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龙城北,鲁府,大厅中,鲁莽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袍,长发披肩,脸上犹自带着鞭痕,浮肿的脸上,依稀能看到一道浅浅的刀疤。
他坐在靠背椅上,嘴里叼着烟斗,用力抽了几口,不禁露出沉醉的表情,吐出一道道烟柱。
在大牢的这些天,鲁莽没少挨打,皮肉之苦算个鸟,可没有烟抽,别提多难受了!
端木清心情沉重,坐在鲁莽的对面,看着鲁莽,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鲁莽也不说话。
端木清能把自己接回来,傻子都明白,段无期认怂了。
端木清僵持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鲁莽啊,国家刚刚休养生息,你们却掀起内乱,你可曾想过,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和将士受到牵连?”
鲁莽挠头道:“端木大人,我就是粗人一个,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又哪里顾得上别人?再说了,别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端木清语塞,继续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有怨气,但有怨气可以通过正式的渠道向君上提出抗议嘛,为什么要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鲁莽想笑,又觉得会让端木清太尴尬,便咳嗽一声,无奈道:“端木大人,秦阔海和曹猛只是为我打抱不平。他们也算有点实力,换做普通人,恐怕连抗议还没提出来,就被杀了,是这样吧?”
生怕端木清继续说下去,鲁莽接着道:“端木大人,今日你来肯定不是为了说教,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端木清无奈,只得将君上的原话转述给鲁莽。
鲁莽静静听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肃声道:“端木大人,曹猛和秦阔海没那么容易被消灭,否则我们和彩云公国的边境早就应该封闭了,所以,我奉劝君上,千万不要耍什么把戏!”
端木清心中一震,失声道:“你是说,曹猛他们得到彩云公国的秘密支持?!”
鲁莽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但真要把曹猛和秦阔海逼急了,整个云风郡都能送给彩云公国,这份大礼,彩云公国没道理不要的。”
端木清冷汗流淌下来,肃声问道:“鲁莽,你如实告诉我,你事先是否知道曹猛他们还活着,他们是不是受你掌控?”
鲁莽不置可否,肃声道:“端木大人,如果你上过战场就会明白,什么才叫生死兄弟。我们浴血奋战,最终却被国家出卖,这种愤怒和怀疑,才促使我们抱成一团,越抱越紧。”
端木清震惊看着鲁莽,眼前的鲁莽,忽然间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鲁莽暴虐、直接,不善言辞。然而此刻的鲁莽,却冷静而机敏,说话滴水不漏,暗藏机锋,比之外务省的那些官员,也丝毫不差!
端木清听出鲁莽的警告之意,一刻也坐不下去,匆忙赶回阔龙宫,向段无期汇报情况。
当夜,阔龙宫再次得到南方战报,曹猛帅一万精兵,突袭青野郡的中央军大营,击溃三万中央军,烧毁中央军大批粮草物资!
段无期心中一片惨然,知道自己除了接受条件,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了给菱纱公主修建宫殿,国库的银子已经空了,中央军再打下去,恐怕吃的粮食都供应不上。
段无期当即下令,命人将林梦竹接出宫,送到鲁莽的府上。
我段无期乃堂堂一国之主,是金玉之躯,和一个莽夫俗子较什么劲?即便赢了,也会玷污了自己!
入夜,鲁府的小花园中,鲁莽静静站在夜色中,当看到前方的身影的时候,不禁心中一震。
梦竹还是那个梦竹,身材高挑,肌肤如雪,清秀的脸庞带着几分忧郁,如水的双眸看着鲁莽,两行眼泪不由自主流淌下来。
鲁莽心中大恸,走上前,伸出手,擦去梦竹的泪水,在梦竹的脸上摩挲着,轻轻将梦竹搂在怀里。
“梦竹,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鲁莽在梦竹的额头亲了一下,低沉道。
梦竹扑倒在鲁莽的怀里,轻声抽泣着,不住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泪水决堤般流淌下来。
片刻,哭够了,梦竹抬起头,看着鲁莽脸上的伤痕,不禁心疼,伸出手,摸着鲁莽的脸,幽幽道:“你瘦了。”
鲁莽抓着梦竹的手,灿烂一笑:“你变得更漂亮了。”
梦竹脸一红,错开鲁莽火辣辣的目光,小声道:“鲁莽,明日我就要和家人前往彩云公国,再也不回来了。”
鲁莽心底一沉,嘴里泛起淡淡的苦涩,点点头:“也好,这里不太平。”
梦竹纠结不已,幽怨看着鲁莽,缓缓闭上眼,踮起脚尖,红唇向着鲁莽吻去。
梦竹温软的香唇印在鲁莽的嘴上,鲁莽脑海中一声轰鸣,压抑多年的爱意疯狂涌起,他吸允着梦竹的香舌,抱着梦竹,向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翌日,梦竹幽幽醒来,拖着酸痛的身体穿好衣服,又回到床边,静静看着鲁莽的脸庞,眼角不禁闪现出泪光。
她忽然回想起父亲的那句话:鲁莽是一团火,自己却不能是那只飞蛾。
梦竹在鲁莽的额头上深深吻了一口,悄然离开房间。
良久,鲁莽缓缓睁开双眼,鼻腔中还残留着梦竹的体香,额头还残留着梦竹双唇的温暖。
我的初恋,正式宣告结束了?
紫枫历1642年,六月初三,云风城,端木清和秦阔海达成和解,曹猛和秦阔海等人望北请罪,同时杀了十几个替罪羊向朝廷谢罪。
朝廷得了面子,鲁莽得了里子,此刻的云风郡,完全被鲁莽的人控制,朝廷派来的官员,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双方都明白,这次和解只是暂时的,和平能持续多久,谁也无法预料。
阔龙城,鲁莽终于解除了软禁,旋即被秘密安排到阔龙学院进修。
鲁莽本来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反正在哪里都是修炼,为阔龙大典做准备,学校还能清净点儿。
这日清晨,鲁莽的马车在城西一条宽阔的大街尽头停下来。鲁莽跳下马车,看着前方高大古朴的大门,心中感慨万千。
我的大学生涯开始了,鲁莽,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