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他们的头领,骆养性太清楚他们嚣张跋扈的本性。
奈何时过境迁,办砸了,丢官事小,人头搬家才是大事。
锦衣卫将士顿时昂手挺胸大声领命,手中的绣春刀也不由抓紧几分。
一个个暗自打气,此事一定要办的漂亮,让皇上看到锦衣卫始终是皇家不可或缺的鹰犬。
“堵住大门,一个都不许放过!”
大批的锦衣卫围住陈府,骆养性杀气腾腾的说道。
陈演不愧是当朝大学士,内阁首辅的顺位接班人,就连大门两侧摆放的石狮子都是高达一米五左右。
房顶上的瓦片更是价值不菲的琉璃瓦,只是避开了皇室所用的明黄色。
夕阳日下,此时瓦片更是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连成一片,长宽高达一丈有余的朱红色大铁门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
礼仪虽然有些逾越之嫌,但是王朝末世,太祖定下的众多规则大多已经名存实亡,又有几人去计较?
两侧健壮的青衣家丁此时犹自趾高气昂站在大门旁边,看到锦衣卫到来,非但不怕,还有些颇为不屑,鼻孔朝天地看着一众锦衣卫。
要知道陈演可是内阁大学士,下一位首辅的接班人,平日里各种官员勋贵拜访送礼者络绎不绝,位高权重。
而锦衣卫自从天子下令解散之后地位一落千丈,此时突然出现一群貌似锦衣卫的人,又有谁会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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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从朝堂传来老爷下狱的消息,但朝臣已经在营救,相权制衡皇权,老爷作为宰辅,不比下品官员,肯定无性命之忧?
这些年起起复复的官员多了去,关键是风骨不能丢,老爷就还有重回朝堂的一天。
要是老爷回来知道他们的所为,肯定大加赞赏。
“喂!你们这些闲汉是哪里来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是,没看到这里是大学士府?
惊扰了大学士内眷,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一想到这些,门口的两位家丁反而上前一步大声质问,趾高气昂的语气仿佛他们只是在驱赶着几条野狗。
“哈哈哈……”
坐了多年冷板凳的骆养性恶从胆边生,面露狰狞哈哈大笑,想不到锦衣卫竟然沦落至此,连相府奴才都可以欺凌。
对着身后的锦衣卫将士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拿下,一个不许放过!家丁一并算入陈府男丁!
陈演欺瞒君上,贪污纳贿,私通晋商。
皇上有旨:陈家满门男丁流放,女眷打入教坊司,所有家产充公!”
只是一句话,就已经判了这些家丁狗腿子的死刑。
两名家丁听到这里顿时大脑有些空白,嘴巴张得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抄家?
内阁首辅的候选人,朝之重臣,至于吗?
门口有些发懵的两名家丁顿时被几名虎背熊腰的锦衣卫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大门前,几个大耳光抽上去打的是哭爹喊娘。
两个锦衣卫将士熟练的扑上前去,拿着铁锁把他们五花大绑。
平日里受够鸟气的锦衣卫此时更是如同猛虎下山,气势汹汹的杀入陈府之内。
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翻墙捣柜声,响作一团。
骆养性在徐鸿轩等人的陪同下,不慌不忙地走进大院,指挥着众锦衣卫四处搜刮,争取不放过一个角落,落下一两银子。
此时的他心中着实出了一口恶气,更是暗暗想道,从今以后谁敢让老子不好过,我就让他没法过!
“一个个的都看仔细了,你们几个给我过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陈演贪污的银子!”
第一次奉旨办事的徐鸿轩不敢怠慢,皇上要的是银子,是军饷。
刚入手的第一件差事可不能办砸,要不然无颜见秦督。听说,陈演的大批金银财宝大都埋藏在地下。
此时袁守辉指挥大批锦衣卫开始动铲挖掘地面,其他人则有条不紊的四处搜索。
挖了没多久,几名锦衣卫兴高采烈的高声叫道:“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骆养性和周围的锦衣卫赶忙围过来观看,只见一个深约一丈的大坑里出现了一口铁箱子,熟铁打造的箱子上面更是挂了把精钢大锁。
骆养性大喜过望,表面上则是不喜于形色,连忙下令开锁。
几名锦衣卫不敢怠慢,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奋起全身力气劈砍上去,咔嚓!
但是大锁居然纹丝不动,几名锦衣卫连忙举起手中的绣春刀在阳光下查看,平日里削铁如泥,锐利无比的绣春刀,此时在阳光的映照下居然卷了刃。
几名锦衣校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有些骇然。
陈府为了藏污纳垢真是有些煞费苦心,大锁居然是精钢打造,几名锦衣卫顿时有些没了主意。
“箱子是陈演府上的,钥匙就肯定在他们手里,给我挨个审!”
受秦浩明影响,徐鸿轩对大明朝堂百官无一丝好感。
一名校尉赶忙押来陈演结发妻子,一名小旗更是简单粗暴,几个大耳光抽得三品诰命夫人脸上是噼啪作响。
骆养性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这名小旗更是起劲,勉起袖子就要大干一番。
“官爷饶命,妾身这就去取钥匙!”
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学士夫人哪里受过这罪,哭的是梨花带雨,眼泪汪汪。
陈演发妻见大势已去,听到这是皇上的旨意,哪里敢违抗圣命?否则,锦衣卫又哪里敢这么嚣张?
