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沉负手背后,原本狂乱的双眸已经恢复镇定,他甚至如同往日那般,唇角挂着一丝优雅却疏冷的笑:“靳如墨,无论我是想要做什么,都和你无关。锦欢是我的妹妹,你将她给我。”
靳如墨低头,看着安静在他怀中的莫锦欢,看到她颈下的红痕,沐卿沉对锦欢抱着这种龌龊的心思,他怎么还敢将锦欢交给沐卿沉!
“我不会将她给你的。今晚,即便是我死在这儿,我也会将锦欢带走!”
“曾经有人中了蚀骨丹,没有拿到解药,十五日,毒发,全身如同蚁噬痛苦,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太阳升起,毒性才会解开。夜晚来临的时候,蚀骨丹便再次发作。没有人能熬得过十七。你想要锦欢承受这样的痛苦吗?”沐卿沉淡淡道。
靳如墨低头看着锦欢苍白的脸,他的眸中浮出挣扎,蚀骨丹是出自寻欢楼,他曾在寻欢楼呆过数日,听里面的人说过,蚀骨丹发作时候的痛苦,很多人都没有熬得过十六晚上,要么臣服,要么自残。
死了之后的人,尸首上都会出现针尖大的小孔,全身的血都会从这小孔不断的流出。
他颤抖的厉害,不敢想象怀中呼吸薄淡的少女以后会变成那样的。
他抬起头,看向沐卿沉,眸中出现了一抹坚定,“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将锦欢交给你。”
沐卿沉面色一变,刚才靳如墨的眸中明明出现了挣扎,此刻却又改变了注意。
“她肯定知道若是没有拿到解药之后,会怎么样。她却还是选择和你放手一搏。”靳如墨脸上露出一抹宠溺又无奈的笑,低声道:“蚀骨丹的解药既然是锦欢亲手毁了的,想必是她想要和你一刀两断。绝对不想在和你有一丝关系。我知道最后受苦的人是她,可是我还是选择成全她。到时候,她若是承受不了蚀骨丹的痛苦,大不了我杀了她。没办法,谁让我是她的如墨兄呢。”
直到莫锦欢此刻昏迷,他才放纵自己脸上露出情深,想必锦欢到时候也希望自己死在他的手中,而不是成为沐卿沉的玩物。
她若是死了,他便下去陪她。
嗯,到时候,他一定将自己对她的感情说出来,即便是她认为是玩笑,他也要说出来。
沐卿沉看着靳如墨对锦欢露出深情的笑,心中如同蚁噬一样。
他现在竟然不能容忍靳如墨对锦欢的这种心思。
他咳嗽出声,身上的内力已经用尽,湖岸的护卫在看到他的手势之后,纷纷上来,将靳如墨包围起来。
沐卿沉淡淡道:“杀!”
靳如墨身上的伤很重,怀中又抱着莫锦欢,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背后又刺了一剑,靳如墨口中的血,落在了莫锦欢的脸上,他小心的拭去,轻笑道:“锦欢妹妹,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就要死在一起了!”
“如墨兄,还没有拼到最后,你怎么会说这种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反正也是死,不如咱们多拉几个陪葬的!”
莫锦欢不知何时睁开双眸,原本灵巧的身子此刻沉重无比,靳如墨眸中一惊,锦欢何时醒来的?有没有听到他和沐卿沉的话?
而沐卿沉的手紧紧扣住长廊,手背上青筋暴涨,脸色惨白如霜。
想来沐卿沉担心的和他担心的一样。
两个男人此刻唯一的想法都是锦欢听到了多少?
莫锦欢神色如常,璀璨双眸镶嵌在苍白的脸上,是那样的明亮,跟府中东边渐起的火光成为鲜明的对比。
莫锦欢看着那火光,此时已经到了子时。
她一笑,原本异常清秀的小脸绝美无比,她身形一闪,在谁都愣着的瞬间,夺过其中一个禁卫的长剑。
剑光起,鲜血溅,皎洁明月也被一片薄云遮挡住。
暗夜中,能听到刀剑刺入皮肤的声音,那执剑女子嘴角笑意不变,却杀意凛然,她没有丝毫的内力,凭的全部都是灵巧的身法,却无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靳如墨哈哈一笑,“锦欢,你说的很对。即便是死,咱们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沐府深处,火光越来越大,沐卿沉脸色更加的惨白,伸手揪住沐风道:“你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沐风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而沐卿沉看着夜色中,身形灵动的莫锦欢,他的眸中起了一层薄雾,一向挺直毓秀的背,此刻终于垮了下来。
他和锦欢之间真的完了……
锦欢即便是死,也不会留下来……
他僵硬的看向着火的地方,那里是他母亲的灵堂,他母亲的骨灰放在里面。
今晚府中的精卫全部都在此处,那里防卫就疏忽下来。
那里,即便是锦欢,他也不曾让她去过。
那里,藏着他最深的秘密。
今晚,那儿莫名其妙的燃起大火,只怕他母亲的骨灰……
深深的寒意从脚底开始向他全身蔓延而去,他冷声道:“杀了靳如墨。擒下莫锦欢。”
此话一出,原本心有顾及的护卫此刻全部放开手脚,刚才沐卿沉的命令并没有说不可以重伤莫锦欢。
只要擒下她便好。
丞相医术卓绝,定然是能救下她。
莫锦欢和靳如墨背对站立,莫锦欢轻笑:“如墨兄,别怕。”
沐卿沉刚走下长廊,沐云已经赶来,他一脸惊慌,一手捂着肩膀,见到沐卿沉,急忙跪下道:“丞相,夫人的骨灰已经被人抢走。瑞王留下口信,让丞相将公主和靳少爷亲自送到门外。瑞王在沐府门外恭候丞相!”
