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夜幕降临,长安城上车水马龙。
四通八达的大道与密如蛛网的小巷相互交织,无数的香车宝马在纵横次第的道路上交错游走,从朝至暮,川流不息。
时值中秋又恰逢太皇太后生辰,长安大道到处张灯结彩,香车美人随处可见,这无疑是一个喧嚣极乐的夜晚。
长安城上下歌舞升平,喜气洋洋。
花朵朵坐在马车上,透过马车里的小窗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繁华的都城。
只见长安城上到处矗立着画栋飞檐的华美建筑,那些五颜六色的楼台,雕刻精工的各色窗棂,饰有金凤双阙的宝顶,无一不在张扬着长安城的骄奢与华美。
此时的长安城无疑已成一片人海,人之众多竟至于楼前相望而不相知,陌上相逢而不相识。这里的豪贵骄奢与狭邪艳冶已经大大超出了花朵朵的想象。
在这些通衢大道和小街曲巷上,到处可见执着金鞭乘着玉辇的达官贵人,他们车饰华贵,意气风发,出入于公主宅第、王侯之家,端的是春风得意。
只是权臣倾轧,得意者横行一时,似有转日回天之力,自以为荣华永在,却不知不日后一切终究会灰飞烟灭。这或许是夜长安下绝大多数人不久便要面对的未来。
在储君一日未定之时,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会是赢家。夜长安下每一个人都不过只是个赌徒罢了,他们赌的是项上的人头,这个赌注不可谓不大。
每个赌徒无分贵贱,其实赢得这场赌局的机会都是一般大小的,所不同的不过是每个人手上的筹码不一般罢了。筹码越多,或许会赢得会越体面,但也不排除会输得很惨烈。
赌徒的命运是不由自己掌控的,无论他们这一刻有多尊贵,下一刻或许就会跌落尘埃。谁也不知道明天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
既然看不见明天,那便畅享今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来日死与生。这或许便是每一个纵情享乐的赌徒背后的无奈了。
而这一切也间接导致了长安城娼家桃李蹊的盛行,而这个桃李蹊则是花朵朵关注的焦点。
花朵朵转头咬着手指好奇地问道:“楚凌轩,那个。能不能告诉我长安城最为热闹的青楼在哪儿啊?不是说长安城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嘛!这里的青楼想必十分好玩!”
花朵朵很早便听闻夜长安是个冒险家的乐园,这里有挟弹飞鹰的浪荡公子,有暗算公吏的不法少年,亦有仗剑行游的江湖侠客,这些白天各在一方的人气味相投,似乎邀约好了一般。非常文学夜来都从四面八方奔来长安城的娼家聚首了。
花朵朵老早便想见识见识长安城的青楼文化,这里尽管只是长安城一方小小的天地,却能以一管而窥遍全貌,看遍长安城的人生百态!
而这正是花朵朵打听青楼的目的,她想去浓缩了大晋朝最尊贵与最卑微的地方游历一番。
楚凌轩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花朵朵不满地鼓起嘴巴,抗议道:“这怎么就乱七八糟了啊?你敢说你没有去过青楼?少给本姑娘装纯洁!”
楚凌轩无力地点了点花朵朵的额头,“花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行,你现在是个淑女!”
花朵朵忿忿之下张嘴就向楚凌轩伸过来的手指咬去,咬之不得便气咻咻地瞪眼道:“警告你不准叫我花姑娘。不然我跟你急!”
