢这样自称?”陆宇辰不满地叹了口气,盯住他的眼睛,“随你吧,我去湛海办点事,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找你,这段时间风飏和秦烽都忙得很,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实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联系路克,他应该可以第一时间捕捉到你的情报。”
辰砂淡淡一笑,笑容虽然不是完全的释然,但已经平静许多:“今天实在非常感谢。辰砂先现在这里过一段日子,等到辰砂有足够的能力与你正面对话的时候,希望合作愉快。”
陆宇辰扶额,然后磨了磨牙:“你跟我穷客气什么,不用这么见外吧!”
辰砂笑笑不语。陆宇辰看看日头,再不走他今天又要露宿荒野了,还是一个人:“我走了,等到你和我平起平坐的那天,记得要亲近点。”说着将湛海龙王玉按在辰砂手心。
挥手送陆宇辰纵马远去,辰砂转身看着覆盖在小村之上的泥土,深深对着那个方向鞠躬,然后向着现在居住的小屋的方向,施展轻功赶回去。斜阳里,暖风吟唱着悠久的安魂曲,罪孽已然被深埋在地下,而赎罪之路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