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年纪大的人, 本来就迷信,文宪之前又留过料事如神的印象给她,这会儿几句话, 老太太心里就打鼓了, 忙不迭的追问:“竟有这等事?先生可方便说说?”
文宪又开始犹豫:“这个……不瞒老夫人, 倘说出来, 倒像是要偏袒我家小王爷一样……”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一脸的踟蹰表情, 拿眼睛一下一下的看文瑞那头。
这暗示的意味就十分浓厚了,张妈妈只是迷信些,并不是迟钝, 既然文宪说的是“偏袒”,她大概就有了个概念, 这个事情说不定会和文瑞有关。
但是会是什么关系呢?难道是要卖身给高官府里当小厮一段时间之类的?要说这种命格倒也不是没听人说起过, 而且文宪本身也是睿王府的管家, 说不定当初就是这样进的王府?这么一想倒是好像可能性挺大,但换成是自己儿子的话总觉得还是不太喜欢。
不过转念一想, 文宪说的是自己当初没有按那办法做所以现在很不好,那也可能不是这样是另外的什么条件?和文瑞有关的……张妈妈念头转了几圈,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文瑞之前提到的让张静认文祈干儿子的事,心说如果是这个的话,认真来想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文宪是什么样人?人精在他面前也未必能讨得到好, 整个睿王府里除了李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谁也不敢随便捋他的毛。张妈妈不过是个普通老妇人, 脑子里转什么念头, 眼神下意识的就会跟过去, 几下就把自己的想法暴露的一清二楚。
知道目的八成已经达到,文宪很耐心的等, 果然不久张妈妈就主动开了口:“先生但说无妨,总归都是为了张静好便是。”
明知事情已经如愿,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文宪依然吞吞吐吐的,花了一点时间才把意思完整的表达出来。大致可以归纳成两点:
一是不能着急婚配,最好等到成了年束过冠再说。他当年不听劝还是早订了亲,结果女方一连死了三家,后头就再也没人敢来提亲了。
二是命格如此,最好能先认个干儿子什么的压一压,这样可保将来夫妻和谐白头到老。
两条说完,张妈妈面上明显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文宪知道自己这套是套准了。又偷偷去看他家爷,就见文瑞一脸严肃,不过拿着茶杯的手不像往常那样端着,而是很随意的搁在椅子扶手上。这表示文瑞现在感觉也很轻松,他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松懈了一点。
张妈妈虽然已经被忽悠上了套,但老太太脸皮在这种地方是很薄的,想到自己上午还那么顾虑,这会儿听了文宪这话就改主意,未免太势利,心里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想了半天,才道:“这个,谢先生指点。老身现下有些困乏,可否先让张静送老身回后院歇息?”
文宪已经接收到文瑞那里过关的信息,这会儿就不归他管了,不过面上还是做的很足。知道张妈妈这是要躲起来跟张静商量,眼看他家小王爷也不拦,自然顺水推舟:“张老夫人还请自便,晚辈也便要回府了,这几日中秋,府中着实有些事情的。”
文瑞本来刚觉得文宪这次表现的还行,一听这话忍不住就瞪他:你啥意思?合辙小爷把你喊来还耽误您大事儿了?!
文宪只觉得后背莫名一凉,寒风阵阵。连忙起身和张妈妈告辞,看老太太往后院去了,这才转过来身来向文瑞行礼:“王爷,张老夫人去休息了,您可要午睡?属下去把小蚬子喊来?”那孩子吃完饭就被文瑞赶到外头去,这会儿不知道都疯哪儿去了。
张妈妈听过文宪的话就有些魂不守舍,直接回了后院。等想起自己都没和文瑞招呼过就这么走了,又觉得忐忑不安,让张静劝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放下。但是又马上想起让自己严重走神的原因,马上拖住张静:
“儿啊,那文先生向来料事如神,他方才说话你也听闻,你却是怎么个意思?”
