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礼安带着顾嘉安左绕右绕,从一条小巷出来又立刻钻进另一条巷子。顾嘉安跟在他的身后,晕头转向、气喘吁吁道:“你知道吗?”
“我有的时候……在白城的时候,会突然想再走一遍小巷子被别人骗走。”
“因为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次。”
廖礼安走在前面没有回过一次头,也没有说一句话。顾嘉安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悻悻的住了嘴。
最后他们走出来的巷子直通一条大道,巷口就是一家干净整洁的宾馆。顾嘉安跑向廖礼安,从他的手里抢过行李箱,一路提着“噔噔噔”上了台阶,声音清脆的迅速的向前台交钱开房,把行李箱随便的堆到前台,就“噔噔噔”地跳下台阶,跑到廖礼安的身边。
“弄好了?”他问。
顾嘉安点点头。
廖礼安望着她的头顶,觉得自从她来了之后,自己叹气的频率都越来越快了。他对她永远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从第一次遇见时候的地位差距,到后来,全都如此,一向如此。
“你想去我的学校看看吗?我们可以去学校转转。”
廖礼安的学校其实已经不是普通的中学的等级了。它直接类比大学,校园建的也和大学几乎类似。教室还看不出来,但实验楼大气辉煌,和高中的小打小闹有着分明的差别。
“那你以后就都会在这儿念书吗?”顾嘉安问他,她知道少年班的人可以直升大学,然后顺利保研。
“其实……”廖礼安迟疑了一下,“基本上整个班应该在高中毕业都会出去的。”
顾嘉安沉默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廖礼安早就已经走上一条与她逐渐分离的路。他们从来不是同一种人,唯一的交集是她哭着闹着争来的。
虽然是放假,学校的教室里还是稀稀落落的坐了几个人,走道上也不时会有人在走动。顾嘉安看到他们全都专心致志于手中的书本,时不时在旁边的草稿纸上记录着什么。她嘴唇发白,手不由自主的攥紧衣角。
“廖礼安?”有扬起的惊喜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打断了她的沉思。顾嘉安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一身休闲服装、面容未经修饰却反而因此增光添彩的女孩,正笑逐颜开。
“陈呈,”廖礼安朝她打了一声招呼,“这是我的……朋友,顾嘉安。”
“这是陈呈,同班同学。”
顾嘉安心中警铃大作,看到那个女孩的表情,心知肚明她对廖礼安的好感。即便认识到自己要懂得礼貌,至少输人不输阵,可她实在掩饰不了自己的表情,梗着脖子看向操场。
廖礼安被她这副别扭的样子逗笑了,抿嘴想要收住遮掩,到最后还是偷偷笑出来。
陈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说:“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带她来逛逛。”他说,“不过你怎么也在?”
“我爸本来说要带我去别的地方的,结果他自己去了,我就来学校……”一说到这个,陈呈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一连串说了好几句话,却被意想不到的场景打断。
顾嘉安皱着眉拉住廖礼安的胳膊。廖礼安原先其实注意力就不在陈呈的身上,这样被拉着,他光明正大的把目光投向她,身体直接转了过来,面对顾嘉安。
陈呈干脆直接住了嘴。她与廖礼安同班也几个月了,他的待人接物简直是成熟到让她不可置信,永远张弛有度、彬彬有礼,让想找茬的人挑不出错处。这是他第一次,几个月来第一次,在和他人谈话的时候心不在焉,敷衍的接话都做不到。
“那……我先走了?”陈呈指了一下教室的方向。廖礼安看她一眼,微笑着挥手道别,随即变脸比翻书还快,轻轻敲打一下顾嘉安的头,说教道:“跟别人相处有没有礼貌啊,招呼都不打一下。”
顾嘉安本来就在生闷气,听到他这句话,没有细究,脾气就上来了,指着陈呈离开的方向说:“那她是谁!”
廖礼安被这句满带着捉奸的委屈和怨恨的话惊到了,感觉自己简直像个负心汉,无情辜负在家苦苦等候他十年的妻子:“她是我同学,我们总不能见面不打招呼吧。”
好像也是。顾嘉安听他这么一说,感觉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确实就是同学之间正常的谈话而已,但是自己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是真实存在着的,这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别扭了半天,最后还是“哼”的一声,抱起胳膊不理他。
廖礼安最知道怎么对付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先是冷了她一阵,两人默默无言的走着,碰到商店,他抢先走进去,把收银台旁边架子上的糖买了,跑出门递给顾嘉安:“安安,给。”
“我都上高中了!”顾嘉安暴躁的喊一声,还是接过糖,踩着廖礼安给的台阶下来了。
幸好全中国学校的操场都长的一个样,规整的草地、暗红的跑道,让顾嘉安先前对于陌生环境的不适感觉稍稍平息,她往前走几步,直接坐在草地上。
廖礼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没等发问,顾嘉安就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近段时间学校里的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倾倒出来。讲到李怀,她顿了一下,不想说别人的坏话,但是还又想让廖礼安陪她同仇敌忾:“我好讨厌这个人啊。”
“我上次在网上见到她了。”
“那你觉得她漂亮吗?”顾嘉安警惕道。
廖礼安望着顾嘉安仰头望着他时澄澈的双眸,说:“不漂亮。”
顾嘉安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两人就这么在操场中央的草地上坐了很久,直至天色渐暗、太阳西垂。廖礼安忙了很久,从有意识开始,到学生时代,他从来都是井井有条的规划自己的每一步并认真实践。然后从一次被迫转学开始,覆水难收。
李妈说:“顾先生有恩于我们。”
“如果我们要报答他,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保护他的女儿。”
“你觉得和我们这样的出身的人生活在一起,能让嘉安过得开心吗?”
“安安。”廖礼安突然出声,顾嘉安躺倒在草地上,“嗯”一声。
“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她拉长了声线,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我能让你以后开心吗?
他问自己这个问题。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可避免的把顾嘉安考虑进自己的未来里,简直就像是迎面而来不可避免的命运,把他规划整齐的人生打的七零八落。
这是他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