楚凌轩好整似暇地弹了弹衣袖,漫不经心地抬眼道:“本公子要是执意叫你花姑娘,你能奈我何?” Wωω ▲ttκΛ n ▲℃o
“你你你……”花朵朵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身正装之下她也不敢扑过去和楚凌轩较劲儿,只得绞着手绢泄愤,顺带以眼神射杀他。
被楚凌轩这么一插科打诨,健忘的花朵朵才转头便忘了要继续追问关于青楼的事情了。
待回过神来欲追问时,却发现马车已到了宫门前,花朵朵只好悻悻地作罢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宫门前已有一群小黄门备着小轿恭候着了。
皇宫大门等闲不开放,平日里一众皇子和大臣进宫面圣都是走的东侧门。
而花朵朵这个小虾米今日能有幸从东侧门进得皇宫。很大一部分是占了楚凌轩的光,不然以她的身份只能走更远处的小角门罢了。
花朵朵抬眼望去,只见入目的建筑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华美纤巧处又不失庄重和大方,看似低调却又尽显张扬。明明给人以古朴之感,但又在古朴之外彰显了无尽蓬勃的朝气和活力。
这是一座极其矛盾却又出奇相容的建筑,如非亲眼所见,花朵朵实难想像皇宫仅一个侧门便能有此等壮观的景象。
初进皇宫的花朵朵自然难掩心中激动,有生之年终于能亲眼目睹如此雄浑壮丽,气度恢弘的古建筑,这一刻花朵朵方觉得不虚此行。
小黄门显然极有眼色,他虽不认得花朵朵,但见她随楚凌轩一道前来,想必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这样的人是宁可奉承着,也不能轻易得罪的。
小黄门想到这儿连忙躬身请花朵朵上轿,一旁的楚凌轩早已熟门熟路地上轿等着了。
花朵朵见状忙收敛心思,轻拉裙摆异常端庄地上了软轿。
宫门一如深似海,前方等待着她的还不知是吉是凶,眼下实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
她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在宫里每走错一步兴许就是万劫不复,可不能再走神了,不然到时候连小命是怎么丢的都无从晓得。
待两人坐定后,小轿“咿呀”一声轻抬了起来,朝御花园的方向径直走去。
赤炼和燕草携着贺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们这些随时身侧的人是没有权利坐轿子的。
一行人刚走至御花园,念月姑姑便领着一帮宫女和小黄门迎了上来。
“楚公子您可来了,老佛爷等你们许久了。这位想必就是花姑娘了吧?”念月好奇地打量着花朵朵。
楚凌轩礼貌地拱了拱手,“有劳念月姑姑了。让老佛爷久等,实属微臣的不是。”
言罢又侧身介绍道:“回念月姑姑的话儿,这小姑娘正是花朵朵,朵儿。来见过念月姑姑,念月姑姑可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力的红人。”
花朵朵听罢心里一紧,连忙躬身道:“民女花朵朵,见过念月姑姑。”
念月笑眯眯地执起花朵朵的手,“好孩子,无须多礼!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呢,你花七公子的名号在咱们宫里那可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啊!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只不知这样的可人儿最后会花落谁家呢?”
念月言罢似笑非笑地瞅了楚凌轩一眼,不出所料看见了他耳郭上那抹可疑的晕红,念月心中当即一阵了然。
花朵朵脸红地低头道:“念月姑姑不要笑话朵儿了,我哪儿是什么美人啊?念月姑姑身边随便哪个姐姐都长得比朵儿好看,念月姑姑您这容貌更是堪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朵儿可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念月掩嘴一阵吃吃地笑,“瞧这小嘴甜的,给姑姑看看是不是抹了蜜?”
说罢作势要凑过去闻花朵朵的小嘴。把花朵朵吓得小脸一白,这女人该不会有百合只好吧?。
念月见成功把花朵朵吓到了,当即笑得直不起腰来。旁边随侍的小宫女和小黄门也都低着头,肩膀一阵抽动。
花朵朵这才晓得念月是拿她开玩笑,当即羞得小脸一片通红。
楚凌轩无奈地解围道:“念月姑姑,朵儿她脸皮薄,您莫要寻她开心了。”
他们都晓得念月姑姑的脾性,她虽则在宫里长大,但性子却是最为活泼开朗的,这兴许跟太皇太后打小的宠爱有关。
念月姑姑平素最爱捉弄人,把一干小宫女小黄门都折腾得够呛。眼下他们瞧见念月姑姑看花朵朵的眼神,便晓得这小丫头要倒大霉了。
果不其然。这初进宫门的小丫头气还没喘顺,便遭到了念月姑姑的连番打趣,实在可怜。
但念月姑姑显然极为喜爱这个小丫头,要不然以她折腾人的本事儿,绝对不会只把花朵朵吓得小脸发白便作罢。她平素捉弄起人来那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但眼下她显然只用了一成的功力。
小宫女小黄门们不由暗自打量起花朵朵来。他们都想知道这个小丫头究竟有什么本事儿,能初进宫门便讨得了念月姑姑的欢心。
念月见楚凌轩这般维护花朵朵,不由笑眯眯地打趣道:“哟!这般维护人家小姑娘啊?你倒是给我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看上人家的?”
言罢眨巴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楚凌轩,大有不老实交代就没完没了的势头。
楚凌轩无奈地抚了抚额,他还真是拿这个固执起来跟小孩没两样的姑姑没办法啊!
楚凌轩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姑姑,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朵儿很小的时候,我曾给她启蒙过吗?”
“哟!竟是青梅竹马?”念月姑姑眼睛一亮,贼兮兮地盯着两人。
楚凌轩嘴角一阵抽抽,他连忙转移话题,“姑姑,不是说老佛爷在等着咱们了吗?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莫要让老佛爷等久了。”
念月对老佛爷的事儿还是最为上心的,一想到老佛爷在前面等着见这个小丫头,她当即收起心里的玩笑之心,正儿八经地领着众人往御花园走去。
楚凌轩和花朵朵这才抹了把冷汗,暗暗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