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大唐sodu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喘气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余的动静。
羊云腾的上眼皮不停地眨动,即使身上没有出现颤抖的迹象,也无法掩饰他此刻的心慌,生死荣辱只在九个孩子的一念之间。
本地的孩子目露惊恐,眼睛在小贝九人身上不停地看,羊蛋子来到父亲的身边,双手使劲抓住父亲的衣角,紧抿着嘴。
小贝的脸愁得已经皱成一朵花了,其他八个人同样各有表情,看棚的、瞧地的、眼珠子四下乱转不知道瞅哪的。
张虎几个跟进来的护卫则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别人的事情似乎与他们无关。
“开个短会吧。”小海关键的时候出声,其他孩子点头。
“等着,我们出去商量,一会儿就回来。”临出门时,小贝对羊云腾似提示、似警告地说了一句。
大唐巡查使的官员们在门外凑一起嘀咕了足足一刻钟,方沉着脸回来,由小贝这个专门的发言人开口:“羊云腾你的事情我们有了决定。”
羊云腾听到此话,极力地让自己显得尽量平和,挤出一个走样儿的笑容,脸上肌肉不停蠕动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像哭。
“决定把你和公叔合的事情交给哥哥姐姐决定。”小贝那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为什么…?”羊云腾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因为你们的事情太复杂,我们太小,没学到过,我们被难住了,面子对我们很重要,但公正更重要,谁让我们是巡查使呢,这回不少人要倒霉,尤其是巡查各地军队的几波巡查人员,朝廷给他们大量的福利,不是让他们走过场玩的。”
小贝看上去很不高兴,或许是把自己看成大人的她终于发现并不是所有事情他们都能够处理。
羊云腾叹息一声,没再说话,点点头表示认命,但他的儿子羊蛋子却在此刻鼓起勇气对小贝质问道:“我爹是做了错事,你爹呢?你爹是工部尚书,有人泄密,难道他就能没事?”
“我爹有没有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不为我爹开脱说什么是工部下面人的责任,我爹不知情,我只说,谁让我爹不舒服了,我就让谁懂得啥叫难受。
因为我知道我爹是最好的,对家人好,对下人好,对同僚好,对工作认真,对大唐忠心,我爹才是真正的君子,至少比我哥哥君子多了,虽然哥哥总说自己是真君子。”
小贝露出幸福的笑容说道,话锋一转,又对本地的孩子们说道:“跟我们走,我们请你们吃晚饭。”
“我不去,我陪我爹。”羊蛋子显然是不认为吃饭比亲情更重要,哪怕是能够吃到张小宝亲自做的饭。
羊云腾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脑袋:“去吧,你去了才好帮爹说话。”
“好。”羊蛋子眼珠转转,答应下来。
小贝一行人回到酒楼时,张小宝已经做好了饭菜,提前得到的消息,说弟弟妹妹想邀请别人吃饭,而且还有麻烦的事情交上来。
一张长三米、宽两米、高一米二的桌子上面摆了不下十六道菜,全是大盘子装的,但没安排凳子,看情形是打算让孩子们按照自助餐的形式转着圈随便吃。
“张…张…小宝哥哥,我爹没出卖大唐。”刚开席,羊蛋子双手分左右抓着衣服的下摆,仰头对张小宝说了一句。
张小宝面露严肃之色,肯定地使劲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放心,你爹过的不会比以前更差。”
“那会被枪毙吗?”羊蛋子依旧紧张。
“你咋这么笨,都说比以前过的好了,死了还能过日子?比你妹妹笨多了,吃饭。”小男孩高兴地对羊蛋子说着。
“想挨打是不?”
“怕你?有种骑马决胜负。”
张小宝与王鹃没再去陪着孩子们吃饭,给孩子们留下足够的空间玩耍,二人相对而坐在那里涮火锅,有烟囱的那种铜火锅,烧炭的。
用酸菜、肥肉片打底儿,还有点小螃蟹跟虾仁,摆的盘子中有粉条、血肠、冻豆腐,蔬菜只有小白菜,剩下的全是鲜羊肉片,酒壶中烫着白酒,蘸料是简单的韭菜花和蒜酱,没有腐乳,主要腐乳和酸菜一起吃会比生吃海鲜还过瘾,那等腥味两人承受不住。
“吃吧,没想到来此九原还能发现人才。”张小宝夹起片肉在锅中来回涮着,高兴地说道。
“是巡查人员失职,估计他们以为巡查地方军队不会出大问题,所以敢对付了事,不比巡查行政官员的人手,地方官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伸手,我的意见是发配巡查人员。”
王鹃没动筷子,眼睛看着火锅烟囱上面冒出的火星儿说道。
张小宝干脆向火锅中扔进去半盘子肉,像炖菜那样煮着,拿起酒壶试试温度,见热了,给王鹃与自己各倒上一盅,并捏住酒盅仰头一口喝尽里面三钱重的酒。
随之长长呼出口酒气,再深吸口气,吧嗒两下嘴儿,说道:“好酒,不愧是五粮液。”
王鹃忍不出笑出声:“你可拉倒吧,酒确实是五种粮食蒸馏出来的,又窖藏了几年,可是跟你说的五粮液有什么关系?人家五粮液的品质与口味在于窖藏时的酒泥好不好?”