竟然当场对三品诰命夫人用刑。
赶忙将书房暗格之中所藏的钥匙取来,厚重的铁箱盖刚一打开,一片金光顿时直射开来,照的在场的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骆养性也是半天才反过神来,此时更是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箱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存放的均是黄金玉石珍珠之类名贵物品。
初步估计价值不低于五万两,而这些还不算陈府的其他古董字画之类的物品。
“这些文书契约登记造册,它们才最值钱。”
徐鸿轩脸如寒蝉,朝身边的锦衣卫吩咐道。
听秦督讲,大明的官员颇精于以财生财之道。他们贪钱,一般不会蠢到存进钱庄,也不会完全放在家里。
他们或用亲戚的名义放高利贷,或用家丁的名义经营房地产,或向官商合营的盐业入股,每年分得大笔红利。
哪怕最没有经济头脑的官员,也懂得买地收租,投资细水长流的农业。
不管怎么投资,都能让钱生钱,都能让他们的赃款变得更多,更惊人。
骆养性看着这些单据,更是暗暗心惊,朝廷确实腐败,委实如秦督所言,何须向百姓征收三饷,抓几个官员即可。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过于清廉,想到这里骆养性顿时有些妒火中烧,都搬走,挨个入册!
骆养性不敢中饱私囊,要是这个时候管不住自己的手,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自己。骆养性打了一个寒颤,赶忙督促众人加快速度。
此时的陈府无异于人间地狱,房子周围官员府邸门口的家丁见状,更是悄悄的关上了大门,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装作没看见。
几名锦衣卫的账房在院中摆开桌子,准备笔墨纸砚,开始登记入册。
此时院子里只留下十几名锦衣卫四处散开,围堵住陈府的各个大门,防止陈府的人四处逃窜,从而出现漏网之鱼。
骆养性则是坐在下属搬来的椅子上,用冰冷的目光挨个打量着四处抓人的锦衣卫。
只等着最后账目清算以后自己亲自送往皇上面前,好好办好锦衣卫重新开张的第一件差事。
不过,今日徐鸿轩的才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一点也不像只知道厮杀的军汉。
锦衣卫抄家的事情在京城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京城的文武百官、勋贵宗亲却是频频侧目,谁也想不到崇祯竟然出此狠手,居然拿一贯宠幸有加的当朝大学士陈演开刀。
并且是没有丝毫妥协余地,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陈演勾结晋商受贿。
可问题是,朝廷上有哪个大臣敢说没有受贿?
崇祯皇帝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难道……
在没有猜透崇祯的心意,就连那平日里嚣张跋扈,敢于痛骂崇祯的言官,此时也变得鸦雀无声,闭口不言。
一时之间,京城的局势显得有些波谲诡异。
皇城宫内苑,周皇后知道周奎守财如命后,难过的对崇祯叹曰:
“吾父周奎平日深受大明王朝养育之恩,受陛下宠爱信任。
臣妾却没有想到他如此吝啬,鼠目寸光至极,一旦城破之日他的家财万贯又能保住多少?
竟然不知,只要大明在一天,便少不了他的锦衣玉食。”
“若不是秦爱卿提醒,朕也绝对想到国丈会如此。”
崇祯长叹一声,昔日秦浩明之言仿佛犹在耳边。
不要找武清候,那只是自取其辱,让百官知晓,皇上颜面俱失。不若找国丈试试,毕竟是一家人。成与不成,命他不得张扬。
当时,自己尚不相信,国丈身家百万,田产无数,自己身为天子,又是他女婿,双重身份借不来区区几万两纹银?
哪知,真让秦爱卿一语成谶!
这几天,盘桓在他心头的一直是大明究竟怎么了?难道是朕如此不得人心?抑或如秦爱卿所言,是什么制度有问题?
“大伴,是朕失德吗?难道朕用人真如秦爱卿所言,有问题?”
困惑中的崇祯,扭头朝边上侍候的王承恩问道。
王承恩人老成精,在一旁一言不发,颔首低眉,整个人如同一具雕塑一般。
他本人向来坚持太监不干政的原则,就是平日里崇祯批阅奏折遇到了难题无法解决,向他再三询问,他也是含糊其词,打太极圆场。
实在躲不过去了,一句全凭圣上决断,老奴不敢妄言,往往将崇祯堵得是哑口无言,摇头苦笑。
崇祯清楚这个老奴的忠心,也正是不干政的原因,让他格外信任这名老太监。
这也使得王承恩平时里虽然很少给崇祯提意见,但是只要一提,崇祯却是总能听到心里去。
只不过,崇祯今日这个问题不答不行,他躬身弯腰沉声说道:“历朝历代,再也没有比皇爷勤政的帝王。
不是皇爷失德,是能帮助皇爷的大臣太少,私心太多。若是大臣俱同秦督、卢督一般,老奴相信朝局不至于如此颓靡。”
“唉,可惜他们分身乏术,又各有重任在身,也不知秦爱卿杀猴骇鸡这一招,朝廷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崇祯眯着眼睛,无奈的摇头。
陈演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瞒自己。这些年来,自己多有察觉。
然而他平常行事,颇和自己心意。甚至自己想做什么,不用明言,他往往能够办好,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多次放过他的原因所在。
只是,这一次……
霞光之下,崇祯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