张静心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双手双脚赞成啊!虽然说定亲什么的只推到束冠之后,这看起来还是挺短的,过了生日大概不久先生就会给他办仪式,但总好过眼前就被老娘逼婚。何况听文瑞的口气,只怕不久这里就不太平,到时候事情会怎么样,肯定就又是一另说了。
但是面上自然不能这么直接的给老娘看出来,反正老娘明显也松动了,乐得先打哈哈:“孩儿都听娘的。”
张妈妈最见不得就是张静这付听话乖巧的样子,立马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巴不得他一辈子什么委屈都不要受。于是瞬间定了主意:“为娘倒是觉得宁可信,横竖张静你虽然年纪不算还小,倒也不是很大,男子汉大丈夫,不比黄花闺女,你要等的时间也不长,订亲的事倒是可以先缓缓。只是认子这个……”
张静马上开始琢磨怎么给老娘把话题引到文祈身上,毕竟看文瑞那架势,他要是敢不认文祈另外去认一个,那只怕对方会抓狂。
张妈妈一句话就直接给他减负:“本来认了文祈倒是极好,只是为娘之前莽撞了,现下又应承,只怕小王爷怪罪……”
张静就差双手乱摇大喊“绝不会!”了,连忙一口答应:“娘你莫担心,小王爷人是顶好的,孩儿回头便同他说,绝不会刁难。其实文祈如此乖巧,娘也是极其喜欢的,这个小王爷也知晓,否则如何放心。”
张妈妈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讲究的是妻以夫纲,丈夫死了则是母以子纲。虽然张老爹死的有点早,她不得不当家了这许多年,但随着张静渐渐长大,这种依赖性还是越来越复苏。
现在看张静说的轻松,也就觉得事情应该如此,不由感叹老天爷还是照顾自己家的,很快就丢开不再多想,转而考虑起认干孙子要准备什么样的仪式来。
这事就这么摆平了,张静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很囧的意识到自己明明之前还在纠结和文瑞的关系,怎么一转眼,已经完全和文瑞站到了统一战线。
张妈妈一上午跑动跑西事情不断还帮别人搬家打扫卫生,这会儿心上一松,困顿上来,去文祈院里自己屋子睡午觉,张静这才退了出来。一路往自己院里走,边想着可以给文瑞个交代,一边又开始纠结这和文瑞到底算个啥。
正想得出神,突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文瑞?那小子干什么了?!”
张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四下里看,却发现烈日炎炎下半个人影也没有。都说鬼怕阳光,现在自己难道是撞上白日见鬼了?不由一股寒气就顺着脊梁往上蹿。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听上去十分无奈:“弟啊,这才多久,怎么更傻了呢!”
哎?!张静这才回过神,差点跳起来:“刘大哥?!!!”
大刘“嘿嘿”,张静一瞬间就觉得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真的是你?!”
“傻小子。”大刘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想想也是,好像他离开也没多久。不过本来以为大概再也回不来的人就这么突然又出现了,给人感觉还是相当的微妙和坑爹。
“弟啊,现在你那儿是啥时候?”
“哎?”张静还没回过神,大刘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搞的张静直接一愣。
大刘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想办法尽量用简单的句子给张静解释:“那啥,弟啊,这个事儿呢,它是这样的……我现在吧,其实是在和你打电话。你还记得什么是电话不?”
这个张静记得,不过他记得的是大刘教给他的土电话,就是两个竹筒中间连上线的那种。所以现在大刘这一说,他立刻东张西望起来:“记得!刘大哥,你在哪里?”
现在的大刘不比以往,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犯傻,不过以他这些年对张静的了解,大概还是能猜到一些,所以继续解释:“那就好,咱们这个呢,是高级电话,中间没有线。你是不是找你哥我在哪儿呢?傻瓜,别找了,找不到的。”
张静顿时就有些失望,他还期待终于可以看到他家刘大哥的真面目了。
“咱们这个呢,叫思维交流。思维你还记得吧?就是你的想法,咱们现在就是通过想法在直接交流。”
张静呆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个,就是癔症?!”
这回轮到大刘呆了:“哈?”
“大哥你说的,你我是通过想法直接交流。我们学里新请的药学夫子医术高超,他曾说过,癔症者,每胡言乱语,实则脑中自有想法。你们看他是病,于他却是活在自己脑中一般。”
大刘:“……”
然后暴走:“弟啊!咱不要这么天然呆好不好!你以前也没这么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文瑞那小子!你带我去找他,看哥哥我揍扁他!”
张静迷糊:“大哥,你我既然是在打电话,你又如何打得到文瑞?啊!我知道了!你会马上过来是不是?!”
感觉到张静的兴奋,大刘只觉得无力。自己果然是傻了,还以为是以前那个状态呢虽然没有自己的身体,好歹也能用张静的身体做点啥。现在这样,自己除了能和这让人不放心的家伙偶尔联系一下,其它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也提供不了了,更不要说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