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各位大臣俱是阳春白雪之人,平常哪里会亲临市场米行?
可再是圣洁,也是吃五谷杂粮,跟他们生活息息相关。
但诡异的是,满朝文武大臣每人好像脸带忧色,集体失声,就是无一人站出来提出什么具体举措。
秦浩明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自冷笑,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能在京畿供应粮食的米行,岂是普通人?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勋贵大臣站在后面,朝堂上这些官油子心知肚明。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米价再贵,难道还能饿着他们不成?何苦得罪这些皇亲勋贵?
崇祯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环顾着下面大臣交头接耳,好像在商议什么对策般。可半天过去,依旧嗡嗡声一片,看不出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而初次参加朝会的秦浩明,则嘴角上扬,仿佛微笑般。但崇祯认为,以他的个性,那是在讥讽。
若是往常,崇祯一定是忧心如焚,说不得会问秦爱卿有何妙计?
可经过前几日和他的交谈,再加上内库中上千万的银两,崇祯现在心里笃实得很,竟然默不作声观察朝臣的表演。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热烈讨论的朝臣终于发现不对劲。
往日性情暴躁的崇祯皇帝,兴致盎然坐在龙椅上,仿佛极有耐心般等待他们商议出具体对策,不再是四处点名问计于大臣。
一时间,他们有点无所适从。
首辅薛国观目视他的心腹大臣,意思他们出去讲两句。奈何他们哪里有什么良策,都是微微摇头不做声。
无奈之下,薛国观硬着头皮出列,抱着笏板朝崇祯说道:
“微臣恳请朝廷派人规劝粮商,以大局为重,平抑米价,则京城百姓必感其恩德,善莫大焉!”
说完,立即退回首位。至于说委派何人,用什么方法,和什么人谈,只字未提。
“薛首辅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下一刻,薛国观心腹大臣纷纷出声。
这就是首辅的作为?
秦浩明用怜悯的目光悄悄看了高高在上的崇祯一眼,不明白究竟要有如何的耐心,方能容忍?
怪不得他会废黜薛国观,启用周廷儒。原来,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无奈啊!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方法?”
崇祯忍住怒火,缓缓问道。
解决饥荒、赈灾,平抑米价,这样关系到国家命脉的事情,作为大明首辅,居然就此三言两语,一件事情未提,一个方法没有。
这一刻,崇祯终于对薛国观完全死心。
“微臣有四点建议!”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秦浩明原本想打打酱油,忍耐片刻,然后回到福建、广州大展拳脚,不欲多生事端。
可甫一接触朝廷诸公的嘴脸,居然可以无耻到如此程度,跟这样的人,他自认今后绝对没有交集。
既然如此,得罪也无妨!当然,靶子要竖一个来打。
朝堂所有大臣的眼光瞬间转到他身上,望着这个年轻得让人嫉妒新任总督,眼中闪过诸多疑惑。
作为文人第一帅,封疆大吏,虽然身份显赫无比,但毕竟不是朝臣,原本可以不必蹚浑水,得罪大臣勋贵,这是朝廷诸公的想法。
“爱卿请尽管直言!”
朝堂群臣的暮气,薛国观的毫无作为,让最近心情不错的崇祯再也无法忍受,产生改变的心思。
而秦浩明的心意他基本知晓,毕竟已经多次提及,故而,他的语气多有鼓励。
秦浩明寒着脸,坚定的目光越过宽大的空间,与崇祯碰在一起,恍惚间,好像见到崇祯头上的冠冕微不察觉在摇晃。
“第一点,宣大五省赈灾,向富户借粮,微臣举荐卢督为之。甘肃、陕西两省,可以委托孙督为之!”
此言一出,群臣面有忧色,宣大情况他们多少了解一些,明白肯定没有问题。
可孙传庭是谁,那是一个杀才,是拿刀逼着陕西的富商组建秦军的人,用脚都可以想象他会用何方法“借粮”。
不过,事不关己,可以容忍。
“卢爱卿以为如何?”
见没有大臣反对,崇祯心里有些奇怪,朝卢象升问道。
“微臣无异议!”
宣大现在粮草充足,卢象升出列沉着应答。
“准奏!”
孙传庭在崇祯心中地位一般,加之不在现场,崇祯立即答道。
“第二点,平抑京畿米价,可以由锦衣卫骆指挥使负责商谈,想来定不负众望。”
朝堂间有些骚动,议论声四起,对于重开锦衣卫这个大杀器,大臣们是极力反对的。若不是观察最近陈演之案的动态,他们早已上疏。
不过现在,锦衣卫还确实是对付那些嚣张跋扈皇亲勋贵的对手,如果反对,皇上将自己一军,岂非自讨苦吃?
“微臣无异议!”
不等崇祯询问,骆养性站出来大声说道。
他是心思灵动之辈,明白秦浩明是为重开锦衣卫正名。虽说这些皇亲勋贵有些棘手,可是作为皇上鹰犬,不正是干脏活吗?
事情越棘手,越是能体现锦衣卫的价值。
“准奏!”
崇祯心里畅快无比,高声应答。
虽然他听从秦浩明的建议,强行重开锦衣卫,但他明白今后一定不可能一帆风顺,朝中大臣一定会借机劝阻。
如今经过此事,锦衣卫重开,大臣们再无法多加指责。秦浩明分寸拿捏之妙,若不是在朝堂,简直令他想拍手称赞。
“第三点,微臣恳请皇上免除征收练饷,让天下百姓少点痛楚,或许勉强能够裹腹。”
以大明现今的局势,一下子取消三饷不现实。故而,秦浩明并没有好高骛远,从实际出发,一步一个脚印。
“皇上万万不可,秦督此言差矣!所谓耕田交粮,乃天经地义的事。
如今国事维艰,国库已空,理应守望相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怎能为私利而不顾大义呢?
若是取消练饷,首辅之职,微臣无能为力。”
别的事情薛国观尚且能够容忍,唯独取消练饷让他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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