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守备梗阳城的校尉,怀着担忧的心情睡了一觉后。
趁着刚升的晨曦,再度远望城外土丘时,顿时惊掉了下巴。
只见昨天还只是拥有一道栅栏的赵军军营,现在已经初具规模,营门横厄,箭塔密布,还有不少拒马横在四周。
眼下,赵军营内仍在热火朝天的加固营垒。
而在通往河边的一里路上,一架架简单的拒马横在两侧,留下了中间的安全通道。河面上,百余艘木筏,搭载着民夫、粮秣,依次经此入营。
“嘶~”
校尉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样下去,赵军兵力每日剧增,小小的梗阳城如何守得住?
“王将军呢,赵军这么大的动静,他率领的精骑就这样放任赵军?”
校尉心下一恼,当即问向手下军候。
军候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校尉,昨夜王将军已经派人来传讯了,言恐伤亡过重,不能阻赵军行径。”
“这狗屁不懂的娃娃!”
校尉当即怒骂一句,来回度步两遭,又急匆匆的说道:“速速安排人传讯晋阳,请求援兵。不然,乃翁不守这梗阳城了。说好的一部兵马,小两千人,现在光就这千把人不说,连粮秣也只有十日之用,乃翁可不是什么天下名将!”
“校尉啊,咱们现在哪还有信骑,都给王小将军带去了。让步卒去传讯,肯定还是到王将军那里。”
“他阿母的,那王昶就是个蠢货。一千多精骑,屁用没有。还不如把人给乃翁,两千号人依城据守,少说也能守个十天半月。”
“慎言,校尉慎言啊!”
军候都快哭了,摊上这么个不忌口的校尉,谁也不好做。
经军候这么一劝,那校尉反而更加恼火,指着北面骂道:“慎言个屁,乃翁吃的是刘家的粮,是给刘家卖命,不是给他王家卖命。大不了,扭头出城,给辨皇子卖命去。”
听了校尉这话,军候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近了校尉身,探尔说道:“盛大哥,依小弟之间,吾等投辨皇子,还不如去投周王呢!”
校尉目光一怔,身上的火气,也瞬间消失殆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取下头盔,校尉也露出了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也是很年轻,岁数不大。而事实上,他还不到三十岁,从军已有十余载,脸上的两道恶狠狠的伤疤,以及甲胄之下不知多少的痕迹,都是这十年来不朽的勋功。
从随父跟着周王平羌乱,再回到洛阳,历经了周王、魏王清君侧之事,而后顺应魏王,战关东群雄。
虎牢关大战、虢亭会战、孟津之战、首阳山惨败,他盛开全都经历了。
甚至,首阳山惨败后,赵叔父以及赵兄悉死其间,家父身受重伤,部曲十不存一。
等回到安邑,魏王称王建制,自己也仗着父勋,升了将军,虽然还担任着这三河校尉,但确实比以前日子好过的多。
只可惜,伴随着家父旧伤复发,去之隔世,自己的前途也愈加坎坷。
安邑之变,若非自己倒的快,只怕早就被王允一党给砍了脑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手握着三河精骑。
徐荣收复河东之时,自己就已经被迫随着王允去了晋阳。
后面的事情,便不需要多解释了。
当年还举足轻重的三河精骑,现在在并州狼骑面前,连腰都直不起来。因为精骑没了马,还算是精骑吗?
三河精骑,连年征战,却从来没有人给予补充。
从数千精骑,到三千、两千、一千,最终,当战马全部供应狼骑和北军后,三河精骑千余人,只有二百余匹战马,装备给自己的亲卫,其余人都是步卒。
这就是三河精骑,与北军五校,在东汉这一百五十多年里,一直站在顶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那个时候,在三河五校面前,什么匈奴、乌桓、鲜卑、东西羌,全都是渣渣。什么白马义从、先登死士、并州狼骑,能有资格和他们相媲美的只有西凉铁骑。也只有西凉铁骑,尚可入他们法眼。
现在倒好,曾经闻名天下的三河精骑,居然只能充任步卒,守卫一座小小的梗阳城。
“唉~”
盛开叹了一口气,看向手下军候,言道:“下去准备吧。虽然王允有剪除异己之疑,但吾等三河精骑,也不能落了祖辈威名。事不可为之时,再另作他言吧!”
“校尉放心,职下这便下去准备。”
....
梗阳城不大,往常和平年间,也只不过居住了一千多户人家。如今大战一来,不是逃入晋阳,就是往南面逃了。甚至,逃入周境的也绝对不在少数。
至于现在,整个梗阳城只有几百个老弱妇孺。
但即便如此,三河兵们仍旧拉着这些人,筹备守城物资。
他们三河精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辈!
安安静静的准备了一天,赵军仍旧没有发起进攻。但愈是这样,就愈让人感到压抑。
三河兵们大多数都久经沙场,战前的压抑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敌人准备的时间长,也就说明真正进攻时的力度会更大。
注视着赵军营垒一点点的建成,越来越多的民夫出入营垒,直到黎明再次降临。
随着赵军攻城主力出营,三河兵们也纷纷上城准备迎敌。
三百余人,守卫北门。
东门留百余人,西门、南门只有几名哨兵,防范赵军偷城即可。
其余士兵,都在城内,或准备守城器械,或养精蓄锐,随时等待军令上城作战。
小小的梗阳城,在这支大军面前,宛若扁舟,彷佛一击即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