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渐渐的,廖礼安和顾嘉安之间开始有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他们开始每隔一周就轮流去向对方的城市。顾嘉安去的很少,更多的是廖礼安在每周六的早上风尘仆仆的赶到,然后周日晚上又风尘仆仆的离开。

如此反复几次,他们之间就好像有了不能言说的默契,总之一定会在两周之内见一次面。

顾嘉安终于把这件事讲给诸扬璟听,她听完之后张目结舌半天,说:“那你们就是在一起了啊。”

不然廖礼安图什么呢?诸扬璟想。

这一回,她和顾嘉安两个彻底在学校里被大多数人孤立了。李怀已经不是小有名气,在这一片的高中里都风头正劲。她家世良好,相貌清秀,一路走来上的学校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很快的在网上集聚一批坚实的粉丝。这正是因为这些粉丝,学校里的人都对她带着敬佩、嫉妒和畏惧等种种五味杂陈的情绪。这样的人,就算做不到一呼百应,也没有人想和她作对,因为怕撞到枪口上,以一种不好的方式和她一样出名。

顾嘉安和诸扬璟不幸就撞到了枪口上。

诸扬璟再大的风浪都见过,完全习以为常,她只担心顾嘉安。想不到她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每天照常的上了吃饭,唯一的区别是学习比以前认真了很多,遇到不会的题目也会主动向诸扬璟询问,仿佛把所有的委屈都投到学习里去了。

“我觉得他们可真幼稚,一天到晚的就是想别人有什么缺点,或者别人又怎么怎么了。”一次,在和对她们嗤之以鼻的李怀擦肩而过之后,顾嘉安也学李怀刚刚皱鼻子的样子,对诸扬璟说。

“以前我们家公司还在的时候,李怀对我也很热情的。”

“后来,我们家不是破产了吗?我爸想去找他的那些朋友和亲戚来照顾我们,结果没有一个人接电话。李怀就是那个时候再也没有找过我。”诸扬璟讲这些本意只是想让顾嘉安不要把现在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也不值得费心。

顾嘉安却望着轻描淡写的诸扬璟,想着她对于那段时间的她完全一无所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也从没有细究过她的真实感受。但是如今,只是听她稍稍提到一些当时的事情,就觉得难以想象当时只是初中的诸扬璟是怎么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巨变的。

顾嘉安在下次廖礼安到来的那天中午请诸扬璟到她家里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三个人这样的诡异组合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小学的时候。诸扬璟记得当时自己还对他有过小心思,但是再见面,因为自己的心态变化太大,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时间飞逝的感慨,对于人,只有真诚的祝福的想法。

顾嘉安忙不迭的把他们两安排在餐桌边,随后便进了厨房,宣称要给他们做午饭。

“你的父亲……还好吧?”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廖礼安问道。

“还好。我们其实每个月都可以去狱里探望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他还有两年刑期就结束了。这已经很好了。初审里他被判决有期徒刑十年的。”

廖礼安点点头,声音低下来,说:“你们学校里……顾嘉安,有什么事吗?”

诸扬璟愣了一下,意识到廖礼安大概察觉到她没有感觉出来的顾嘉安对于最近这些破事的难过和纠结,于是朝厨房张望一眼,简单的把事情的来往经过告诉他。

“李怀出名难道不也是因为他的父亲给她做的营销吗?”廖礼安冷笑一声,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当初的那张照片,根本不是同学无意中拍摄的,是她的爸爸专门找人拍的。至于意外走红,也可想而知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初中那会儿顾嘉安喜欢拍照,我跟着她认识了不少这儿也一起在拍照的人。有一个男生就是当初拍她的那个人,我跟他的关系又恰巧还挺好的。”

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嘴角抿到一起,显然已经陷入另一段思考之中。

顾嘉安适时的端着一盘炒焦的鸡蛋出现:“你们快点给我去端其他的菜啊!”

廖礼安神色如常的收敛下来,整个人懒懒的应付道:“好啊。”

诸扬璟浑身打一个寒颤,被他整个过程的变化震惊到,意识到即便她如今落魄,终究不是一路从出生就在往上爬的人,无论心智还是心思,都远不及。

整个餐厅被冬季直接刺眼的暖光包裹。在一个餐厅吃饭的人各怀心事,虽然此刻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诸扬璟和廖礼安对视一眼,都咧开同样弧度的嘴角,称赞道:“好吃,好吃!”

然后同样无比艰难的咽下因为放了太多盐却因为炒糊而又咸又脆的炒鸡蛋。

————

到了晚上,顾爸终于回家了一次,却撞见廖礼安站在客厅里,表情连变都没有变一下,扫了一眼,又低头打量自己手里的文件。

顾嘉安噔噔噔的跑下楼,原先是欢快的表情,看见顾爸也在客厅,一秒收敛起来,步伐也肉眼可见的放慢,说:“爸爸,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谁来接待廖礼安啊?”顾爸头都不抬,还在翻阅手里厚厚一沓文件,“你是不是又死皮赖脸的求别人过来了?”

廖礼安制止住想要张口辩解的顾嘉安,说:“你不是要去买醋吗?快去啊?”

顾嘉安瞪圆了眼睛,“哼”的一声,摔门而出。

“叔叔。”廖礼安坐在顾爸的面前。

顾嘉安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远远的望见诸扬璟家已经被拍卖了的别墅,一直都没有人住,杂草丛生,树木的枝干已经长出围墙,伸到了街边。

她在那根枝桠下面站了一会儿,又晃晃悠悠的回去。特意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里,又猛地推开门。

廖礼安又坐在沙发上读着什么,顾爸终于把文件翻阅完,正在打电话。

没有人理她。

她悻悻的坐在沙发上,被廖礼安顺毛一样摸过脖子后颈。顾嘉安猛地摇头甩开廖礼安的手,也学着他的样子不理他。

“你们再聊什么呢?”如此反复几次,顾嘉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廖礼安摇摇头:“你一个小孩子,不用知道。”

顾嘉安呲牙咧嘴的朝他做鬼脸,被顾爸看见,呵斥道:“你几岁了?打扰人家廖礼安做什么?”

她鼓着腮帮子坐回沙发上。

窗外月光如水,氤氲着每一寸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