林淙!沐卿沉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夜已过半,薄云缓缓飘过,明月如霜,散落在沐府前玉立的人身上。
那人黑衣,柔滑的发丝仅仅以一根碧玉簪固定住,些许的发丝散落在鬓边,遮住了额上的细碎的疤痕。
几缕夜风吹来,那人衣袂翻飞,虽是一身黑衣,那气质却和这如霜月色融为一体。
林淙站立在沐府前,子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那门却依旧没有打开。
他气息未乱,定定的看着那门,那样恒久的姿势,似乎那门若是没有打开的话,他便永远这样站下去。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林淙凤眸眯起,沉重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那门缓缓打开了。
林淙稍显苍白的唇弯起,想要往前走一步,却一阵晕眩,他止住到了喉咙边的咳嗽,定定的看着那门。
他笃定,率先出来的额人一定会是莫锦欢,若是她没有受什么重伤的话。
门,终于开了。
率先出现的是一个黑色的衣角,他屏住呼吸,出来的人果然是莫锦欢。
她的脸色惨白,可唇边却是有着一抹笑意。
她,看起来不错。
心神一松,晕眩加重,林淙身子一晃,莫锦欢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扶住了他。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她的语气很轻松,虽然脸色苍白许多,可声音里面的轻快确实前所未有的。
难道说,蚀骨丹的解药到手了?
林淙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彼此的手都很凉。
莫锦欢判断不出林淙究竟是在这夜色中站了多久,她只知道在沐府门外看到他真的很好。
林淙不语,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看了她半晌,他低声道:“再过半个时辰,你若是不出现的话,我便会晕倒在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更加的没用了?”
想到来到沐府之前,她说的累赘二字,林淙是深深的放在了心上。
莫锦欢低笑出声,“若是你都算没用的话,而靠着你才救出来的我岂不是更加的没用?”
她的眼神有些湿润,刚才的生死一战的时候,那危险的气息尚未褪去,鼻尖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松菊香气,让她感觉恍如隔世。
忍不住,第一次,她没有甩开那冰凉的手,收力握紧,看着那双凤眸中的惊喜,她低声道:“解药让我给毁了。咱们虽然划开界限,可你现在可不可以握住我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很凉,握在一起,似乎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听到从莫锦欢口中知道的事,林淙面色未变,只是更加的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一直将视线放在两人身上的沐卿沉,靳如墨彼此的眸中情绪都不一样。
靳如墨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心中却有着一丝快活。
尽管在锦欢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她,可是她能够活下来,真好。
沐卿沉的眸子鲜红,一身白衣随风翻飞,从他身上传来的杀气让人心声寒意,他冷冷道:“王爷,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做到,可否将我母亲的骨灰还给我?”
他不知道林淙从哪儿找来的绝顶高手将他母亲的骨灰拿去,甚至还差点将那灵堂给烧了!
那灵堂是他费劲心力才给弄好,今朝却差点毁在林淙的手中。
林淙轻笑,“本王答应丞相的事,自然会做到。不过,本王还想要蚀骨丹的短期解药!”
莫锦欢的手想要松开,林淙却不让,她踮起脚尖,低声在林淙耳边道:“我不要从他手中拿来的解药。以后我和他已经是一刀两断。任何从他手中得来的东西我都不要。”
两个人的亲密耳语,让沐卿沉眸光更寒,他发誓,他一定要将莫锦欢从林淙的手中抢回来!
沐风看着沐卿沉脸上的寒意,他低声道:“丞相,要不要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话刚一说完,沐卿沉的眸子淡淡扫了过来。
他立刻噤声。
而就在此时,林淙松开了莫锦欢的手指,双掌互击,一个黑衣人从夜色中走来,他的步伐并不快,而众人眼神一闪,那人便已经走到了林淙跟前。
虽然是黑纱覆面,却能够看出那人神态极为恭谨。
这黑衣人虽然并没有任何的招式,单单刚才所露出的轻功,便独步天下。
林淙的手下竟然有这样的能人!
莫锦欢皱眉看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双眸内敛,虽年纪不大,却辨不出深浅。
若是她和这人过招的话,只能打成平手。
这样的人,竟然会是林淙的暗卫。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淙的暗卫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而林淙又怎么得知沐卿沉母亲的骨灰所在?
林淙示意那暗卫将手中的盒子交到沐卿沉的手中,沐卿沉低声道:“王爷,今日之辱,来日我定双倍奉还!”
林淙微微一笑,声音散落在着如霜月色中:“丞相,你所带给锦欢的痛苦,本王也不会轻易饶过!”
刚回到别院之中,莫锦欢不发一语便想要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从沐府出来之后的喜悦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想到林淙今日之举,她隐约有些寒意。
这几日,林淙恨不得对她掏心挖肺,靳如墨的别院更是防备森严,她和靳如墨都不知道林淙是何时被他的暗卫找到。
林淙对付沐卿沉的手段,她全部都看在眼里。
这一次,沐卿沉大败。
林淙虽然武功全无,可这谋略,这手段,却兵不血刃的将她和靳如墨从防备森严,险些丧命的沐府中救了出来。
她今日所说的累赘,想来对于林淙来说是极大的侮辱。