“有这事儿?我还真不晓得,我只觉得所有窖龄多点的酒喝起来都不错,不然世界上也不会有那许多的名酒,每一种名酒又都与窖龄有关系,没有属于自己历史的酒水,哪怕口感再好也不被吹捧。
比如陈醋,比如红茶,比如龙涎香,甚至是很多制作小提琴的木头,当然,那种保质期短的不算,你看人家美国,从来不去主动提起自己的历史,为啥,还不是他们历史短,没有底蕴啊,他们是殖民国家,当地的人有历史,却不会被殖民后代认可成自己的历史。
这个酒啊,咱那时的人喝的基本上全是勾兑的,兑出属于岁月独特的口感,只可惜,无论怎么勾兑,欺骗的只能是不懂酒的人,像我一样的人,他们骗不了。”
张小宝捏着酒盅,目光作深邃状,随着酒盅的转动而不动。
王鹃瞟了张小宝一眼:“行啦,别在那当忧郁的吟游诗人了,那不是喝葡萄酒的玻璃杯,瓷的,你说着酒,看的是酒还是杯?知道你有品位,经历的多,一下子能尝出来酒的好坏。”
“错,我看酒盅就是在告诉别人,我不会喝酒,所以我从来不点什么多少年的酒,每次喝酒的时候我都告诉侍者来杯最差的勾兑酒,这样他们就骗不了我了,我只给最差的酒的钱。”
“他们一定傻了吧?”
“我傻了,他们居然给我往橙汁里兑普通白酒,叫鸡尾酒,结果我花的是整杯酒的钱,橙汁跟酒是一个价格吗?”
“现在咱们说的是对此事的处理,跟酒没关系,我被你给引偏了。”王鹃终于反应过来。
张小宝放下酒盅,略微琢磨了下说道:“没偏,鸡尾酒的名称由来有很多传说,但我认为都不正确,此酒的最大特点是口味不同又层次分明,为了体现出来,酒的颜色就非常丰富了,就像高卢的鸡一样,身上的颜色分了层次,从头到尾,所以叫这个名,翻译过来的‘鸡’字并不是正只,而是脑袋,形容酒的颜色是跟高卢的鸡的颜色变幻一样。
有的人是胡乱喝,并不去品尝每一种勾兑进去的酒的味道,有的人是专门把每一种加进去的酒都指出来,以显示纯粹和博学。”
“你呢,选哪种?”王鹃又被引偏了。
“我选择橙汁相对少的那种,不然花买酒的钱买果汁不划算,但很多年轻人选择瞎喝,很多觉得自己有身份的人专门去品,我最欣赏的是老人喝这个酒,喝一口酒,脸上露出的微笑要比鸡尾酒更有层次,也更混乱。”
张小宝说着话又给自己倒了一盅。
王鹃作恍然状,一下一下地点头,后问:“跟我刚才说的事情的处理有关系?”
“有啊,之所以老人更会品,正是因为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岁月,时光其实就是一杯鸡尾酒,当流逝的太多了,我们发现不需要分辨每一个年龄的味道,酸甜苦辣,才是人生,没有了色彩斑斓,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so,既然羊飞为了单纯的目的把事情弄复杂了,我们就认同他,然后对他的处理办法按照他的思路来,让他经受单纯的惩罚的时候慢慢去领会复杂。”
张小宝仰头喝尽杯中酒。
王鹃在张小宝去摸酒壶之前先伸手按住,说道:“人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借酒消愁吧?你到现在还没说处理办法,如何安排他,比如。”
“比如他以前害怕自己没本事,其实也是不想居于人家,至少不居于他师弟之下,我们便给他安排到他师弟手下做事情,干杂活,收拾实验场地的卫生,擦拭实验器皿,给别的研究员递趁手的工具与实验材料,吃呀,别让我一个人吃。”
张小宝伸筷子捞出不少肉,放到王鹃面前的碟子中。
“哦。”王鹃答应一声,低头吃肉,并把被不小心带上来的小螃蟹重新扔回锅里,顺手喝盅酒,说道:“五粮液确实不错,但你不觉得按你说的处理,咱们埋没了人才?”
张小宝没马上回答,又连续向锅中下了不少菜,盖上中间有一个窟窿能够把烟囱位置套进来的盖子,倾听一会儿煮东西的声音,才开口:“没埋没。”
王鹃眨眨眼睛,等待下文。
“羊云腾可能觉得自己学的很好了,一个人通过自学,设计出一个车床,在我看来他差的还远,四年的时间学到这个程度,我并不认为很厉害,或许他自己比较骄傲,但他能骄傲过你我?
我现在开始,不做别的累心事,也像他一样,两年我就能做出来比他更好的车床,能去工部研究部门的人谁不是天才?真让他当个重要研究员,那个项目他得给拖延多长时间?
让他打杂是个简单的命令,在打杂中去学习才是复杂的,让他见识下别人的本事,让他了解下工业整体的深邃,让他明白一个人终究不如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
咱们刚才不是看过他设计的图纸了么,车床确实不错,他以为自己有资格用那张图纸进入工部,我估计他还认为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但那是因为他师弟不停地把工部车床的设计图纸偷偷给他看,他的成果建立在别人的辛苦之上。
不打磨打磨他,以后工部没法驾驭他,杀他我还舍不得,你说对吧。”
说话一番话,张小宝看着酒盅沉默起来。
王鹃帮着张小宝倒满酒:“对,你说的对,就跟你一样,当初抓了你也不会杀你,让你先交出财产,再打磨打磨你,让你接受思想教育,羊飞照此安排,公叔合呢?”
“他?哈哈,带着上路,我有更好的地方安置他,说实话,我更喜欢慢慢收拾公叔合。”张小宝突然高兴起来,似乎小孩子遇到了新玩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