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H市的第一天,走进从前的那座小破屋,张昊天拉过被子蒙头就睡,整整睡了三天三夜,差点把脑袋睡扁。
小珍的死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张昊天感到天塌地陷了。
第四天,小雯从学校赶回来的时候,发现弟弟躺在床上,他高烧不退,喊着小珍的名字,浑身哆嗦成一团。
小雯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通知了李强,孙勇和王凯。
三个鸟人呼呼啦啦赶过来,把张昊天背进了医院。
第五天张昊天还没醒,在病床上一直说胡话,什么小珍,别丢下我,小蝶你去哪儿了,还有,姐姐我好喜欢你。
李强和孙勇就开始纳闷,不知道张昊天喊的那个小蝶到底是谁。
孙勇说:“这小子是不是睡魔怔了?从哪儿又冒出个小蝶?昊天是不是在外面养小三?”
李强说:“你懂什么,我想昊天一定是在梦里跟一个叫小蝶的姑娘缠绵,这是日……语,咱们不要打扰他。”
孙勇问:“你说都吊了三瓶水了,他的烧还没有退,不知道会不会烧死?真要是那样就麻烦了,小时候他还欠我五毛钱没还呢,还有两杆铅笔,一条皮带,三双袜子,外加一条脏内裤。”
李强一瞪眼说:“就知道钱,你他妈除了钱还会想什么?别胡说八道,这小子命大得很,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孙勇说:“不一定,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小珍死了以后,昊天心里一定很难过,想跟着小珍一起走,说不定他们将来会埋进一个坟墓里,到时候一起化蝶,跟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好浪漫啊。”
这两个鸟人一口一个死,把小雯在一边气的脸都白了。
猛地站起来揪住了李强的耳朵,拉住了孙勇的胳臂,下面一个扫堂腿,把两个混蛋给踢了出去。呯的关住了门,骂了声:“乌鸦嘴!”
李强和孙勇出来以后,直接找到了医生,进门就问:“我兄弟的病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给好好治了没有,要是用假药,小心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鸟医院。”
最近李强和孙勇都在混黑社会,手下小弟过百,牛笔的不行,所以对医生没好气。
医生一看是两个混混,也不敢发飙,只好如实相告:“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张昊天的脑子里有个瘤子,而且这个瘤子已经发炎。说不定会烧坏脑子。”
李强吓了一哆嗦:“这个我们知道,那个瘤子貌似取不出来,有没有什么消炎的方法?”
医生说:“目前只能靠药物控制了,可是病人的情绪不太好,他好像失去了生存的欲望,也就是不想活了,最好的办法呢,是开导他,让他想开点,多吃点东西,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很危险。
还有……他身边不能离开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昏倒,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像什么癫痫啊,羊角风啊,四肢抽搐什么的。”
李强和孙勇一听就傻了眼:“这么严重啊?那他发病以后会不会砍人?”
医生说:“这个说不定,大脑不受控制的话,一定会砍人。”
李强和孙勇差点尿湿裤子,昊天是他们哥们不假,真要是砍人,就凭他们两个人的功夫,八十个也不是昊天的对手。
从医务室出来以后,两个人想回到病房,可是病房的门已经锁死了。李强和孙勇听到里面有嘤嘤的哭声,是小雯在哭。
“弟弟,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姐姐,姐姐啊,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你死了我怎么活?”
小雯在里面嚎啕大哭,抱着弟弟垂泪不止。
李强和孙勇在外面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敲了敲门,说:“雯雯姐,节哀顺变吧,事情已经这样了,别哭坏了身子,放心,昊天死了还有我们。”
小雯在里面怒喝了一声:“滚!!!”
李强和孙勇吓得滋溜一声,跟兔子一样跑远了。
小雯抱着弟弟,哭啊哭,想起了他跟昊天小时候的情景。
他们一起出生在一个叫桃花沟的地方,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是妈妈和外公外婆把他们养大。
昊天7岁的时候还在穿开裆裤,因为喜欢尿床,大家都叫他尿炕机。
九岁的时候还在流鼻涕,12岁就长成了个男子汉。
进入初中以后,成绩一直是数一数二,六年的时间,家里的奖状多得都能当窗户纸了。
昊天一直是小雯的骄傲,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弟弟十步的距离。
弟弟已经成为了小雯生活的一部分,只要是看到小雯的地方,十步之内一定会有张昊天的存在。
他们一起手拉手上学,一起手拉手放学,一起吃饭,一起做游戏,一起温习功课,晚上的时候还一起……睡觉觉。
20年的时间,如果身边没有张昊天,小雯就会感到魂不守舍。
昊天为姐姐逃过课,打过人,撒过谎,还揍过一个老师。
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你对小雯投一点流氓的眼光,张昊天就会过去跟人拼命。
现在弟弟就要死了,小雯恨不得自己先死,在那边等着弟弟。
哭够了,小雯擦干了眼泪,从书包里拿出一杯牛奶,她想给弟弟灌下去。
拧开盖子,把瓶口对准了昊天的嘴巴,没想到他牙关紧咬,就是不张口。牛奶顺着腮帮流了下来。
小雯只好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将自己的嘴巴对准了弟弟的嘴巴。
嘴唇跟嘴唇接触,小雯的身子就颤抖了一下。
奶*水终于一点一点流进昊天的嘴巴,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流进去了。
于是小雯又含了一口,再次用舌尖挑开了弟弟的嘴唇。
张昊天喉头一动,一双泪珠就从眼角滚落下来。
他看到一片天空,很干净,一望无际的蓝。几朵白云飘在上面。
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是成群的羊群,跟天边相接,分不清哪儿是羊群,那朵是白云。
就在碧绿的草甸子上,一个漂亮的女孩身穿泳衣,在无尽的苍穹下,缓缓伸开双臂,好像在向上帝呼唤。
她的皮肤白如凝脂,她的身段端庄秀丽,她的头发像高山上飞流直下的瀑布。
可是那面孔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有时候像小珍,有时候像小蝶,有时候有又变成了姐姐小雯。
张昊天靠近以后,看清楚了,竟然是小珍。小珍上去抱住了他,一下扎在了他的怀里。
“小珍,这么久你到哪儿去了?”
小珍说:“我一直在等你啊?你个混蛋,丢下我就不管了。”
张昊天说:“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我一直在找你,这是什么地方?”
小珍说:“这是天堂,昊天,我要你在天堂永远陪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
张昊天点点头,将嘴巴凑了过去,然后翻身把小珍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